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之曾經對夏竹說過,假如一個人殺人的目的只是因為新奇,那麼這樣的殺手是最可怕的。
而眼下,面對一個收集癖殺手,夏竹的腦海里忽然掠過了這樣一句話。
「在想什麼?」林遠柒問道。
夏竹清了清嗓子︰「沒什麼,要我去煮咖啡嗎?」
林遠柒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復又沉默著搖搖頭︰「我去。」
夏竹又一次被驚呆了。
好像林遠柒最近的很多習慣變得太快,讓人有些猝不及防起來。而她還沒有想明白,就見林遠柒已經像是一抹游魂一樣飄了下去,臨走還不忘拿走了一支白板筆。
不多時,樓下傳來咖啡機的聲音,夏竹看著白板上雜亂的照片,想了想便走上前去拿起白板筆在上面勾勒起來。她學著林遠柒的模樣在上面畫出關系圖,一邊翻材料一邊在上面寫寫畫畫。
她畫得出神,一時之間竟是沒有察覺到站在身後的林遠柒。
老實說,林遠柒是很討厭別人動他的白板,這種感覺就好像是畫家很討厭旁人踫自己的畫,音樂家不喜歡他人動自己未完的譜子一樣。林遠柒將破案視為一種藝術,因此也尤為吹毛求疵。
然而此時此刻,他卻是一動未動地捧著兩杯咖啡站在夏竹身後,認真地看過去。
夏竹很有天分,他忽然覺得驕傲,自己的眼光果然很不錯,在那麼厚厚一摞簡歷中抽出了這麼一個小丫頭。她有滿腔熱情與對正義的憧憬,卻又足夠冷靜與認真,更關鍵的是,她很聰明。
「看出什麼了?」見夏竹停下來,林遠柒難得好心情地問了一句,順手遞過一杯咖啡︰「加了雙倍的女乃,沒有糖。」
「哦……」夏竹怔了怔︰「謝謝。」
最近這是怎麼了簡直受寵若驚好麼!夏竹捧著咖啡淺嘗一口,味道剛剛好,連溫度都是恰好入口的溫度。
夏竹一直覺得,林遠柒想要做任何事的,都是沒可能不完美的。他就像是一個標準化的量尺,自身帶有完美標準,而他在做事的時候,直接了當地應用了完美化的那一種。
包括照顧人的這一杯咖啡。
「我認為凶手是有目的的,」夏竹緩過神來說道,她秀氣而好看的眉梢微微蹙起︰「如果沒有看錯,他有最終目的,而這一切或許都是為了掩飾那個目的……」
「說重點。」林遠柒揉揉眉毛。
夏竹道︰「他想要向前凶手致敬。」
「如果是為了致敬,那麼沒道理要殺人後留下東西。」林遠柒反駁道。
夏竹沉默片刻,忽然問道︰「您知道盧殷的案子細節嗎?」
林遠柒挑起眉梢,微微一笑︰「當時關注過,如果你想說的是,他們曾經認識,那麼……我也這樣想。」
「沒錯,可是……」夏竹思索片刻終究還是開口︰「我想不僅僅是認識。」
犯罪學里面也有與平常人非常相似的一點,倘若在相同或者類似領域有一個人,他超越了所有其他的犯罪者時,那麼這個人就會成為這個領域里所有犯罪者的神祇。他們奉行他的原則,並且引為圭臬。
而很顯然,盧殷在當時幾乎被認為是完美犯罪,如果不是那個臥底,或許直到現在那都是一個懸案。
「社會公布了這個案子,媒體散布消息很快,留給我們的時間並不多,」夏竹思索片刻便道︰「我有一個大膽的猜測。」
林遠柒用目光示意她說下去,他的眼底微微含笑,定定地看向面前滔滔不絕的夏竹。
不知為何,這個簡單的目光就好像給了夏竹太多動力,她亦是揚眉笑了︰「我想去見見盧殷。」
「走吧,」林遠柒習慣性地伸手拉人︰「a城重案犯監獄,在揚灣,我剛剛已經約好了。」
「啊誒……?」夏竹怔了怔,眨眨眼看向身旁的林遠柒。
男人面色篤定卻又帶著帶著難以言喻的戲謔意味︰「你不會以為,短短的幾天已經足夠讓你超過我了吧?」
夏竹失笑,這種人啊……「怎麼能呢。」她伸手掩上門,眼底有些難耐的笑意。
林遠柒在旁邊似乎是想要說些什麼,想了想又搖搖頭作罷。
「很不錯,等到過一陣子,就該你自己獨當一面了。」林遠柒忽然道。
夏竹被他說得微微一怔,她抬起頭看林遠柒,卻見男人神色平靜,一如既往,不由得感慨一下自己的多疑。
好像心理學學多了就會不由自主地多想,夏竹在心底念著。
a城揚灣挺遠,林遠柒將車子開得堪比火箭,二人到的時候,夏竹卻還是在車上睡著了,白皙的臉頰看上去瘦削了一些,林遠柒將車子熄火,在旁邊看了半晌,這才伸手輕輕踫了踫她的臉,見人迷迷蒙蒙地睜開眼便縮回手指,聲音如常道︰「到了。」
夏竹有些赧然地回過身來︰「哦,不好意思我睡著了。」
「沒關系,適當的補眠有益于……」林遠柒意識到自己的多言,及時地停住︰「總之,走吧。」
夏竹晃晃腦袋讓自己清醒一點,緊忙跟了上去。
a城揚灣的重案犯監獄看上去戒備森嚴,並不像是前番夏竹父親住的地方一般,反而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壓抑。
夏竹看了一陣子,正正對上門口走出的人,她微微一怔便已是迎了上去︰「老師。」
林清之手里提著一個黑色的小包,看到二人的時候腳步明顯一頓,繼而不動聲色地走了過來︰「你怎麼來了?」他頓了頓,已是蒼老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微笑︰「是因為最近的分尸案子?盧殷也在這里。」
「盧殷之前沒有被執行死刑,老實說我很意外。」夏竹道。
林清之呼出一口氣,搖了搖頭︰「他間歇性精神有問題,當時做過鑒定,」稍稍頓了頓,他說了下去︰「我今天還有急事,你們先去吧。」
他的笑意依舊溫和,卻是將夏竹的疑惑堵在了唇邊,甚至沒給林遠柒一個打招呼的機會便匆匆離開。
二人看著林教授越走越遠,直到上了一輛小車開走,林遠柒這才回過頭來,神色肅冷道︰「你的老師在隱瞞。」
夏竹眉心微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