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了早朝之後,皇帝例行的來到勤政殿,在勤政殿內待了近兩盞茶的時間之後,林公公拿著一卷明黃色的布帛從殿內走出來,徑直出了宮門,去了兵部。
在林公公宣讀完聖旨之後,跪在地上的兵部眾官員們站起來,互相看了看,沒有人說話,但是誰都能看出來,眾人眼中的狐疑以及不解之色。
鎮北大將軍楚飛熊調回神都,負責神都城以及皇宮的護衛,而他手下的第一大將徐陵,則被調到了南方,與鎮南大將軍陳宗對調,鎮西大將軍周世海與鎮東大將軍石開山對調,另外,從東南西北四處邊關每處抽調五千人回神都,由楚飛熊統一管轄。
也就是說,在楚飛熊回到神都時,拱衛神都的兵力又將增加兩萬,那時候,連同原本拱衛神都的兩萬兵力,再加上禁軍,神都的總兵力將達到五萬。
近年來,除了對燕國開戰時,大量頻繁的調動過帶軍的大將和在國內調動過兵力之外,在和平時期周國的將軍們沒有經歷過大的調動,更沒有這麼大量的往神都調派過兵力。
「有人圖謀不軌?還是……」最終,一位白蒼蒼,身著軟甲的老者上前兩步,走到林公公身前,小聲試探著問道。
林公公搖了搖頭,道︰「這個雜家是真的不知情,只知道這道聖旨,是皇上到了勤政殿後,與殿內幾位倚重的臣子商議後擬出來的旨意,讓雜家到兵部來宣讀的,至于……或許是中秋節冊封太子,現下抽調兵力,也只是防範于未然。」
老者點了道了聲謝,轉身又走到了原來站立的位置,雙腳邁動間似乎突然有著說不出的沉重,他在原地站立後,雙眼在一眾同僚的臉上掃過,眾人的臉色都不輕松,場間的氣氛隱隱透著一絲壓抑與沉悶。
「都別愣著了,趕緊該怎麼忙活就忙活去吧,雖說現在離中秋還有兩個多月的時間,但是大將軍之間對調、交接是要花上一些時日的,楚大將軍四處抽調兵力也要時間,耽誤了事情,到時候別哭爹喊娘的求皇上開恩。」林公公眯著眼楮,尖聲尖氣的說道。
那位白蒼蒼的老者四下看了看,想到聖旨都已經到了兵部,而尚書大人上朝卻還沒有回來,不由得有些遲疑,于是他轉頭看著林公公,再次試探著問道︰「不知道我們尚書大人……」話雖沒有說完,但是意思已經很明顯,就是說是不是等到兵部尚書邢宇回來再把蓋有兵部大印的文書出去。
「聖旨有問題?」林公公冷聲問道。
「這個……當然沒有?」
「沒有你磨蹭什麼?邢大人此時還在宮中,想來是皇上找他另有要事,我來之前皇上說,讓我宣旨之後等到文書出,再回去復命。」說道這林公公忽然話題一轉,冷笑著問道︰「不知道兵部的伙食好不好?」
那老者听到林公公言辭越來越不善,語調越來越冷,于是一直挺直的腰往下彎了一些,連聲說道︰「不敢,這就馬上辦。」
如非萬不得已,無論是大周國還是燕國,都沒有人願意得罪林公公這樣貼身伺候皇帝的宦官,否則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就會在皇帝面前給你上點「眼藥」,給你穿穿小鞋。
林公公揮了揮手,站在那里閉目養神,這時有小廝搬來了凳子,端來了茶水,林公公的臉色這才好看一些。
過了小半柱香的功夫,那白老者再次來到林公公的面前,低聲道︰「文書已經備好,各種手續一應齊全,不知道公公是否要過目?」
「這不敢,當年太祖皇帝明令宦官不得干涉朝政,我只是要確認文書妥當,並且已經快馬出,就回宮給皇上復命,其他的我管不到,也不敢管。」林公公端著茶杯,小口的喝著,慢條斯理的說著。
那老者心里暗罵了一聲,臉上卻絲毫不敢表露出來,陪笑道︰「公公說笑了。」說著,他回頭吩咐道︰「文書既然已經備好,速速出,八百里加急。」
加蓋了兵部大印的文書共一式四份,八百里加急,四名信使八匹快馬,出了神都城門之後,分別朝四個方向而去。
林公公這才放下茶杯,站來來,淡淡的道︰「好了,你們忙吧,雜家回宮復命了。」說完頭也不會,一揮衣袖往大門口走去。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八百里加急的兵部調動文書,最遲會在五天之後,全部抵達四位大將軍的手里。
……
此時才是立夏不久,空氣中的燥熱之氣便一天厲害過一天,往年這時候神都多少還會下一些雨,稍解一下燥熱的氣息,但今年卻反常的厲害,滴雨未下不說,還日日皎陽似火,樹上的知了從早上日出開始,一直嘶聲鳴叫到深夜才停。
所有需要采買的東西全部采買完後,安然與艾墨兒商量了一下,又給老師打過了招呼後,便從修經處搬到了承福巷的宅子里來,也正如之前小公主所言,安然搬過來了,艾墨兒理所當然的也會搬過來,于是艾墨兒的家里派來了一個老媽子加一個尚書夫人的貼身丫鬟。
在修經處住著的時候,就算外面的人有些微詞,但那畢竟是住在修經處的大院內,院內還住的有其他的人,又有李傷和蘇先生住在里面,這兩人多少能起到一些震懾的作用,但此時搬出了修經處,在皇帝送的宅子里住,孤男寡女,瓜田李下的,就有些說不清道不明了,婚期已經定下但畢竟還並未成婚。
後院的中間,那個葡萄架下,擺著一個方桌,桌上筆墨紙硯齊全,還點著兩盞燈。
安然正端坐在桌旁,手持毛筆在之上一筆一畫的寫著,而艾墨兒則側身坐在一旁,微微低頭,手里捧著一本書,在低聲的念著。
「再念慢一些,念完一句後停一會兒再念,要不我跟不上。」安然放下手里的比,揉著手腕說道。
「你真的確定這樣子寫字對你的修行有好處?」艾墨兒合上手里的書,用手輕輕的揉著眼楮,問道。
安然嘆道︰「當初老師傳授我天心指的時候,便是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在白紙上寫滿了字,交給我,我對著那張紙反復的看了很長的時間,從那字里行間飄散出的氣息里悟出了天心指的意境,以及體內元氣的運轉和離體之後的操控。現在在神都沒有架打,修行上除了感悟之外還是感悟,完全沒有實踐驗證的機會,所有才想到這個寫字的方法來,想看看以天心指的意境來寫字,會不會在天心指的感悟與運用上有所長進。」
「那王五馮六兩人不是與你相熟?你現在進宮也方便,想打架還不是很方便的事情?」
「正因為與那兩人相熟,打斗時一是互相知根知底,很多招式雙方剛剛抬手,便知道了他後面大概會做些什麼,時間久了,很多時候交手時更像是一種設計好了的模式一樣,我這麼說你明白麼?」
艾墨兒想了想,問道︰「沒有新鮮感?」
安然笑著搖了搖頭,道︰「不是這麼說的,是沒有了緊張刺激感,人的潛力是無限的,而潛力在很多時候都需要自己去壓榨,而與人真正交手,生死相博時是壓榨自身最好的一個方式,一切的感悟在那個時候得到印證的同時,往往還能得到升華。」
「換句話說,就是很多感悟能在生死剎那間突然從腦海里冒出來。」
「還是不太懂。」艾墨兒搖頭說道,說著她微微轉頭,目光落在地上那幾張安然寫滿了字的紙上。
因為院子里沒有風,所以不用擔心紙會被風吹皺,那些寫滿了字的紙被安然隨手放到了另一邊的地上,艾墨兒的目光剛剛落到紙上,就覺得雙眼黑,腦海里疼痛欲裂,一聲驚呼,連人帶椅子直接往後倒去。
安然趕忙伸手,扶住了艾墨兒,同手另一只手向後拍出一掌,那些被他隨手扔在地上的紙隨著那一掌,紛紛變成了碎屑,卷上天空,跟著紛紛揚揚的向下飄落,就像是夏天忽然飄起了雪花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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