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郝威便親自過來探望珠兒。這丫頭嚇壞了,高燒著不退。葉兒幾乎一夜未曾合眼照顧著,熬得眼楮都腫了。見總管過來,葉兒還是強擠出笑容迎上去︰「郝總管,勞您大駕還親自過來看著!您快進來坐!」葉兒手一比,趕緊騰了一把凳子搬過來,「您坐,您坐!」
郝威裝腔作勢地咳嗽兩聲,背合著雙手走進房門,然後在離著床老遠的凳子坐下,漫不經心地問道︰「側夫人遣我過來問一句,珠兒怎麼樣了?」
「喲,昨個兒我去房里換梅花,側夫人就問過了——咱們側夫人真是好心呀,這麼關心咱們下人!」葉兒甜甜地說著,「郎中給開的藥已經灌了一次,後半夜燒退了,但不知怎地,剛剛又燒起來了,這不是我打算把藥再煎著再給灌一次。」
「不必了,待會兒又來一郎中,仔細給珠兒看了,會再下一服藥,等著便是了!」郝威坐了坐又站起身子道,「葉兒,荻花殘了,夫人房里不能缺人伺候,打今兒開始,你跟珠兒就跟著嬋娟做事吧!回頭白玲姑姑會過來交代。」
葉兒听罷,臉色微微變了變,卻含笑著︰「能貼身伺候側夫人,真真兒是我倆個修來的福分吶!只是當初花窖那邊的差事無人接手,是我頂了的——如今干得順了,只怕是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貼心著意的人接替。葉兒斗膽問問郝總管,能否讓葉兒一並兼著了?」
「嘁,又不是哪門子的肥活兒,還舍不得呢!兼著吧!」郝威一臉不耐煩得擺手權當同意。在傳達了側夫人的意思之後,他懶懶地伸了個大腰,拍拍**便走了。
葉兒努了努嘴,沖他背影啐道︰「呸!小人得志!一個破落戶家的,不過是爺可憐你讓你做個管事的,得意什麼!」
「葉兒,葉兒……」床上的珠兒似是被吵醒了,喃喃著呼喚著。
「呀,珠兒,你醒了啊?」葉兒趕緊跑過去,模了模小姐妹的額頭,搖頭急道,「喲,怎麼又燒得這樣厲害?」
珠兒的雙眼都燒得通紅,說話都毫無生氣︰「葉兒,我想喝水。」
「來了來了!」葉兒趕忙給她端來熱水,「剛才郝總管來了,說是待會兒有個好一點的郎中再來給你看看——來來,你躺著就是了,我來喂你!」說著,葉兒拿起調羹,悉心地喂水給珠兒喝,「珠兒,有件事我要跟你說。荻花殘了,以後,咱倆也是側夫人房里的人了。」
「什麼?荻花殘了!?」珠兒給一口水嗆得連連咳嗽,不住地粗喘,「為什麼……為什麼這麼殘忍!?」說著說著,珠兒又哭了起來,自責,後悔……讓珠兒悲傷不已,心痛之下,珠兒又昏了過去。
「珠兒!珠兒!」葉兒嚇得手足無措,一模珠兒額頭,滾燙如火炙烤炭一般。她不敢怠慢,小跑至掌事姑姑白玲那里求救。白玲昨個兒被罰了半年月錢,正氣不打一處來,見葉兒來了,正好把氣撒在這個丫頭身上,狠狠地訓了半日。
白白挨了罵的葉兒怎能罷休,正想著怎麼去側夫人房里告上一狀,躊躇之間,見暖閣里裊裊生煙,嬋娟帶著兩個丫鬟端著各式茶點正往那邊去。
葉兒眼珠一轉,便曉得那定是十五爺跟側夫人在暖閣。于是悄悄小跑著跟上去,見了嬋娟,忙道︰「嬋娟姐姐!嬋娟姐姐!」
嬋娟回頭,見是葉兒——想到不久後便要與她共事,此刻不好推月兌,便叫兩個送茶點的丫鬟先往暖閣去,走過來輕聲問︰「葉兒,什麼事?」
「嬋娟姐姐,今兒郝總管傳了側夫人令,這不是叫我也到夫人房里伺候麼?」葉兒果然說了此事,轉而又道,「我當時忘了問了,花窖還由誰來管——這不听說府里訂的那批杜鵑花要到了麼,不知是我來接手,還是……」
嬋娟不比荻花潑辣,如若換做她,只怕會罵著說,這種破事情也來問我!滾一邊兒去!而嬋娟卻道︰「這事我做不了主,你去問問郝總管吧!」
「?悖?腋沾幼芄苣潛 ?矗?虐グ寺睿?幣抖?磧圖喲椎睪?蹲牛?白蚋齠?皇歉?a稅 暝呂??勇鎩??媒憬悖?啪檎饈攏?鋇煤塴?炷 鋁耍?ウ慷?炕褂刑?醚?侶Ш潛叨家?米哦啪椴賈茫?10罅聳攏?慌魯宰鋝黃鳶。?p>嬋娟不知這丫頭動了什麼心思,便問︰「你打算怎麼辦?」
「我去見過側夫人問過,馬上就走。」葉兒一句趕一句說完,快步而去,「走走,側夫人在暖閣吧?」
「胡鬧胡鬧!十五爺也在呢!」嬋娟想要攔住葉兒,可是葉兒滑溜如魚,哪能由得了她?只見葉兒跑進了暖閣的外堂,掀了棉門簾便進入,嬋娟傻了眼,心中暗叫這事不妙,自己定要挨訓了。
楚彥熙與韓言語在案幾後並排而立,桌上平攤著宣紙,兩人各執一支狼毫巨筆正在作畫。楚彥熙穿著一襲銀灰色昆雪緞的常服,腰間系著冰藍色飛虎紋的荷包;韓言語淡妝素裹,穿一件芽綠色的貼身小襖,下著雪白的緞子長裙,頭上的金步搖輕擺叮鈴輕響。
「言語這朵兒梅畫的傳神,似能嗅到梅香了!」楚彥熙沖著側夫人淺笑。
「喲,那里是妾身畫的傳神,是這屋里呀,真的有梅花呢!」韓言語盈盈淺笑,光潔如玉的下巴沖著角落里插滿白梅的花樽一頷首,「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
「竟沒注意到!」楚彥熙又是一笑,似是想到了什麼,便飽蘸了墨水畫上題詞——落雪迎風自枝秀,含苞待放醉和游,那堪一朝驚破開……楚彥熙頓了筆,一時想不到合適的詞句收尾,轉向自己的側夫人,「最後一句,言語給填了吧!」
韓言語明眸一轉,笑道︰「妾身填的不好,爺也不許笑!」說罷,提筆在詩句最後寫上︰玉翹朱雀玉搔頭。
「一時興起的涂鴉之作,倒叫言語填的甚好!」楚彥熙點頭大笑,忽注意到閣子里多了幾個人,斂住笑容問,「什麼事?」
嬋娟生怕攪了十五爺的興致,忙道︰「奴婢叫小廚房備了一些點心過來,請爺賞臉嘗嘗。」
葉兒深深一個萬福道︰「奴婢是來謝恩的。能調來伺候側夫人,是奴婢幾世的福分!只是珠兒現在還發著高燒不退,不能與奴婢一起過來謝恩,望側夫人原諒。」
「怎麼?那丫頭的燒,還沒退?」楚彥熙的臉剎那間變得冰冷,仿佛暖閣里都寒了幾分。他皺著眉沖葉兒冷冷發問,「郝威和白玲干什麼吃的?還不請郎中過來瞧?」
「十五爺,奴婢這不是告小狀……只是我們這些做奴婢的,身如小草一般賤,哪里有人想著?虧得爺和側夫人仁善……」葉兒口氣里多了幾分委屈,「奴婢想著,珠兒真是福薄,長孫殿下才賞過她,她便……嗚嗚嗚,白玲姑姑也不管……」說到這兒,葉兒先淚水漣漣,隨之竟低聲哭了起來。
楚彥熙怎不知其中利害︰因為年紀相仿,自己與楚翊?走得近,他常常駕臨府中——剛剛賞了的丫頭,保不齊翊?哪日便會招來作對。這丫頭事小,翊?可是父皇最寵愛的孫兒,為何要因為一個丫頭得罪他?
「白玲干什麼吃的?」楚彥熙臉上漸漸升起了不滿,「差事辦得好啊,昨個兒夫人不過罰了她半年月例,今兒倒敢這般辦差了!」
「這都是妾身的錯,妾身**無方!」一听是身邊的白玲犯了錯,韓言語趕緊將罪過攬到自己身上。
嬋娟大驚失色,這葉兒也太混賬了,怎麼敢告白玲姑姑的狀?她在二房還想不想立足了?
「告訴白玲,她明年的月例也不要領了,再去下房領二十板子!這般蹬鼻子上眼的做事,保不齊那日連側夫人也不放在眼里。」楚彥熙冷笑幾聲,又道,「嬋娟,馬上出府找長安最好的大夫來給珠兒瞧病,用最好的藥。」
「是是!」嬋娟慌不迭地應答,忙行禮打算出去,韓言語卻忙道︰「爺,還是妾身親自去吧!珠兒是爺心口上的人,妾身不敢怠慢!」
「胡說。」楚彥熙意識到自己的側夫人會錯了意,搖頭一笑,「並非是我心口上的人,而是翊?才賞過的人,我們怎麼敢怠慢?」
「是!妾身糊涂!」韓言語萬福到底,而後起身告辭,「那妾身去了!」
這時,葉兒迎上了側夫人的目光,韓言語雙瞳中流露出十一二分的惱怒,幾乎要將葉兒從中撕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