煬只是偶爾過來,我說服宸回去,他搖著頭,退了房子,沒有地方去。我想扇他耳光,但全身無力。他拿起我的手在我手腕處溫柔親吻,拉我到懷里。
「你越來越瘦。我很害怕。你說過,你不希望讓我體會到失去。我以為我以足夠強大。但到頭來,真的只是以為。每天晚上抱著你,我都害怕早晨醒來你已經離開了。」
「你不必體會這些。你盡以離開。」
「但是就這樣離開你,失去的感受更加刻骨銘心。」
「你明明在這里。我怎麼能夠走了?」
願意為了誰停留,即使一分一秒,猶如飛蛾撲火,落雨向地,瞬間的唯美,那一刻的感受,是愛的,卻又是幻滅的,忽然就會失去。
在這個時候,身體孱弱的我,能夠做什麼。我不知道,亦來不及去探究。只是徒勞地被擁抱著的,被留戀著的。
也許,我撫模面前的這張臉,感受著他手臂的力度,親吻的溫度。我知道躲不開,卻不知道束縛這麼緊。
給好友打電話,一個一個,列下名字,聊一些他們的事。笑聲明媚,于是一切安好,或有煩惱的,听著他的抱怨。生活在一個圈子里,即使你想要淡去,周圍的人未必肯,這是鎖鏈。隨時以倒苦水和被倒苦水。是擺放在一起的玻璃杯,彼此調和,彼此映照。
宸留下來,在煬的幫助下,找到了兼職。每天都去工作,曬得黑了,剪了個板寸,笑起來陽光傻氣像個孩子,卻不準我說他孩子氣。會生氣,不理我。
我喜歡蓋厚被子。宸不喜歡,說︰「我抱著你,不冷的。」于是,換上毯子,他從背後摟著我,一只手捂著我的肚子。晚上不蓋著肚子,我睡不著。從不曾提起,卻還是被他洞悉。時而感覺到他的成熟,時而感到安穩。
人生的大半時間,都會用在思考,我在想什麼,我該想什麼,我在做什麼,我該做什麼。時間于我,就像是一個破了的沙漏,金色的沙子從縫隙里流出來,仿佛時空缺了一塊。獨有的寂寥和孤獨從那一處泄露出來。沒有聲息。
我總是,會躺在床上呆,什麼也不想,靜靜地听著空調的聲音,咖喱趴在我的胸口,舌忝我的臉頰。溫熱的呼吸。左手輕輕撫著胸口,心髒跳躍,于是便活著。
活著,需要一個理由,一個方向。我拿著手機,翻看著通訊錄。這便是理由。羈絆于你于我,都是不能掙月兌的束縛。
生活是無數的轉動的齒輪,一個齒輪,一個人生。
無論交集,無論陌生。我們都在行走。
時間過去,春去秋離。
萬事如心。
八月的一天。宸早起做好了早飯,看著我吃完,忽然笑著說︰「出去走走吧。」
我點點頭。起身想要拿上鑰匙,卻看到他拿出我們的背包率先走出門去。
「去哪里?」我問。
「嗯,暫時沒想好,先去車站好不好?」
沒能好好道別。僅僅是在門口與煬揮了揮手,便離去。
「你們總會離開的。因為她會離開。」
一天晚上,七月的晚上。暴雨肆虐方才停息。宸站在清涼的街道口,站在丟棄著廢紙盒和破碎木鏡框的路邊和煬聊天。
煬忽然開口說道,捏扁了手里的飲料罐子。
街道口不遠處開著一間檔次不高的ktv,隔音不好的牆那一面傳來了高亢的唱歌的聲音。近處,一個小的燒烤攤圍坐著六七個人,喝得大醉,大聲說著話。
宸回頭看了房子一眼,正好看到我抱著咖喱走出門,他連忙丟了手里的飲料罐跑過來,摟住我的腰。
「你是越來越瘦了。」煬搖著頭,語氣里卻是責備與嘆氣。
我站在他們中間。一同望著夜空。方才下過雨的天,灰沉沉一片。看不清臉。
也不知道會在哪一天,再一次遇見他,再一次一起仰著頭望著天空。什麼都不想,只是看著雲朵飄過。什麼都不用想。
依舊是快速的旅行。時間跑得太快,我們都挽留不得。
我快步跟著宸,看著他的手緊緊地牽著我的手。感受著從手心里傳來的溫度。
我從沒想過,能夠和某個人一起手牽著手旅行,一起停留,一起躲雨。
從心底里升起一些期許。
藍天白雲,城市人群。路邊法國梧桐的樹蔭,手里的融化了的冰激凌。
是不是。
一切都以這麼簡單。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