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h州下了車,站在這個熟悉的車站,周圍的空氣仿佛藏了蜜一般香甜,我站在車站的大廳中央,掃視著周圍自己熟悉的事物,曾經與家人朋友一起晃過的角落,那個指路牌,那個宣傳窗,那個轉角處,到處都有曾經微笑無憂的我。
宸站在我身邊,不發一言,目光一直沿著我視線移動,似乎在極力跟上我的思維。我轉頭對他彎了彎嘴角,我很累,這是我唯一能做的動作。雖然在火車上一天多時間里都是他不眠不休的照顧我,但是看著他不知所措的緊緊擁抱著我,慌亂的渾身顫抖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我發病,我從汗濕的劉海縫隙里看著他蒼白的臉,緊緊抿著的唇,以及倒映著我慘白的臉的眼眸,我比他更累。我盡力摟緊自己的身體,克制著自己的顫抖,克制著自己流露出一絲痛苦與無助,只是為了能不讓這個明明與自己毫無關系的男孩能夠少擔心一些。
我向後退了一步,旋即一個溫暖堅實的胸膛從後面靠了上來,他一只手攬住我的腰好讓我把全身的重量都落在他身上,另一只手提著我的背包憑著直覺尋了個方向往前走。
「左邊,樓上,出租車。」我簡短的用詞語表達自己的意思,他會意的點頭,攬著我走出車站。
我恢復了一些氣力,伸手輕推開他,自己站住,他擔心的掃了我一眼,揮手叫來了出租車讓司機找最近的旅館。我偏頭望著窗外的風景,幾年前自己也是坐在這個位子,偏頭用手機拍下自己覺得好玩的風景。
這個地方,熟悉的氣味,熟悉的語言,熟悉的風景,緊緊地吸引著我的靈魂。這里靠近我的家鄉,那里滿載著我一生的回憶。突然,我覺得胸腔里什麼東西涌了出來,一股劇烈的酸澀感堵住了我的咽喉,我用力捂住胸口,用力的眨眼楮不讓視線模糊,就在這時,一只溫暖的手掌有力地握住我的手,他緊緊地握著,仿佛要捏碎我的手。我用力地回握他來分散我的注意力。
這將是我最後一次回來。
我在心里這般對自己說。
我沒有勇氣回去,回去面對我的親人們,不願看到他們痛苦的眼淚。只好獨自徘徊在距家不遠的地方遙望著家鄉的方向舌忝舐著傷口。
我們在一家小旅館住下,宸放下東西,囑咐我洗個澡休息一下,他有事外出一下。他沒有細說外出的目的,但是我知道。這一路來我花了他不少錢,我叫住他,掏出包里的卡,伸手拿出筆用紙迅速寫下密碼一起遞給他。他沒有拿,只是看著我,眼眸里閃爍著不明情緒。
我深吸一口氣,說︰「我還有些錢,反正,也是用不到的。」
我這般說著,不知道出于什麼情緒,我不敢與他對視,只是草草撇開目光,落在窗台上的一塊污漬上。
房間里沒有開燈,氣氛凝重的可怕,我前伸的胳膊有些酸了,手上一空,他拿了卡關了門出去了。
我默默地站起身,並沒有去洗漱,我匆匆收拾起背包,近乎狼狽的逃出了旅館。我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留,我走出旅館毫無目的地的走出幾條街。感覺身上他的氣味和溫度正在逐漸淡去,被迎面吹來的風帶走,我緊了緊衣領,身上什麼東西不斷地剝離,心里的孤獨與無力 卻越來越明顯。我拿出手機,微亮的屏幕並沒能祛除一絲寒意,看到了小珍的短信,我打開看了一眼,回了一句話就匆匆關了手機往前走去。
仿佛可以想見他回到旅館時看不到我的身影時的驚恐與慌亂,他的手足無措,可能,會流露出我沒見過的少年的無助。亦或者,我嘴角緩緩掀起自嘲的弧度,腿部逐漸感到沉重,身上的疲憊殘忍地剝奪我的意識。
亦或者,他只是嘆了口氣就回到了自己的生活中。那個,沒有我的生活中。
本就不該相遇,本就不該產生依賴。于我于他,這一段經歷,這短短幾天的相處都是應該忘記的,我不能回頭,他也不該再繼續追逐我。一朵被厚厚的荊棘包圍著的快要枯萎的花,何必冒著被荊棘傷得遍體鱗傷的危險來澆灌它保護它,只是為了讓它不會孤獨的死去。
我緩緩往前走著,天色漸暗,又一個夜晚來臨,這一夜,這之後的每一夜我都要獨自度過。
不要停。心里有個聲音這般對自己催促著,我在路邊盲目地掃視著不斷駛過的車輛,直到有一輛出租車在我跟前停了下來,我才回過神,我听見自己嘶啞的聲音說道︰「xx火車站。」
回到車站,我盲目地沿著記憶里的路線走到售票處,周圍全是神情或疲憊或麻木或焦躁的人,陌生的氣息不斷地侵蝕我的領地。我站在隊伍里低著頭,就像是被遺棄的流浪貓。
快一點讓我離開吧,去哪里都可以,我這般說著。這般,期盼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