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大燮的王爺!請到竹屋里喝杯茶吧!這邊請!」老者讓身邊的少年安排大家去進寨子吃飯休息。而後介紹起身邊的少年,「這是我的徒兒,蘇喜。來,阿喜,這是大燮的寧王爺楚彥熙。問個好!」
少年生得白白淨淨,相貌極為端正,那股不怒自威,冰冷高傲只怕是某個貴族的後人,瑩白的皮膚像一塊珍貴的月白玉石,干淨明亮的眼眸顯得他聰穎機智。他跟長老的打扮無二,左臂上也紋著一條相同的小蛇。他听畢吩咐,手按胸脯沖楚彥熙道︰「給大人請安!」聲調倒是不卑不亢,不急不躁,頗有些智者之風。想必若干年以後,能成為一名優秀的部落長老吧!
「你好,阿喜!」楚彥熙學著他的樣子也手按胸脯。
長老平舉起一只右手示意他「請」。
不多一會兒,在這個名叫蘇喜的少年安排下,楚彥熙等人被分別安排在兩個比較大的竹屋住下。
村子並不大,大約有幾十戶人家,但並不影響這里的繁華程度。家家戶戶都有客房。房前屋後栽著雲州沒有的蔬菜,圈里還養著豬羊。想必雨季過去,到了行商來往繁多的時候,快水寨會變成一座溝通雲州宛城兩地的樞紐。
只是時下尚處雨季,並沒有行商經過,村子暫時還很平靜。人們听到有外來人進寨子,都打開窗子探頭探腦地張望。
寨子的中心是配備舞台和長桌長椅的廣場。想必到了晚上,巫民們會升起篝火,載歌載舞。時下,楚彥熙一行被安排在這里就餐,女乃茶,肉食,炒米,各種女乃制品等等美味很快堆滿桌。一整天都幾乎未進食水的人們只覺胃口大開,也顧不上與巫民們道謝。紛紛開動。
楚彥熙很是感激這些巫民的盛情款待,叫高三郎去取了一封銀子給了雲楓長老。雲楓倒也沒推辭,轉身將銀子遞給蘇喜收著。雲州人大多性格豪爽,對于銀錢也不像中原人那麼內斂。
吃過了飯。人們各自回到竹屋休息。蘇喜安排了兩處竹屋,楚彥熙吩咐下去男女分居開來。竹屋里收拾的異常干淨,地上鋪著竹制的席子,踩上去咯吱咯吱。屋里所有的器具都是竹子做的。床上鋪著洗得汰白的棉布床單,花樣是雲州人最喜歡的綠花金羽。房間里四面通風,甚是陰涼舒爽。
珠兒把火塘里的灰掃掃倒了,拿柴草燒起艾煙燻屋子。雖然房間里竄進蛇的可能性不大,但蚊蟲是免不了的。燕琳若早就累壞了,安排受傷的紅蕊睡下,自己也躺下睡死過去。綠芙則是打了水替紅蕊清洗傷口。謝孤鴻叮囑過一定要保持傷口的清潔。柳縴惠舍不得放開女兒,跟楚淑桐擠在一張竹床上睡下。兩個女乃娘也是倦了,把楚翊琰哄著睡了,也各自躺下了。
葉兒精力旺盛,見這兒什麼都稀奇。跟小孩子們東跑跑西轉轉。沒一會兒認了好幾個朋友。珠兒想起前幾日那本《詩經》還沒看完,擇了一處不曬不陰的地方坐著看書。
天很快就黑了下來,村子中升起篝火,又架起了長條酒桌。少女們穿上了節日的盛裝,載歌載舞,獻舞獻唱。從未見過這架勢的男人們跑過去湊熱鬧,雲州的少女果真一個個媚得能捏出水來。她們赤著腳,左足掛著小小的銅鈴,踩著歡快的步點翩翩起舞,跳得男人們心頭癢癢。
平日里在王府受多了約束,乍一見還各自都不好意思,男人們各自按著規矩裝得正襟危坐。目不斜視,眼神各自露出幾分向往之意,只是偷瞄著坐在篝火另一邊的楚彥熙,不敢有什麼舉動。
「大家都累了,可以好好放松一下。但只是一樣,都不允許喝醉了!」听到領袖下令,大家這才歡歌笑語,喜氣洋洋,就差點歡呼起來了。有幾個技癢難耐的,已蹦進了舞池與少女們共舞。楚彥熙眉間舒展,也給少女們勸得飲下了兩杯。
「這可不常見,這是你們雲州的歡迎儀式麼?」謝孤鴻不愛跳舞,挑著眉毛問身側喝酒的雲烈。
「雲州這鬼地方,能活過四十的太少,你看長老,覺得他好老吧?其實他還不到五十歲。瘴氣毒蟲,再加上終年酷熱,雲州熬人啊!」雲烈感嘆道,「尤其是姑娘,一過二十五,看上去老得跟甘蔗一樣。其他地方的姑娘,十*才出閣,咱們雲州呀……」
他的話未說完,人群中忽然發出一聲哄笑,高望舒紅著臉灰溜溜地跑了回來,身後是他的爹。
「傷風敗俗啊!」高三郎罵道,「這,這里的姑娘,怎麼隨意親我兒子!」
「你兒子長得俊,被姑娘看上了,有什麼奇怪的。」雲烈仿佛在說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在雲州,不稀奇。」說完,他又轉向楚彥熙跟謝孤鴻,「像王爺跟七爺這樣的,敢進池子跳舞就會被分著吃了……」沒多一會兒,童天予和言子文也紅著臉也跑了回來,臉上竟印滿了胭脂吻痕。
「你們雲州,男人是不是都死光了啊!」童天予狼狽地跑了回來,再也不敢到舞台上面去了,「我說雲烈,她們不是打算吆喝我去睡覺吧!」
「是吆喝你去撒種。」雲烈哈哈大笑著,說得話也甚是葷腥,「我說童老板,你不會還是雛吧?」
「滾你的吧!」童天予回臉就給了他一拳。
舞台上很快哄笑連連,顯然是男男女女那些事。雲州蠻荒未開,從男女之事的態度上便可看出端倪。接下來便沒那麼高雅了,楚彥熙看不下去了,第一個辭了諸人回竹屋睡覺。寧嵐和言子文跟在他的身後。謝孤鴻和童天予緊隨其後,高望舒和小福巴巴看了幾眼,雖有幾分向往之意,但見王爺都回去了,還是怏怏跟著跑回去。
雲烈見諸人散了,喝了幾口酒也抽身回去。
眼見得天際忽閃著電光,大片的黑雲沉沉地壓過來,顯然有大風雨降臨。他怔怔望著西邊慘白的月光,忽起身離開了這片男男女女的艷色場。
楚彥熙和謝孤鴻比肩並排在竹屋二樓的欄桿邊,以手臂支身子望著遠方。
「雲州這鬼地方,又潮又熱。彥熙你看,黑雲又過來了,肯定又要下雨嘍!」謝孤鴻指著天邊白閃不斷的黑雲,「我看這寨子不錯,干脆咱們在這里歇上一個月,雨季過去了再走吧?」
「時日耽擱得多了,還是跟雲烈商量,能加緊趕路,還是加緊些吧。」楚彥熙並不想在這里過多逗留,還是想饒過雲州雨林,去雲州東邊的臥雲山防線赴任。他不免憂慮道,「我覺得這寨子到處透著邪氣,還是不要在這里過多停留。」
「我在這里呆了五年,怎麼不覺得邪?」雲烈的聲音忽然出現在他們身後,兩人齊齊轉頭,雲烈合抱著手肘緩緩自竹制的階梯走上來。
「是雲兄啊,嚇人一跳。」謝孤鴻含笑,「雲兄怎麼不在舞池那邊多待會兒了?」
「天天見那景,時間長也煩了。」雲烈答得甚是淡然,他拉緊平日里常披著的斗篷,走上前去與兩人比肩,笑道,「剛才我都听見了。王爺說這寨子透著邪氣,是哪里邪性了?」
見雲烈抓著這話不放,楚彥熙只得據實答道︰「總歸是少了些其他村子的暖意,中原的村子多少是防著些外地人的——可快水寨,好像跟我們太過于熟悉了……竟覺得像是歡迎很久歸來的親人似的。」說這話時,謝孤鴻分明一愣,他何等聰明?當下明白楚彥熙是想問雲烈的身世。
作為快水寨身份最高的長老,雲楓的紋飾甚為簡單,只是一條烏青的小蛇——而雲烈的紋身渾似一副繪在身體上的圖畫,精美無比,活靈活現。
許多部落的族人喜歡紋上相同的紋身,譬如雲楓跟蘇喜的紋飾便一模一樣,而雲烈呢?那麼復雜的紋身,恐怕很難量產,這個看似出身簡單而平易近人的雲烈,只怕大有來頭。
「其實雲州人並不是你們所見的這般熱情好客。」雲烈知道楚彥熙要問什麼,卻不直接回答。「他們我不想說我的事,你們也不必多問,這里的人也不會告訴你們。不過,他們也不知道關于我的事。問了也是白問。」雲烈的口音甚是濃重,叫人听了不大舒服。但他依舊能夠清楚的表達他的意思,「王爺,七爺,我只能跟你們保證,我雲烈不是壞人。雖然我也不是什麼好人,但我雲烈有沒有害過你們任何一個人?答案是沒有。所以,請兩位爺盡管相信我,也請七爺兌現承諾——我將寧王送去臥雲山的那一天,請讓我牽頭雲州的生意。」
話說到這份上,楚謝二人沒法不信他,然而進了黑水澤的那一天,他們也不得不信任雲烈,只有雲烈熟悉雲州,叢林,沼澤,村寨……這個詭異,充滿了危險的地方,親切地仿佛是他身體的一部分。
沒有雲烈,他楚彥熙謝孤鴻本事再大,也沒法全須全尾地橫跨雲州東部叢林到達位于雲州東部的臥雲山防線。其實,他們早就認清了這個事實。
「去休息吧!今天也折騰得夠了。」楚彥熙伸手,各自拍過兩人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