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救——」
不知何處一聲尖銳的慘叫還沒來得及完整呼出便驟然中斷,同時將李季伶從迷思中拉了出來。
她突然站起,拔腿就朝著聲音來源的方向跑去。不遠處聚攏了許多考生,其中有一些滿臉驚慌失措,顯然看到了什麼恐怖情景。還有一些踮腳遠眺的考生,應該是才趕過來的。當然另外還有一種眼中帶著不屑與嘲諷的人,顯然知道些什麼,臉上毫不掩飾的露出那種天生的優越感。
李季伶默默站在一處不顯眼的位置,觀察著神色各異的考生,從煩雜無章的對話中,提煉著隱藏信息。
「我不要死,不要死,啊——」一個人面色慘白,眼球突出的考生,語無倫次地尖叫著按下了‘請求援助’後瞬間消失,大家知道他已經被淘汰。
「喂——到底怎麼回事。不要制造恐慌。」一個將近三米的大塊頭洪亮高亢的吼了一聲,任誰都听得出那洪亮背後的顫顫巍巍。
「我們都活不了了,沙里有‘腐蝕蜈蚣’,有一隊人被絞了進去,都死了,死了。」說話的人臉色蒼白,雙眼渙散無光,好像提線木偶一樣木訥僵硬地說道。
李季伶皺了皺眉頭,縱使她的嗅覺不如這幫獸人靈敏,但空氣中彌漫的濃厚血腥已足夠警告她危險的存在。她不解‘腐蝕蜈蚣’這種酸性強烈,以獸人為食的危險大蟲,怎麼會在考場中出現?難道沁所指的考場危險,已經達到了這個級別?這不是明顯讓人去送死嗎?帝都軍校還真是下了血本,竟然弄來這麼恐怖的玩意。
其實李季伶並不知道,一切都是意外存在。此時考場外,各方已經開始慌動不安,畢竟皇室和各大家族都有嫡系後裔參加考試,出了意外可不是好玩的。即便考試再嚴苛困難,也不該出現‘腐蝕蜈蚣’這種級別的食人蟲。
雖然獸人們身形高大,其中更不乏武力強悍者,但畢竟大部分考生都是沒有經過正規訓練的普通人。她曾听沁說過,腐蝕蜈蚣這類危險的大蟲一般出現在西部沼澤地帶,而且是群居蟲,一旦發現就會出動正規軍隊進行捕殺,可見這大蟲已經危險到不是一般人能對付的。
「該不會是場景特效,增加氣氛吧。」一個不在狀況的貨,不以為然的呲笑道。好像別人都是蠢貨,就他最清醒明白。
一旁有人開始跟著起哄,不屑這模擬出來的大蟲,覺得剛才死的那些人都是托,目的就是嚇唬他們,讓他們自動放棄考核。還有一部分人用話語激將著那群自以為聰明的考生,要他們自己去沙中試試。但無論雙方如何爭執,終究還是沒人敢貿然進入沙漠,考試再重要也沒有性命重要。
李季伶很清楚這里的一切都是真實存在的,而死了的人也真的死了。她越肯定就越覺得不憋悶,沁曾經給她打過‘預防針’,說過考場有些凶險,還有考生傷亡事件。原來,‘門的試煉’真是不折不扣的送分題,飯前開胃小菜,現在開始她兩只腳都邁入了嗜血的修羅場。這該死的考試單位還真是不懂什麼叫循序漸進,雖然她早已做好‘跳大坑’的準備,但這個下馬威,切切實實讓她的心不由得緊了好幾拍。
李季伶腦中對‘考試危險’的定義級別和眼下這些完全不在同一個檔次,甚至可以說是天壤之別。她原本以為所謂的危險,最多是考生之間為了競爭打架斗毆,或者再嚴重點就是遇見考生肅清團,只要她低調行事,就不會被其他人當成目標。可現在這是什麼狀況?和她的初衷完全背道而馳。如果真的死在這種地方,還去爭取那些所謂的平等干什麼。李季伶曾經歷過死亡,所以這種氣氛讓她全身毛孔緊縮。她不斷地深呼吸,全力克制這股恐懼,迫使自己冷靜。
稍微平靜後,李季伶偷偷地逃離這群慌亂的考生。如果獸人們控制不住暴動起來,對她這麼個弱渣渣來說,將會是場無妄之災。她步子虛乏地一路小跑,回到那朵磁力花旁,再一次盯著泛著藍黑光澤的花瓣陷入沉思。女敕白細長的手指在沙里寫寫畫畫,好像演算數學難題,她斷斷續續說著一些只有自己才听得到的話。「被吞噬的那隊人是在往南的方向上,也就是說南方不是正解……砂卡之鄉到底是什麼意思?如果說砂卡所代表的南方不對,那什麼方向是正確的?」
沒有答案,沒有答案……
久違的無力感翻滾蔓延全身,李季伶覺得自己再也無法冷靜下來思考。不遠處陸續傳來獸人發出慘叫聲,聲音相當刺耳,此起彼伏。每一聲都刺激著她脆弱的神經,每一聲都代表著一個生命的消亡,這片‘紅洲’開始被濃郁的血腥味覆蓋。果然還是有些不信邪的考生沖入了浩瀚的沙海,最終變成腐蝕蜈蚣的口糧。而‘紅洲’上的考生也不安分,一些險惡用心的人,正趁亂鏟除競爭對手……
李季伶突然感到自己好像被一些尖銳的視線鎖定,警惕地環掃四周,卻沒有發現什麼人影,畢竟花叢再深也無法隱藏戮戮殺氣。
警報解除,李季伶乏力地往後一倒,四腳八叉地躺在沙灘上。她緩緩伸出左手向空中抓了抓,秀眉微蹙,低低喚了聲︰「沁——」
她的右手不甘的死死攥住沙中的磁力花,肥厚的花朵被捏了個稀爛,手中夾雜著花汁的馨香溫潤和細沙的柔軟摩挲。片刻,李季伶覺得手掌黏膩,好像長了一張蹼被撐開,無法隨意握合。她不以為意的舉起右手看了看,卻發現掌心附著著一層白色透明的結晶,如同赤冕大野上好的獅王晶一般折射著七彩光芒。
嬌小的身軀猛地彈起,她俯身看了看右側,只見那被捏噴灑的花汁獨獨朝北的方向結了晶。李季伶好似突然獲得靈感的藝術家,從背包中掏出一些磁力花和一些空瓶,將花捏碎收集好汁液,此時地上的結晶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她整理好行裝,緊緊握住一瓶花液,安靜迅速地朝著‘紅洲’北面跑去。
眺望北方,李季伶深吸了一口氣,傾倒出一瓶花液。
「阿彌陀佛。」看著絞著沙礫在沙中流動的液體,李季伶開始心律不齊,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那汩鮮紅的汁液仿佛著了魔般朝著北面一個角度奔涌而去,花液所到之處,兩旁白沙翻動,迅速與那股流淌著的紅色**,結出了一層僅一人可行的潔白剔透之路。
「個人考試系統︰恭喜你通過第二場試煉︰沙海之路,得分30分。你可以休整半小時,進入下一場試煉,也可以踏上沙海之路開始第三場試煉,第三場滿分80分。」
「坑爹的,果然如此——」李季伶不顧形象的歡呼大叫一聲,蹦得老高。然後,毫不猶豫的踏上了這條沙海之路,以最快的速度奔馳前行。
她知道當這方法被其他考生發現時,就意味著廝殺爭斗正式拉開帷幕。雖然考試規則中嚴禁考生有殺戮行為,但那死亡的恐懼就如同催化劑一般加速腐蝕著所有考生的理智。大家都戰戰兢兢,處于草木皆兵的狀態之中,為了保命和最後的勝利,獸性一面將被無限放大。不可能所有人都成功走出這片沙漠,‘紅洲’目前還有著遍地磁力花,但隨著考生的陸續到達,總會打破平衡,出現僧多粥少的局面,爭奪在所難免,未來如何混亂不得而知。當然,還有專門以殺害考生為職業的考生肅清團也混雜其中,他們的雇主同樣也是考生,目的是盡可能多的削減競爭者。只要有足夠的佣金,那些實力稍差的考生也有拿到軍校席位的可能……
作為貴族成長的李季伶從小就被沁教育,面對弱者,除了絕對的掌控外,還要有一顆恩澤的心。如果在平時,她或許會仁義的動員大家一起尋找出路,但現在萬萬不能婦人之仁。她是一個很能認清狀況的人,這是個人的戰場,感情太泛濫只會功虧一簣。一將成名萬古枯的道理她深信不疑,現在只需殺伐果斷。
李季伶不敢有一絲停歇的奔跑著,她知道後方的路在她跑出去不久就會慢慢消失,所以她除了和其他考生競爭,更要和時間賽跑。這條路巧妙的避開了潛藏在沙海之中虎視眈眈的腐蝕蜈蚣,路一旦消失,她也逃月兌不了被腐蝕蜈蚣吞噬的命運。
不知跑了多久,前方的路嘎然中斷,她毫不遲疑地又倒了一瓶花液,這次生成了一條向南的黑色結晶路,幽暗的黑色延伸遠方,消失在天地餃接之處。李季伶咬碎了一朵紅女乃,大口的喝著汁液,揉拍著自己的小腿,再次和時間賽跑起來。就這樣反反復復換了不知多少次路,靈吉悄悄爬上空中,在李季伶的補給快用光的時候,到達了一個叫‘磁都’的砂中城市。
「個人考試系統︰恭喜你第三個到達磁都,通過第三關‘生死時速’,滿分80分。你有兩小時的調整時間,也可以立即進入第四場考試,走出南城門就表示考試開始,第四場考試滿分240分。」
听完這句系統提示音,李季伶立馬像松了線的風箏搖搖欲墜,毫無形象地撲在了大街上。她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忽而翻身,對著天比了個中指,大罵了一句︰「坑你大爺的,竟然讓老娘足足跑了十四個小時。」此時的小妮子並不知道,她這句天罵,日後將會風靡全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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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冕大野雷卡斯特佳家族莊園
視頻畫面定格在李季伶大大的臉部特寫,那水靈靈烏溜溜的大眼楮有些憤怒而無助的望著天空,嬌女敕的小嘴微張,低聲喊著‘沁’這個字,明晃晃的字幕是那般清晰。
「腐蝕蜈蚣出現的確蹊蹺,帝都和長老會已經派人徹查此事。還好阿唯爾閣下機靈,否則……」
卡萊筆直站立,恭敬地匯報著當天的情況。他時而壯著膽子偷瞄那位坐在主座上,想傻笑卻憋著不能笑的親王閣下。心道︰親王閣下如今的面部失調越來越嚴重了,這糾結的表情管理,看了真是讓人腎疼。自從親王閣下向考試放送中心要了小閣下的私人全程考試視頻直播以後,這種違和感就與日俱增,他真怕親王閣下落得個面癱的下場。
「敢小看她?」諾比沁撐著下巴,眉腳不悅的上挑,簡單干脆的阻斷了卡萊的碎碎叨叨。平時他整張俊彥上滿是無法撼動的懶散,今日卻罕見的神采奕奕,讓人覺得意氣風發。幾縷銀色發絲擋住了他那隱忍待發的痴傻笑意。
「哦,給考試放送中心再捐十箱獅王晶。告訴克頓直播做的不錯,我可以考慮接受他的獨家采訪。」他跳躍性的隨意交代了幾句,目光卻從未離開過視頻。
「是。親王閣下,安排在小閣邊的護侍,只有五個被分配到了個人場。這個考試系統真是設計的很嚴密……」卡萊下意識的又偷瞄了一眼老大,嘴角抽了抽。看來老大現在很高興,因為他已近百年都沒接受過獨家采訪,天要下紅雨,六月要飛雪了。
「嚴密?」諾比沁嗤笑。真嚴密的話,那些蟲子哪來的?那些考生肅清團又是怎麼混進去的?松彌境地?他倒要看看這帝都軍校和長老院要翻什麼天。
「瞄夠沒?瞄夠了趕緊滾。」
卡萊立刻反應過來,腳底抹油「滾」了出去。
諾比沁目不斜視的鎖定定格的視頻畫面,終于露出了一個痴痴傻傻的笑容。阿唯爾這孩子很依賴自己,迷茫時第一時間想到的還是自己。這個發現讓諾比沁內心雀躍,雀躍的快沖上了雲霄了。那股?n瑟勁,由內而外散發的淋灕盡致,整個莊園內僕人和侍者都見鬼似的發現他們的親王閣下走路帶著飄,這種怪異還真折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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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試放送中心是帝都電台下屬的一個專門直播考試進程的部門,中立康迪斯城理所當然也設立了它的一個分支機構,位于城康迪斯城最高的建築物‘蒙萊塔’的最頂層。那天怒人怨的環城廣播和奇葩的個人考試系統都出自于這個時刻亢奮的地方。
初次選拔考試讓考試放送中心的漢子們忙得焦頭爛額。克頓這個小頭頭此時頭頂雞窩、眼圈青黑。唯一和他那身狼狽相左的,就是那光灼灼的雙目,他們正盯著前方上萬個直播畫面。當然克頓並不用逐個盯著顯示屏,只不過性格使然,處于工作狀態中的他渾身散發著某種‘饑*渴*感’。這種亢奮的小宇宙纏裹著整個放送中心和其中妄想偷懶模魚的漢子們。因此漢子們不得不打起十二萬分精神,以驅趕這油膩膩的壓迫感。
「頭,頭。」一陣急促的呼喊伴著奔跑的震動,由遠而近。
克頓沒好氣的點了根煙,吐了個圈。不用看就知道,這聲音來自他那個不成器的徒弟兼下屬,奇蒙。
「再像個雌性似得瞎吵吵,就把你閹了送長老院去。」克頓地痞氣十足的說道。
奇蒙傻兮兮的撓了撓頭,敦厚地笑道︰「諾比沁親王又給我們撥了十箱獅王晶表示嘉獎。貴族就是貴族,出手太大方了,我一年的收入只能換一千塊獅王晶。還有,還有,他答應我們的獨家采訪了。」奇蒙撓著軟軟的褐色短發,一張藏不住事的女圭女圭臉堆滿了燦爛的笑容。
「不過……」奇蒙俊臉上的笑容不過片刻,就閃現一絲惆悵。
「說。」克里又長長地吐了一口煙,他就知道這些貴族祖宗們不好伺候。
「杜斯法爾長老和另外一個匿名貴族,對我們傳過去的李季伶獨家直播不甚滿意,意思是……不夠客觀,太過矯情……」奇蒙不明白,為什麼同樣的直播視頻,會讓幾大貴族的反應如此大相徑庭。
「……」克里狠狠地掐滅了煙頭,額頭暴著青筋,怒意噌的一下竄到腦門。這已經是他不知第幾次在心里咒罵那幫貴族龜孫子,完全不顧勞苦大眾的死活,只想滿足個人私欲。個人直播那麼好做嗎?以為是種青瓜菜甜蜜蘿嗎?
克頓想是這樣想,可面上還是一副深沉反思。他語重心長地教育著奇蒙,道︰「貴族心的心思你別猜。去告訴漢子們李季伶的三個獨家視頻要用不同的角度刻畫,不要重復,好好模清貴族的心思,注意細節,調整戰略。」貴族是什麼?貴族就是神,就是那閃閃發光的獅王晶。
「頭,你不是說貴族的心思別猜嗎?」奇蒙小白的問了句。
「專業,什麼叫專業素質。奇蒙啊,你要學習的還有很多。」
「是,頭。」奇蒙目光閃亮,斗志滿滿道︰「剛才又有兩個匿名貴族專線要求放送李季伶的獨家直播。不過您放心,我們會以專業素質不斷鞭策自己,好好完成任務。」
說完,奇蒙便以壯士赴死的凜然姿態走出克里的辦公室,只留下炸毛的克頓風中凌亂。
「坑你大爺的——」克頓氣的咬碎一口大黃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