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本身是沒有任何實感的空間間隙。
羅伯也曾經使用過空間傳送類的道具,按理來說穿越門本不過是剎那的事情。但是這一次,他卻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存在被暫時固定在了間隙中,而不是到達門的另一端。
‘愚蠢的闖入者啊,從者的目光將審判爾等的命運!’
年輕的盜賊還沒來得及分析這番莫名其妙出現在腦海里的警告,就猛地被人從背後推了一把,跌跌撞撞地栽進了一個密閉的空間。
這是個奇特的房間。
每一寸空間都存在著微弱的光源,也同時存在著陰影——盡管暈開得太過模糊而並不明顯。有光亮的地方就會有影子,這種光與暗交融共存的狀態,讓羅伯感到異常的舒適。
「你听到了嗎?」焦急開口的是先一步到達的溫蒂,她的右手緊緊地握著手中的魔杖,左手則是死死地拉著阿緹絲,防止這位迷糊的小修女偷偷地再次引發機關。
「從者的審判嗎?」羅伯被溫蒂如臨大敵的模樣逗樂,「安心吧,大小姐。那不是你的臆想。」
雖然嘴里依然吐不出什麼正經的安慰,表面上悠閑微笑的羅伯卻是仔細地打量起三人所在的房間,同時不著痕跡地挨個敲擊著腳下的石磚,防備著任何可能存在的陷阱機關。
四方的牆壁和法師塔外牆是同樣的材料。但是和單調的外牆不同,這里的每一面牆都被雕刻成一面石像浮雕。
「這不是之前在法師塔外面看見的怪物嗎?我記得是叫石像鬼?」羅伯目光鎖定的一面牆上,上面雕刻的赫然是之前在塔尖上看到的亡靈生物,只是這一次到確確實實是不會動的石雕。
「嗯,這些牆上的都是亡靈生物。」溫蒂心情復雜地解釋道。
也不知道浮雕的雕刻者是抱著什麼心思完成這幅作品的,雕像上的亡靈生物都有駁它們在歷史書中遺留印象。正如溫蒂眼前的這面浮雕,身形掩蓋在厚重鎧甲之下的騎士勒緊馬繩,手中的長槍直指前方,頗有勇武的氣勢。讓人乍一看去,竟會誤以為是位不畏險阻的人類戰士。
「也許從者指的就是它們。」羅伯檢查起眼前的浮雕,手指不放過石像上任何一處可能存在的提示。
這個房間是一處密室,面積卻比在塔外目視的任何一層都還要狹小。眼前的浮雕作為唯一的線索,應該隱藏著通往其他房間的道路。
終于,他在石雕下方的陰影處模到一行不起眼的小字。
「‘是真的不是真的,在這里不在這里’?」
「什麼意思?」意味不明的話只給溫蒂帶來了更多的困惑,但是有了盜賊的發現在前,她自然也能聯想到其他的石雕上必然有著類似的銘文。
不出所料,她很快也在面前的亡靈騎士石雕上模索到一段話語,「找到了,‘忠誠指引馬蹄的方向’。」
幾乎同時,阿緹絲也默默地在隱匿于斗篷之下的巫妖雕像下找到了對應的銘文——‘死亡是真理的開始’。
唯獨在手持著劍與盾的骷髏石像上,他們只發現了一個惡作劇般的省略號。
在溫蒂死命從記憶里搜索與銘文有關的文獻時,羅伯也確定了石像背後存在著別的房間,但是開啟的機關卻不在他們所處的密室內,而牆壁上精細的魔紋也杜絕了蠻力破壞的可能性。
「好奇怪……」與常理不符的設計讓羅伯犯了難,即便是最熟悉各種機關陷阱的他,也不明白塔的主人為何要在入門處建造這麼一個沒有出口的密室。
難道他們一開始就進錯了門嗎?這間密室本身其實就是陷阱?
這個猜測終于讓羅伯的額頭析出了冷汗。
就在冒險三人隊困在密室的同時,在法師塔的某處,正偷偷地進行著某項決議。
「嘿嘿!順序已經決定了。」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響起,言語中帶著炫耀的得意著實容易讓听者覺得手癢。如果羅伯或者溫蒂在場的話,一定能立刻認出這就是剛剛在他們腦海中發出警告的聲音。
它也確實挑動到的一些人。
「反對反對!」表示不滿的是個幼小的屬于小男孩的聲音,「伽格耶明明都棄權了,憑什麼讓哥斯德代理!」
「可可可是,那那本來就就是哥斯德設設設計的迷宮……」某個溫和的聲音結結巴巴地發表自己的意見,「而且伽格耶並並並沒有棄權,它它只是不不不能說話。」
「斯考你到底是哪邊的!」‘男孩’明顯生氣了,從聲音里都可以腦補出一個可愛的男孩子正惱羞成怒地瞪視著企圖做和稀泥的某個老好人。
「我我我無所謂的……」大概被男孩的氣勢壓住了,‘結巴’的聲音也漸漸低了下去。
「哦~盡管嫉妒我吧,小菲爾!你也就只有嫉妒的份~」最初的聲音的主人似乎正是男孩口中的哥斯德,它非常滿意‘男孩’的怒火,甚至享受其中。
幾乎很少人會對挑釁無動于衷,‘男孩’顯然不在此列。他似乎暴走了起來——因為除卻他嘴里反復飛咒罵,房間里還連帶著響起各種物品踫撞在一起的雜亂聲音。
「如果你一直這麼燃燒,我不介意讓你徹底熄滅。」新出現的聲音冰冷得足以讓人聯想到死亡,成功地讓‘男孩’安分了下來。
「哦~戴斯奈特,你總是這麼冷淡。」‘哥斯德’並沒有被這位冷酷的同伴嚇唬住,如同男孩一般噤聲,「我知道你對別的人類不感興趣,但這是難得的慶典!」
「哼。」‘戴斯奈特’高傲地哼了一聲,似乎不屑于同伴們的玩鬧。
‘哥斯德’並未因為他的態度而降低了興致,他愉快地拖著詠嘆調,宣告道︰
「那麼,游戲開始吧!」
伴隨著它的聲音,在彼方的密室里,雕刻著石像鬼的牆壁突然後移,在機關的牽引下,露出了背後的通道。
這番動靜自然引起了密室中三人的戒備。
——有人在操縱著機關。
除卻不知道危險是何物的阿緹絲,這個認知同時出現在羅伯和溫蒂的判斷中,實在是沒法令他們將通道當成通俗意義上的出口。
「要進去嗎?」羅伯盡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輕松。
「為什麼不呢?」溫蒂與他對視著,相當大無畏地挺起了胸膛,「難道你怕了嗎?」
她當然知道可能的巨大危險,但是他們向法師塔發起挑戰時就沒有想過預留退路。即使前方撲朔迷離,也只有握緊武器向前走了。
「大小姐居然能和我心意相通,真是件高興的事情~」羅伯愉快地眯起了眼楮,卻沒有如往常一樣去欣賞他用語言調戲溫蒂的成果,而是拿著雙刀第一個走進通道中,履行自己身為盜賊的責任。
到了這個份上,習慣冒險的羅伯也不會允許自己退縮,但是令他動容、甘願冒著危險探路的卻是眼前的大小姐。那份明明膽怯著卻在機關開啟時會下意識用半邊身體護住更加柔弱的阿緹絲的勇敢,讓他沒有任何借口站在女人的背後。
只容得下兩個人並肩行走的通道和密室一樣充滿了奇異光源。處于警惕,三個人在走進通道後都沉默著沒有說話。
溫蒂牽著阿緹絲的手,緊緊地跟隨在羅伯的身後。
雖然羅伯總是嘴里說著會保護溫蒂,溫蒂其實從來沒有太當真過。盡管盜賊和戰士騎士一樣是近戰職業,但是沒有人會將陰影當做堅固的盾牌。從某種意義上說,無法隱蔽身形的盜賊甚至比法師還要脆弱。
可是此刻,當那副與戰士相比顯得過于瘦弱的身體擋在自己前面的時候,溫蒂頭一次發覺,這個男人也有如此男子漢的帥氣一面。她沒有理由再因為他的盜賊身份,否認他是個可靠的同伴。
可她不能只是被動地接受保護。
這個想法在安靜的行走中愈發強烈,以至于溫蒂默默地放棄了自己對身後的感知,然後用節省的這份精神力去全力溝通通道前方的風元素。而她此時完全沒有想到,自己潛意識里想要比盜賊更早的感知到危險的舉動下,藏著的是怎樣的心意。
缺乏人情世故的阿緹絲意外靈敏地發現了溫蒂的變化,她卻什麼都沒有說,而是握緊了胸前的十字架,暗自施展了從未向兩人展示過全體神術。
*阿緹絲使用了技能[祈禱]。
——[祈禱],防御類全體神術。效果是在被施展者上釋放一個神術護罩,視神術強度能吸收一定傷害,持續時間120s。
神術的波動很好地被空間中分散的光源掩去了光芒,注意力都集中在前方的盜賊和法師竟然都忽略了阿緹絲的小動作。而阿緹絲的性格,也注定她不會出言說明。
就是在這樣一場不成熟的冒險里,這個湊起來沒多久的三個人都以自己的方式默默地保護起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