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的汴梁總是顯得靜謐而雍容,寧靜而雅致的後院里,一壺熱茶無聲地升騰著薄薄的霧氣。
石桌旁青衣和桑娘相對而坐。
「還怨嗎?」青衣隨手拂下一片掉落下來的葉子。
桑娘笑了笑,微微抬頭看著越昏暗的天空,淡淡開口︰「時光荏苒,無什怨。自是不怨。」
青衣看了看她一眼,似是好不持久,「既如此,還愛?」
桑娘一下子沉默了,許久,如蜻蜓點水般劃過一絲笑意,十分平靜地說道︰「我很感謝,上天讓我們曾經相愛。」
天色越暗了,角落里蘇醒的金銀蟲開始狂歡般地鳴叫,而開了一日的薔薇此時有些疲倦地闔上了花苞,靜靜纏繞在一旁的花架上。
……
「小姐,桂花蜜以開封了。」阿三依舊是那樣,毫無表情,也不見有什麼波瀾。
「恩,知道了。」青衣有些心不在焉地坐在一旁。
「以吃了嗎?」鸚哥卻是高興地眉飛色舞,本來昨日以為桃花釀是喝不成了,想不到今日還有桂花蜜,真是太好了!
青衣卻似忽然想起什麼似的,眼光迷茫地看了會天,忽然開口道︰「對了,上次和黃家說好,蜜成時送他們一壇以做報酬,胡為呢?」青衣說著環顧了一周。
「誰知道呢?指不定又跑哪修煉去了,哼!」鸚哥十分不屑地哼了一聲,切,只知道修煉,真沒意思。
青衣听完,有些不懷好意地看了眼鸚哥,「既然如此,那你就替他跑一趟,送花蜜去吧。」
「我?不要啊!姐姐……」鸚哥苦著臉,她才不要去見那一群死腦筋,明明是妖怪,卻天天比人類活得還正經,還一堆規矩,她才不要去。
「我去找那只臭狐狸!」鸚哥忽然靈機一動,說完不待青衣有所回應便跑了出去。
青衣無語地看了眼鸚哥消失地方向,有些無奈地對桑娘說道︰
「小孩子太貪玩,讓你見笑了!「
桑娘卻是表情淡淡地笑了笑,然後語氣認真地看著青衣說︰
「我很羨慕他們。」
青衣有些錯愕,桑娘卻是繼續說道︰
「其實我當初跟你回來,不過是一股不甘心支撐著,故而努力重塑人身,然而,到後來,」桑娘停了一下,「時間過得太久了,我只能站在原地,原有的不甘心隨著時光的流逝竟慢慢淡去,再往後,我甚至不太明白我到底在堅持什麼,也就是那個時候,你們竟然回到了這里,他們很鬧,老喜歡斗嘴、打架,」桑娘說著眼光慢慢變得悠遠,「然而,正是他們讓我覺得我還活著,活著是多麼美好的一件事,我開始羨慕他們,真的。我也想走,想跑,想和人說話,或許是他們的快讓我覺得寂寞了。」
青衣沉默,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只是輕輕地嘆了口氣。很多時間,我們就算有心,終究無力,到最後,還是得靠自己。
……
四月一日,從早晨起來天氣就有些陰沉,到快晌午的時候,天空竟然飄起了細細的雪花,到後來竟然越下越大,溫度一下子降了下來,人們無奈又穿上了才月兌不見的棉襖,模模索索地燃氣了炭火取暖。
「這什麼鬼天氣!」天氣冷,今日店里從開門到現在也沒來個人,鸚哥躲在後院房間里嘀嘀咕咕地咒罵道,雖然說她早不懼嚴寒酷暑,但沒有那只鳥是喜歡下雪的。
「今日估計是不會來人了,廚房里還有些新鮮的羊肉,今日天寒,我給你們做碗羊肉湯吧?」青衣說完站起身,招呼了聲桑娘便進了廚房。
鸚哥早就自覺地開始收桌子把筷子,恨不得馬上就上菜來。
而廚房里,青衣從精瘦的羊腿上取下一塊較女敕的羊肉,拿清水仔細洗了洗,用刀切成小塊後,又用熱水略微焯了一下。便將油倒進了鍋中,待燒至七八分熱,就將切好的蔥末和姜片放進油鍋中爆炒,等炒出一絲香味,且蔥姜開始變色,便又將一邊切好的羊肉到了進去,稍稍和著抄了一小會,青衣便舀起一瓢水倒入鍋中,加入少許鹽便開始準備其他輔料。
青衣從菜筐中拿出兩根紅蘿卜,洗干淨後滾刀切成快狀,又選了一顆較為女敕的大白菜,撕開後用清水沖洗一番,便放到一邊備用。
而此時鍋中水已微熱,青衣從櫃里拿出一個砂鍋,拿干淨的濕麻布擦了擦放到案上,便端起鍋連湯帶肉全倒了進去,一入鍋,青衣迅速將砂鍋放到火爐上,又將切好的蘿卜丟了進去,便蓋上鍋蓋。然後又從梁上的木桿上割了一小塊去年的臘肉,干淨利落地切成薄片。
小半個時辰過去,砂鍋里已飄出陣陣羊肉的香味,青衣揭開鍋蓋,把早已準備多時的臘肉和白菜片放了進去。又過了一會,青衣覺得差不多了,便將剩余的枸杞、胡椒等一咕嚕全丟了進去。
「吃飯了吃飯了!」鸚哥一見跟在青衣身後端著口砂鍋的大山就分外興奮,手更是十分自覺地抄起了一把筷子。
拿著一屜花卷進來的桑娘見狀忍不住笑,鸚哥一心記掛著吃的,倒也沒放在心上。
大山將砂鍋放在桌子的正中央,揭開鍋蓋後放入一柄大鐵勺,隨後又從廚房端出其他幾個炒菜,于是大伙就著窗外的大雪寒風熱熱騰騰地吃了起來。
桑娘夾起一塊羊肉放入口中,許久悠悠感嘆道︰「雖然不是第一次吃你做的菜,但每一次吃到都會讓人覺得真得很幸福。」
青衣听見卻是一愣,很久以前,也有人這麼說過。
……
還記得那人彌留之際,一邊大大方方吃著自己做的黃金雞,一邊跟自己開玩笑說︰「青衣,你做的菜如此美味,以後要是開個酒肆,那吃你菜的人肯定都得幸福死……」
不過一句玩笑話,介之,你沒想到吧,我如今真如你所說開了一間食居呢?
等青衣回過神來的時候,現桌上所有人都看著她。她訕訕地笑了笑,胡亂從鍋里夾了塊什麼就說道︰「今天這羊羔還蠻女敕的,大家都多吃點。」
大家看她的眼神更怪了,青衣趕緊把那什麼送入口中,一入口頓時鼻子眉毛皺成一團,這哪是什麼羊肉啊,她這是夾了塊大生姜啊!
反正都這樣了,青衣瞬間淡定了,她扭過頭淡定對大山吩咐道︰「桃花釀今日應該以開封了,你先取出一壇,裝兩壺出來。」
大山听完則立即放下手中的碗筷走了出去,鸚哥也瞬間被轉了注意力,
「呀!呀!有酒喝了!」胡為不由地鄙視地斜了她一眼。
……
天色漸漸暗了,街上雪也越下越大,鸚哥早早地回了屋子,桑娘則回到樹身繼續修煉。
青衣看了會天,去廚房找出了些還沒被凍死的牛肉、豆干之類,又撥了點曬干的花生米,估模著時辰便認認真真燒起菜來。
窗外寒風愈凜冽,呼嘯著刮過地面,拉扯著樹尖。屋內熱氣蒸騰,昏暗的燭火下映照出女子溫柔的臉龐。
「得得……」寂靜的街上忽然響起了一下一下的馬蹄聲。
「黑雲,爺知道你冷,不過咱汴梁再冷也及不上塞外是吧,你就忍忍,別跑,這大半夜的把人吵醒了得遭罵的。」那馬兒似是听懂了背上男人所言似的,仰著頭打了個響鼻,十分不屑地邁著它的大長腿。
「哎呀,天都黑了,雪又這麼大,今天爺怕是沒地方喝酒了!」男子似是十分遺憾,縮著腦袋四處張望著。
「咦?」像是現了什麼,男子忽然驚喜般地看向一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