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來說夏爾這邊。他急匆匆地離開,當然有事,而且是大事。
因為安托萬帶來了一份巴黎寄來的快信。夏爾曾經囑咐過他,說只要和法蘭西科學院或者英國皇家學會沾邊的事情都要無條件、第一時間告知他,所以他看到信封上科學院的風向標火漆印就火急火燎地送來了。
信是安培寫的,內容很簡短,只有寥寥幾句。但就是這寥寥幾句,讓夏爾做出了立刻趕回巴黎的決定,原因只有——
奧斯特關于磁針的電流撞擊實驗研究結果發表了。
天!不!負!我!
夏爾只想長笑三聲。有什麼消息能比這個更鼓舞他的?他從年初就在期待、計劃這件事,到年末終于有了初步勝利!這成果肯定能引起科學界的震動,研究電磁學的人肯定會越來越多;他再推幾把,更快更好的未來豈不是指日可待?
這是電氣工業化的第一縷曙光啊!
雖然安培可能還沒想到和夏爾一樣具體的將來,但他依舊非常重視。他信里的第一句話就是奧斯特的成果發表,第二句是恭喜他們的設想被驗證,第三句就是,他已經動身去了丹麥、等回來再細談。
以前和他們持相反意見的安培都趕去丹麥看奧斯特的實際演示了,夏爾還坐得住才奇怪。他讓安托萬不要耽擱、能走多快就多快,打算第一時間趕回巴黎——
把奧斯特的論文全文打包,送到海峽對岸的法拉第手里,趕緊的!
夏爾已經在考慮,要不要把路上的花費都一起送過去了。法拉第那化學實驗助手的工資也就夠糊口用,他可不想有人願意來投奔他時還要到處借錢。不過他想了想,覺得可以讓人先暫時保管著,等到法拉第有意向的時候再送給他,這樣就顯得更禮貌些。最好再提前擺平法拉第的另一個投資人……
等到巴黎的時候,夏爾已經把這些計劃在腦袋里滾過不知道多少遍了。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路上寫好的信和論文、金子一起交給信差,讓用最快的速度送到倫敦去;也許法拉第已經知道了論文的事,但他這麼做至少能讓對方更清楚地明白他的意思。
至于商人嘛,解決的方式可就多了去了……
把這些做完之後,夏爾才注意到別的——阿爾豐斯從埃佩爾納回來了。老康龐先生還在沙隆,據說要等到聖誕之前幾天才會動身。
「我真是受夠鄉下了!」聞訊而來的阿爾豐斯坐在葛朗台家的客廳里抱怨,「什麼都沒有,什麼都沒有!每天只有棉花棉花還是棉花,我簡直要瘋掉了!」
夏爾似笑非笑地瞥了阿爾豐斯一眼。他這朋友在對外人時嘴上還勉強有個把門的,對著他就什麼話都說得出來了。
被那目光一掃,阿爾豐斯頓時訕笑起來。「不不,夏爾你別往心里去!要是我爹知道我對你這麼說,非揍我不可!」
這話夏爾不用听都猜得到。凡是有點眼力見兒的,都知道這事賺錢,才不會上趕著往外推呢。「你不是說你要瘋掉了嗎?」他故意輕飄飄地反問了一句。
「不不不不,我只是隨口那麼一說!等聖誕節以後,我還是要過去的!」阿爾豐斯急忙討饒。他和夏爾開玩笑素來沒什麼尺度,但萬一夏爾當真了,他可就死定了。
夏爾沒花心思貧嘴。「說吧,」他在阿爾豐斯身側坐了下來,「情況怎麼樣?」
埃佩爾納和沙隆的情況都不錯。廠房大體已經落成,有些購買的機器也運到了。南錫那頭,鐵路要經過的路線經過詳細的實地勘察,已經進入施工狀態。在假期留廠有三倍工資的誘|惑下,也有不少工人留了下來。只要保持這樣的效率,明年年初工廠就能正式投入運營。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進行,」阿爾豐斯最後總結道,「父親說,這是因為你的計劃太完美,方方面面都考慮到了,所以才沒出大差錯。」他這麼說的時候,毫不掩飾自己的酸溜溜︰「我當初怎麼會和你做朋友?這麼一對比,簡直太令人傷心了!」
夏爾知道阿爾豐斯只是在開玩笑。如果阿爾豐斯真的嫉妒,就不會這麼大方地把話說出來了。「那很好,」他愉快道,「等老康龐先生回來,父親和我請他來一起吃飯,你也來。或者你還想去溫泉?」
不管是聯絡感情還是商量事情,見面簡直就是必經流程,阿爾豐斯一點也不意外。但夏爾說溫泉,他一下子就想到了他們上次在那里踫到了阿圖瓦伯爵,立時苦了一張臉︰「你覺得,在發生那樣的事情之後,我還會想去那地方嗎?」
「那只能說明你膽子太小了。」夏爾取笑道,換來阿爾豐斯一個不滿的瞪視。但夏爾也不是真的想去巴登溫泉,所以只一帶而過,繼續說別的去了。
如果一定要說還有什麼事情不好處理的話,那就是米歇爾。夏爾已經和紀堯姆商量過這件事,都覺得前景不太樂觀。
說起來好像只是一個酒莊的問題,但實際上完全不止啊!
國王陛下的身體情況反復,但依舊沒到最後的那個點。無論是誰,都壓著自己的心思,靜待時機來臨。
這種風雨欲來的情形其實很難站派,因為分不出上下強弱。這就成了一種博弈,大家都必須拿出看家本領來,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照紀堯姆在議會里的慣常作風,他就是中間派的,也就是誰也不支持、誰也不反對。這有個好處是相對穩定、不容易被波及;壞處也有,就是很難升職。
無論什麼世道都是這樣的,風險越大,利益也越大,就看人敢不敢賭、又能不能賭對了。
但這慣例在維克托讓夏爾去英格蘭時被打破了。就算紀堯姆再謹慎,也不能拒絕這樣好的一次機會;利潤暫且不提,如果他那時不點頭,說不定一輩子再也踫不到這樣的時機了,而且夏爾也同意做——
上,賭一把大的!
現在的結果幾乎能夠證明,他們那時做出了正確的決定。但同時,這也就意味著不用再考慮立場了;葛朗台家已經綁在拉菲特家的資金鏈上,根本不可能月兌身!而拉菲特家族的站派一直很清楚,就是資產共和派!
享受了這樣的好處,就要承擔同樣的風險;就比如,要怎樣才能穩妥地拒絕聞風而動的米歇爾,不讓後者惦記上葛朗台家、甚至記仇報復。
在處理方法上,葛朗台父子倆也是一致的︰能拖就拖,不能拖了再說!反正無論怎麼樣,這時候拋出橄欖枝也太晚了——不站派就算,站了兩邊倒,那哪一邊都不會把你當回事,下場只能更糟糕。
從紀堯姆的角度來說,假使要他從這件事中對維克托和米歇爾分出個高下,他只能說,維克托的確搶佔了先機;然後米歇爾……嗯,就沒有然後了。
而夏爾的心思是,等他模模米歇爾的底,再來考慮應對方式是拒絕還是其他。
米歇爾看起來也是個聰明人;如果他知道阿圖瓦伯爵那邊其實是艘表面光鮮、實質爛底的破船,不見得願意一起沉。
最大的問題就是米歇爾和維克托的關系。
一山不容二虎,這倆踫面不得死掐?這可真是個問題。
又過了兩天,葛朗台家的最後一批葡萄酒也抵達了巴黎車站。夏爾親自去檢查了一遍,點清數目以後,按慣例給奧爾良公爵遞了一封信,大致意思就是可以派人來收貨了。
他以為這次還是那個刀疤臉上校來,羅齊爾德上校也的確來了。但他並不是一個人,還有夏爾特爾公爵斐迪南。
兩邊見面的時候,夏爾正在倉庫里等著他們。乍一看到斐迪南,他略微有些驚訝。「很榮幸見到您,尊敬的公爵閣下。」他月兌帽鞠躬致意。
斐迪南正在長身體,今年比去年夏爾見他時高了好幾厘米,無論是表情還是儀態也都更沉穩了。「親愛的夏爾,再次見到你真是太好了。」他往前走了半步,視線從夏爾的臉擦過他身後碼放得整整齊齊的酒桶,「一切都很好?」
夏爾揣摩著對方上次特意告訴他的那句話,覺得這應該不是客套話。「托您的福,」他不失禮貌地回答,「暫時還沒踫上不能解決的問題。」
這話讓羅齊爾德上校都側目了一下。米歇爾有意拉攏夏爾,這事別人可能不知道,作為公爵心月復的他當然知道。米歇爾這人不能說得罪就死定了,但也實在不太好對付;可夏爾現在這麼說,也就是沒問題?
但斐迪南贊許地笑了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他抬起一只手,羅齊爾德上校會意,讓後頭跟著的士兵們進來搬走酒桶。
夏爾略微吃驚。這好像跳過了什麼流程吧?難道不用先檢查一遍、再定價格嗎?又或者說,這是在表達對他的信任?
斐迪南接下來的話驗證了夏爾的想法。「你的努力,父親和我都看到了。我相信,你永遠不會讓我們失望的,對不對?」
永遠?夏爾听出對方話里還有點別的含義。「您的意思是……?」
「聖誕節的王室沙龍,你也來吧?」斐迪南直接地提出了邀請。
作者有話要說︰路易十八︰作為國王這樣的重要npc,我終于要上線了!oШ
維克托︰我關心的是我什麼時候上線,敲桌
米歇爾︰你我不知道,我肯定要上線了∼
夏爾︰……果然,還沒見面就開始掐了
感謝嵐風翎的營養液~!這里是來自存稿箱的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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