陳子賢見安然問完後再不說話,只是定定的望著自己,便放下手中的酒壺,揮了揮手,讓一旁服侍的姑娘退下。
笑道︰「既然安兄問的這麼直接,我要是在不說,怕是今天晚上這頓酒是喝不安生了,更別說什麼樂子了。」說完端起杯酒,仰著脖子灌了下去。
「想必安兄也听說過我的名聲,一個紈褲,我不是好人,能干的壞事我都干完了,但我卻不是偽君子。我祖輩都是經商的,到了父親這一代,生意做的越發的大了,我們一直以來最求的都是利益,這是商人的天性。」
安然皺了皺眉,「既然追求的是利益,那麼我能給你帶來什麼?」
陳子賢笑了笑,「如今皇上雖然身體康健,但年紀卻是一年比一年大了,說句犯禁的話,萬歲並不是真的萬歲,將來皇子登位這也是必然的事,但一朝君子一朝臣,現在跟在他身邊的人將來總能得些好處,商人們有了足夠多的錢之後,便想要些現在沒有的東西,就像我家那老頭子,做了一輩子的當官的夢。」
說罷嘆道︰「老頭子這官癮實在太大了些。」
看著安然,又道︰「那日在皇子府,看出了安兄的才學,也看出了安兄的謹慎,安兄又不同于那日皇子府上的那些表里不一的人,所以才一再想邀安兄出來一聚,我知道安兄是個修者,但想問問,安兄除了修行這件事外,你的最想要的是什麼?」
安然微笑著眯著眼看著陳子賢,「為什麼你要問我這些?我們今天好像才第二次見面,還不是很熟。」
陳子賢不以為意,悠悠的喝了一杯酒,「安兄也著實太謹慎了些,我和我家老頭子想的不同,我的夢想就是賺足夠多的錢,然後繼續做我的紈褲子弟,將來我兒子也可以像我這樣繼續下去,做官有什麼好,弄不好就要掉了腦袋。」
吃了口桌上的點心,安然輕笑道︰「你這個夢想很好,只是你老子想做官,你想賺錢然後繼續做個大紈褲,這些好像都和我不沾邊,你找我有什麼用呢!」
陳子賢揮動著那五根又短又粗的手指,有些憤然,「我待安兄一片赤誠,安兄怎麼好一再拒人千里,我又不是我家老頭子想從安兄這攀附到皇室,好將來得個一官半職的,我本就已經在皇子的圈子里,將來有官做便讓我家老頭子去過癮,我沒這興趣,我的直覺一向不差,就是覺得安兄是個可交之人,如果安兄覺得我用心叵測,那麼喝完這杯酒,便不再強留了。」
安然平靜的看著眼前的這張胖臉,看著那努力睜大卻還是一條細縫的眼楮,認真的想了一會兒,笑著端起酒杯,邀請陳子賢同飲。
那日在皇子府,安然後面就注意到了這個胖子,眾人喝酒聊天,終究是有些無聊,于是有人提議作詩斗酒,這個提議得到了在場姑娘們的一致通過,到散場時,最受人矚目的有兩個人。
一個是安然,被逼無奈默寫了幾首詩,首首引人贊嘆,本來一直要低調做人的安然不自覺的在人群里出盡了風頭,幾個姑娘看他的目光中,漸漸涌出了小星星。
另一個出盡風頭的就是陳子賢,每做詩一首,無不粗鄙的令人絕倒,于是大多數的酒都被他灌進了自己的肚子,最後大醉而歸。
席間,安然本來一直偷偷注意著那個讓他腦海震撼思維呆滯的風姿與容顏,但陳子賢的那些「絕句」,也著實讓安然幾次險些把嘴里的酒噴出來。
剛才陳子賢說那些話的時候,安然便一直在注意著他的臉和眼楮,看他也不像是在說假話,況且自己也沒什麼東西好被人惦記的,就是利用自己,也沒什麼利用的。
別人善意的給安然一顆棗,那麼安然不介意給別人一顆糖,如果別人打了他一巴掌,那麼他絕對會還回去兩巴掌,哪怕是在很久以後還回去。
看到安然端起酒杯要與自己同飲,陳子賢很快的收回了臉上的憤然之色,很好的轉變成了微笑,回頭喊來外面的小廝。
「去告訴李家小娘子,就說我今天晚上不過去了,還有張家的,就說我過兩天過去看她。」
小廝應了一聲,匆匆的離開,下船去了。
安然听到陳子賢對小廝說的話,強忍著咽下嘴里差點噴出來的酒。
重新叫來了在外面等候多時,已經無聊的打著哈欠的姑娘,硬給安然指了一位,安然笑著側身讓出位置給那位姑娘坐下,陪著陳子賢的自然是前兩天在皇子府所說的水姑娘,豐腴的身子露出水女敕的肌膚,加上一雙多情若水的眼楮,見安然與陳子賢相熟,又奇怪為何以前從未見過,眼楮不時偷偷的漂向安然。
有了姑娘相陪,氣氛要活躍許多,就自然也就下的快了,不多時,陳子賢便有些醉眼朦朧的,說話舌頭也有些硬了,安然也有些薰薰然。
水姑娘扶著陳子賢,去了里面的房間,進去之前,陳子賢直著舌頭回頭吩咐陪著安然的那位姑娘,要她服侍好安然,然後嘿嘿笑著沖安然眨了眨眼楮,才讓水姑娘扶著進了里面。
那姑娘見兩人進了里面去了,微紅著臉,起身拉著安然的手,一路扯到了另一個房間,雙手勾住安然的脖子,雙眼欲要滴下水來一般,嬌聲道︰「公子,這便歇了吧!」
安然心里有些慌亂,雖說前後兩世加起來幾十年的經歷,但這陣勢還是沒經歷過的,強按著「砰砰」亂跳的心,伸開兩臂抱起那姑娘輕輕的放在床上。
姑娘「嚶嚀」著被安然緩緩去掉了外衣和羅裙,一時間扭動如蛇,不經意間,安然的一只收伸向了姑娘的耳後,手指輕輕的按了下去,扭動著的姑娘鼻息漸漸沉靜,安然起來拉過薄被蓋在她的身上,長長的出了口氣,苦笑不已。
坐在椅子上喝了兩杯茶,安然的嘴角漸漸翹起,似笑非笑的起身走向窗戶,腳步輕盈,移動間不帶一絲聲響。
今天這頓花酒,安然喝的並不安心,前面陳子賢說的那番話,安然沒有輕易的選擇相信,整個前後,都在打量著陳子賢的臉與眼楮。後來姑娘們進來以後,安然隱約的覺得有雙眼楮在注視著他們,陳子賢顧著與水姑娘調笑,一切全然不知。
推開窗口,一手按著窗台,安然看了看外面,跳到外面的船弦上,慢慢的移動腳步,緩緩的向陳子賢的那個房間走去。
天空中銀白色的半月倒掛在靜靜的洛水中,遠處不時飄來一陣笑聲。
看著那個背對著自己,躬著身子,把耳朵貼在窗戶上的黑影,安然慢慢的走過去,伸手輕輕的拍了拍他的後背,黑影明顯的嚇了一跳,反手握著一把短匕向後刺來,安然拍在他後背的手迅速的順著手臂滑下,握住那只手的手腕,輕輕用力,短匕掉落水中,同時另一只手捂住了黑影的口鼻,身影晃動間來到岸邊的柳樹下,黑影分離掙扎著,無奈有只手捂住了口鼻,發不出任何聲音。
此時,洛水邊的石板路上,已經見不到一個人影,安然身上抓向黑影臉上蒙著的黑布,那黑影眼中露出怨毒的神色,停止了掙扎,眼神漸漸空洞,被抓下黑布的臉上尤帶著怨毒的表情,一絲黑血緩緩的從嘴角低落,砸在地上,在月光下砸出一朵朵黑色的小花。
安然蹲在地上,看著那張還帶著怨毒神色的臉、空洞的眼楮和地上那一朵朵黑色的小花,一絲涼意從背後泛起。
他不知道派這個黑影來的人是誰,是因為陳子賢來的還是因為自己,很明顯,這人嘴里提前就含了毒藥,被自己抓住後,知道月兌身無望,便毫不猶豫的選擇了自盡,以便被自己問出什麼來,由此可以想象的到,背後的那個人御下的手段。
派這個人來的是誰?這樣的人又還有多少?
遠遠的走來一個身影,安然伸手把黑衣人扶著靠坐在柳樹下,自己蹲在黑衣人的面前,背對著石板路,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喝多了的坐在樹下,另一個在一邊照顧一般,那人走過時轉頭往這邊看了一眼,便徑直離去。
待那人走遠,安然用眼神四下查看了一番,起身提起黑衣人,往前走去,走到一處無人的地方,把黑衣人往洛水里一丟,便回到那艘畫舫,靜靜的站在陳子賢所在房間的窗外,房間里傳來陳子賢粗重的喘息聲與水姑娘的輕叫聲,安然在窗外不由得無聲的搖頭苦笑。
半餉雲收雨歇,陳子賢翻身下床,傳來倒水的聲音,水姑娘喘了口氣,埋怨道︰「你個死胖子,快把我壓死了。」陳子賢喝完水「嘿嘿」笑了兩聲。
水姑娘又道︰「對了,今天和你一起來的那位公子是誰?怎麼以前從未見過?能讓你那般傾心相待的人可不多,是誰家府上的公子?」
听得床板傳來一陣「咯吱」聲,陳子賢申吟著躺在床上,疲倦的說道︰「不是誰家的公子,我與他相交不是因為他的身份或是他有多大官的家人。」
水姑娘奇道︰「那為什麼?」
「因為他值得交,我眼楮一向看人很準。」
水姑娘還想問些什麼,但陳子賢只是說了聲「睡吧。」不多久便鼻息漸沉,睡了過去,水姑娘悠悠的嘆了口氣。
窗外的安然緩緩的退了回來,流進了先前的那個房間,看著在床上沉睡的那個姑娘,沉吟了一下,慢慢的月兌了外衣躺在姑娘的旁邊。
想著先前水姑娘問的那些,好像對自己很好奇,不由得安然心里也對她好奇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