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猛面露猙獰,而程曦卻也挺身相抗。
空氣中迷漫著硝煙的味道,就在這劍拔弩張之際,曹猛卻哈哈大笑起來,道︰「好你個臭小子,除了曹哲老子還是頭一次看到敢與我抗衡的人,你合格了。」
程曦不知這大喜大怒的虎翼老大是何用意,曹猛招呼他坐下後然後才語意深長地道︰「剛才我一直在試探你,若你受我所迷惑又或者貪生怕死,明天你就會出現在鑒海大橋下,但是以尸體的方式出現。只因曹哲在做的事當真步步荊棘,所以我不得不提防想要接近他身邊的每個人,你這種對朋友的忠誠已經得到我的認同了。」
程曦心里卻是暗笑︰我有你說得那麼神勇,只是在魚死網破之際我仍有保命的異能而已。于是他接話道︰「我自知曹哲的抱負太大,但他的想法也不是沒有道理,特別是失去了母親……」
「這個我當然明白,多年的殺戳我何嘗不是同樣厭倦?只是身後的兄弟跟我辛苦多年怎能說丟就丟的,而且革新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只是曹哲這小子不明白我的苦心和難處啊……」曹猛說著說著也感慨起來︰「現在你明白我的難處了吧,但今天的事不要與他提起,要是他知道他的父親一直把他玩弄于股掌必受大受打擊的,往後我會多放些資料出去,將來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曹哲要做的事你盡量從旁協助吧。」
程曦會意地點了點頭,頓時覺得天朗氣青,原來這個幫主也並不是曹哲所想的頑固閉塞,相反做事反而謹慎而有條理得多。
曹猛從口袋中掏出小車鑰匙交給他,道︰「你可以回去了,今日之事但願不要怪我行事怪誕才好。」
程曦苦笑接過鑰匙,兩人重新又聊了一會,而就在他要離開之際耳朵傳來了一陣悠揚的鋼琴聲。
這陣琴聲輕快活躍,如同草原的小鹿般奔放月兌跳,本是單純清脆的琴聲,但程曦感覺這只小鹿一下子就要撞入他的心窩,令得他腦海中熱燙難當,這種感覺非常熟悉,如同他在聖城之時听到的那首《星月搖籃曲》一般!
琴聲的擴散已經超越了單純從耳孔的傳入,而是像一圈圈漣漪般的音波直接沖擊他的腦海!
「這是……」程曦如同被人控制的木偶般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心想︰難道這是里拉琴?不,這明明是鋼琴的獨奏,怎可能是七弦琴的琴音呢?
程曦轉頭隔著書房的落地玻璃往外望出去,在遠處的一間房間內果然看到有台黑色的鋼琴露出了半邊身影,而且奇跡就在這瞬間發生了!
只見無數個清晰可見的七彩音符竟然從鋼琴中飛出,眨眼之間在外頭的大廳內就飄散著滿天飛舞的旋律!
「嘩!」程曦口瞪口呆。
但見這些神奇的音符從房間那邊飄浮而來,一直穿過玻璃然後落在他的頭顱之上並瞬間消失,緊接著就有種奇怪的感覺傳來,在他腦海中那首《星月搖籃曲》竟然與空氣中的琴聲相互響應!
「一定是它!一定是里拉琴!」這回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程曦興奮得差點叫出來。
但他不能讓其他人知道這弦外之音的東西,他極力克制自己才勉強把滿臉的興奮壓制下來,然後他指著那房間的鋼琴對曹猛道︰「曹老大,我對它頗感興趣,不知你能否割愛相讓?」
曹猛從剛才看見程曦的模樣就覺得不太對勁了,現在听了卻是皺眉道︰「你怎會看上她了?其它東西我都可以給你,唯獨她……我雖說是虎翼的老板,但有些事情是不能拿別人的幸福來送贈的。」
「幸福?」程曦並不明白曹猛所指,見他不肯相讓十分沮喪……他咬著牙再爭取道︰「曹老大,我對它真是情有獨鐘,還望你能相讓,多少錢我都肯出的!」
「這不是錢的問題,她早就名花有主了,我又不是月老,有些事情是勉強不來的。」
曹猛言之鑿鑿,誓必要程曦打消這個念頭,他們各執一詞,豈知對方口中的「它」和「她」卻是兩個不同的事物。
程曦也是越听越糊涂了,心想什麼名花有主,莫非鋼琴還要下嫁大提琴不成?于是再道︰「我看這鋼琴聲色雖好,但也不是最名貴的蓓森朵芙,我願意用最高檔的鋼琴來相換,你看怎麼樣?」
「你說的它原來是那台鋼琴是吧?我以為……我以為……」曹猛怔之後才哈哈笑道︰「這個好辦,不過要等你協助曹哲完成他的抱負之後,屆時這台鋼琴老子必定派人送到你家中。」他當然不知道程曦為什麼看上那台破鋼琴,但難得有把柄落在手上,當然得好好把握住。
「既然琴在這里,日後再想辦法好吧。」程曦雖然感到非常無奈,但人家不肯割愛總不能強搶,于是只好告辭曹猛依依不舍地離開了書房。
程曦走了,曹猛卻是呆坐在廳中,良久他似是自然自語地道︰「小葉,你怎麼看?」
他話音剛落,只見在一個角落中竟然無聲無息地走出一個人來,原來這人一直就在這書間內,但程曦竟然一點也沒有察覺!
這人斯斯然地走出來,他身材修長,年約四十歲,臉色白淨天庭飽滿,衣著不算上華麗但剪裁卻極為合身,令得他看上去既儒雅又挺拔。
只見這人淡淡地道︰「他吃驚時的冒汗、膽怯時的顫抖、猶豫時的遲疑不決……這一切都不是裝出來的,更重要的還有憤怒,他憤怒起來眼中所閃出的火花絕不亞于大哥你。」
「沒錯,近年來除了曹哲這小子之外幾乎沒人敢對我露出這種眼神了,尤其是在他還知道我的身份之後,這小子的確不錯。」
這人點頭笑道︰「經我觀察,他與大哥的一問一答都表現出真性情,雖然從陶醉用簡單手法就把他迷倒來看,他的閱歷是稚女敕了些,但根據骨頭上報的資料再加上與大哥的周旋來看也不失為個人才。現在他還與小哲同讀一間學校,這樣出入行事就更方便了,只要稍加培養日後縱然不能成大氣至少也可作心月復之用,小哲沒看錯人。」
「陶醉和骨頭……嗯,這幾年多了不少新鮮血液啊,陶醉這小丫頭刁鑽頑皮,骨頭則忠誠穩重。對了,這小子在這幾年倒是為虎翼出了不少力氣。」
「是的,自從將他分配到響箭以來他的確很少令人失望,近年來許多大小情報任務都完成得非常出色。」
曹猛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他忽然問道︰「這小子的虎翼令第幾級了?」
「已經是第三年拿到銀令了,相信分數已經離金令不遠。」
曹猛很滿意地笑道︰「不錯,能穩守著銀令三年不是件容易的事!而你的眼光一向都這麼獨到,不愧是人稱‘伯樂’的葉南,凡經得起你法眼的人都必定身價百倍,若不是你當年把當雜工的他拉扯過來,哪有今天的骨頭?」
葉南,這個看似斯文儒雅的中年人,竟然就是在音樂學院出現過的神秘男子,同時更是令朗天分社社長奎星連逃跑膽量都失去的葉先生!
葉南在曹猛身邊坐了下來,道︰「大哥你見笑了,倒是我們虎翼自六年前把鑒東一帶大小勢力盡收囊中之後,這些年來與鑒西一直相安無事,虎翼內部也沒引起什麼大風大浪,這皆因小哲所偷得的資料都是我們精心安排的,但現在讓這程曦去幫助小哲不怕虎翼真的被他們搞垮嗎?要知道假如我方勢力被削弱,不但鑒海城的天秤就會失去平衡以及連累背後更多的無辜,而且多年的計劃必定受到影響……」
曹猛點燃了一根雪茄笑道︰「若是連這兩只未成氣候的小跳蚤都管不住,我們這只猛虎還如何在鑒海城立足?曹哲他們都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如果真想推翻我這個父親光憑這樣微不足道的攻擊是遠遠不夠,應該讓他多受些教訓、長些見識,就像這次的朗天事件,雖然奎星暴露得太快而令得我們斷了與鑒西糾纏的線索,但這樣下去,總有一天曹哲會知道我安排的道路才是最正確的……」
葉南默默地點了點頭,對對曹猛的這份自信,他打從心底地里佩服。
他們虎翼有今天的面貌當然與眾多兄弟的努力密不可分,但更多的卻是依靠人稱「虎痴」的曹猛。
三國時代勇猛無匹的許褚就被稱為虎痴,但是如果你只把曹猛看成是一只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白痴老虎那就大錯特錯了,因為他不僅勇猛還具備梟雄的本質!把他當成白痴的人現在大多數不是去了見閻王就都成了真正的白痴,盡管近年來他已經專注于內部的管理而難得親自出手,但他的虎威不減、權謀卻更勝以往。
在葉南的注視下曹猛走到了窗前,他推開窗戶,這里是鑒海城內一處神秘的住所,從這里放眼四望便可以把城內風光一覽無遺。與鑒東的林立的商業大樓相比,有「不夜城」之稱的鑒西更有一風味。
鑒海城的確是個迷人的地方,它雖然地處內陸只有一面環江並無海可鑒,但它偏偏被叫作鑒海城,就像一些被叫作「邀月樓」、「摘星閣」的地方一樣,往往得不到、模不住的東西才是最令人著迷的地方。
曹猛望著遠方吐出一個煙圈,然後笑道︰「太平的日子已經過得太久,現在時機漸漸成熟,正好借這些年輕人去把和平攪混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