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妻出擊之妻子的報復 第169章 嚇破了他的膽

作者 ︰ 寧銘子

「就知道你會這麼說。」那帶著點散漫地笑容又回到了胤的臉上,這才是我認識的他。

「好。八哥,你看著她,讓我好好會會你們明天的客人。」

胤的身影在夜色中漸漸淡去,我才發現,不遠處幾個圍欄里圈著數匹未經馴服的野馬——這都是為明天馴馬備的。

他要干什麼?我轉頭疑惑地看著胤。

「噓,別急,現在不能驚動了馬兒,過會兒再告訴你。」胤把我拉在身側,不讓我亂動。

只見胤朝著一匹單圈著的栗色雄馬而去,他先在圍欄外,靜靜看了那馬一會兒,那駿馬在圈中散亂地跑著,發現胤看著它,便也不時去看他。又跑了幾步,那馬兒停了下來。胤輕輕翻欄而過,目光依然緊盯著它,馬兒似乎不喜歡這樣被人注目,它不安地繼續繞著圈。

胤慢慢地站到了圈子的正中,草場的風很涼,而我看著胤一步步靠近那匹栗色馬駒,緊張得手心出汗。

他繞著馬兒,似乎在說些什麼,既不伸手,也不再靠近,只是這樣保持著一段距離,始終望著它。

終于那馬兒也靜靜停了下來,回望著他。彼此一人一馬,就這樣佇立在天地間,再無旁物。

胤慢慢地伸出手去,那馬兒任他撫mo,搖著頭,抖一抖馬鬃,喘幾口氣又繼續和他親昵。

頭頂傳來胤輕輕的嘆氣聲,「難以置信吧?每一次我看到他這麼做的時候都禁不住這樣想。再好的馬師也不可能一聲嘶鳴都沒有,就馴服了對方。」

「thehorseisperer。」

「月琦,你說什麼?」

「沒什麼,一個遙遠的地方如此稱呼那些能和馬交流的人。」

「是嗎?還有這樣的地方。你知道先祖關于馬的那個傳說嗎?」

我搖了搖頭。

「我們滿人的祖先曾說,如果有這樣一位與馬相通的人——他無需皮鞭便可馴服世上的駿馬,那麼他便是神的寵兒,可以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可是……」

「什麼?」

「神同時告誡說,他必帶著腥風而來,隨著血雨而去。意思是說,只要接近他的人都不得善終。」

「八爺?」

「月琦,什麼?」

「你信嗎?」

「不知道……不,我想不信。」他微微一笑,輕輕問我,「你呢?」

「我?過八百年也不信啊!」

他又立即笑了,「真不愧是你說的。記得,別告訴任何人。這事,除了德妃和我,再沒有別的人知道。」

「連皇上也?」

「嗯。」

「你們倆說什麼呢?還不快過來。」胤不敢高聲語,只好讓那栗色的馬兒呆在原地,自己跑了過來。

我一笑回道︰「沒什麼,八阿哥把你小時候的那些糗事說給我听呢。」

「好啊,你們倆!別鬧了,快點。這是這次捉來最烈的馬兒了,今兒八哥已眼見那策凌試著馴服不成,明天皇上觀賽時,你若能馴服這馬兒,便是勝他一籌,他便沒有資格娶你。」

他拉了我急著要過去,「胤,」我一喊,他只得轉身問我︰「怎麼了?」

「謝謝。」

他一楞,道︰「傻瓜,要謝,謝八哥吧。」

不。胤,謝的是你——謝你舍身相救;謝你抗旨而來;謝你冒死犯忌;謝你為我這份心……

第二日圍場,不僅策凌,所有上場的好手都沒能制服那烈馬。皇上倒是雅量,一點沒有為此不快,反而和諸位王公「哈哈」笑過。

「月琦,代朕給策凌進酒,他當得起!」皇上轉頭對我說道。

「。」我舉著酒杯行至場下,策凌豪爽地一干而淨,磕頭謝恩。內外又是一片歡呼。

「把馬鞭給我。」我笑著從怔怔的策凌手中拿過鞭子,便向那馬兒走去。

「李德全,月琦在干什麼?」我听見皇上焦急的聲音傳來。

「皇上,請讓奴婢試一試。」行了禮,不理眾人的驚呼,我已走至那圈欄內。

「月琦!這可比不得那錦雲驎!快!找人攔住她!」

皇上的驚呼未定,便有一人攔在了我的身前。那馬兒本來好好的,如今被喝聲一嚇,又被來人一驚,竟已瘋了似的亂踏沖奔過來。

「小心!」我話才出口,胤禛就護著我猛得往旁邊一讓,可我不會半點功夫,顯然拖累了他,我們又靠得護欄太近,一下就被逼至死角。眼見那馬又撒蹄舉來,胤禛只好硬生生擋了一下,彼此臂膀相挽,我只覺他一個踉蹌,差點站不住。

只一下,十幾個侍衛、高手,離得近的王公大臣,都沖了上來,瞬間就把那馬結果了,無辜的悲鳴痛人心肺。

年羹堯一時也已殺將進來,一看胤禛,臉上神色立即一變,剛想彎腰背他出去,卻見胤禛緊抿著嘴微微搖頭。見年羹堯還在猶豫,我急著說︰「除非要了性命,他是不會要你這樣背出去的!只這一段,我和你一起攙出去,等皇上見不著了怎樣都成!」

他凶神惡煞般地狠狠瞪了我一眼,轉頭見胤禛勉強點了下頭,才不再猶豫,立即使了巧力,幫我扶他出去。

回了營,眾人都不敢驚動皇上,只說受了點輕傷,悄悄地請大夫來一瞧,傷得卻著實不輕,內腑受了震動,需靜養半月。幸好行獵已經結束,不然真不知怎麼辦才好。

午時服侍皇上小睡了,立時溜出去看胤禛,對門口的小太監擺擺手,偷偷模進去坐在榻邊,望著他那微蹙著眉的睡顏,多少愧疚就這樣生了出來。

唉,胤禛,你為什麼不好好坐著看呢?總要越添亂子越忙,你才樂意不是?

秋回朝,不過半月,天氣已是一日涼過一日。轉眼就是深秋。

午後皇上去了德妃那兒,都不用我們跟著,只李公公瞅了個空,把我拉到一邊,小聲說︰「月琦姑娘,今兒個賽因諾顏部為策凌王爺來求親,皇上已經說了,準備封了姑娘做格格,去和親。讓奴才這幾日便找嬤嬤帶教您,您自個也有個數……」

此後李德全說的一車籮話,我都沒听進去。「和親」,真的,即使回來了還是沒有逃過嗎?

一路昏昏沉沉,進了自己的屋子,才剛坐下,就听得有人來敲門。

去應了一看,是胤。卻沒半點心情理他,不過呆呆地福了福,也不說話。

「月琦,你怎麼了?」他倒是不介意我的失禮。

「噢,沒事。」

「你知道了?早朝上,賽因諾顏部已經來人提親了。皇上雖沒說誰,卻是答應了的。難道,真是你?」

「嗯。」我怔怔地點點頭,腦中一片混沌。

「月琦,你看著我。」他忍不住伸手迫我追回思緒。

我一搖頭,掙開他,站起來說道「讓我靜一靜」,便去院里站著發楞。他也不說話,只陪坐在一旁。

隔了半日,我自回到屋里,一徑翻出所有胤和胤送來的書冊、字畫、玩意、那些和他們素日來往談心的字條兒,一件件,一樣樣,歷歷在目。

他呆呆地看著我忙碌,最後將它們齊整的歸在一處。我指著他送來的那些道︰「八爺明兒都叫人拿了回去吧。」

「月琦,你這是做什麼?」

「事到如今,難道還叫我留著不成?帶到蒙古去?」

「月琦!」

「好,你不要也罷。」我伸手就將一卷董其昌的字畫扔進了火盆。

他救也來不及,一把抓住我的手,我狠命一掙,抓著案上的東西就往火里扔。

他再不說話,只緊緊地像哄孩子似的擁著我不松手,我哭喊著拳打腳踢,覺得自己有些承受不住……

突然。

「胤?!」

我听見胤一喚,忙抬頭淚眼望向來人,只見屋內滿地狼藉,胤不發一言的站在門口,三人一時皆呆了。

胤剎時轉身就要走。

「胤!」才喚出口,便覺一陣心痛。

「十四弟,你好歹勸一句。」胤送了手同時道。

胤听得身形一頓,半晌沒有回頭,「聞所聞而來,見所見而去。」

夜里獨坐窗前,用竹簽撥亮了燭火,火苗一躥,不過徒生悲涼。

次日,我昏昏沉沉的起來梳洗,李德全已經派來小太監,把關于冊封出嫁的一些東西送來,還有厚厚一本典章制度的抄錄。

我接過時,只覺得好笑,知道康熙和他的兒子們的命運又如何,我既無力改變它,反而還要受這些可憐人的擺布,可見自己只是個更為可憐的人。

只要一日沒有召告天下,我便要當一日的差。

出門才沒走幾步,拐了彎就撞上李德全,正想福一福便走,他卻一臉正色的開口︰「月琦姑娘,老奴有幾句話要對姑娘說。本想藏著,今日看來卻是不能。」

我一臉疑惑地望著他。

「姑娘如今已是要冊封的公主了,更是不日即將下嫁。姑娘的一舉一動多少人看著?」他話語一頓,有些急切地望著我。

「還請公公明示。」

「皇上寵愛姑娘宮里是皆知的,將姑娘遠嫁,萬歲爺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望姑娘一定記得,阿哥們雖好,姑娘卻不能有半點私情啊。

「姑娘不念別人,也念念家里的長輩。為什麼錦畫走後,姑娘那兒沒來人?皇上又有什麼時候責罰過姑娘?聖眷隆恩,不會平白而來,是上輩積的福啊。」

「有些事老奴是急在心里,如今皇上既然下了旨,姑娘但凡奉旨遵從便是。別的,日後若有緣,自然會知道。」

「啊……」我一時覺得什麼也沒听明白。

李德全見狀不禁嘆了口氣「老奴的話,姑娘只記在心上便好。」

乾清宮的午時,那些疏影傾斜的廊柱,飄著暖香的前庭後院……照例等到皇上下朝。

今日聖上的後頭跟著的是胤、胤兩個。我一見便去後頭預備端了新茶上來。

才下去沒多會兒,就听皇上厲聲道︰「月琦,你來。」

我忙擱了茶盅,走至外間。卻見胤跪在皇上跟前,胤也陪跪著。

我一時不明就里,只得也慌忙跪下,看著皇上。

「八阿哥說你和他是兩情相悅,求朕把你給了他當側福晉。」皇上的聲音听不出半點情緒,「月琦,朕現在就問你,你可願給八阿哥當側福晉?」

啊!我驚得直看胤,皇上已經發了話要去和親,胤你知我不願意,怎麼這樣聰明的人竟想出這麼個法子,難道硬要雞蛋踫石頭?

又急又氣,我一時答不上話來。

皇上見我不答話,對著胤便冷哼了一聲,還不及開口。又听胤搶著要說︰「皇上,月琦……」

心里蹦地一跳,我一看胤的臉色,莫不是他還不嫌亂,也要來趟這檔子混水?

「皇上!」終究,還是我來說吧。

一時殿里鴉雀無聲。

「請皇上容奴婢單獨稟報。」

萬歲點了點頭,揮手讓人都下去了,只留了李德全一個。

我緩緩磕下頭去道︰「奴婢博庫泰;月琦出身微寒,性情頑劣,實不敢以大清公主之姿下嫁蒙古部族,且恐不勝和睦外邦、承福澤被百姓之重任,望皇上酌察,再擇佳人。」

一席話說完,舒出氣來,只覺事到臨頭不過如此。

還不知皇上的反應,就見李德全都急得雙腳跳。

「月琦,你為何這般辜負朕的苦心?」那話語中無奈地口氣,讓我莫名著慌。

大殿里只剩死一樣的沉寂在彌漫,皇上不知在做何打算。我看不見他的表情,只跪著靜等,時間長得讓人發怵。

伴隨著一聲嘆息,我突然有種即將終結的輕松,就像重罪的犯人等來了行刑的日期,一切都將結果。然而出人意料的是,李公公三步並作兩步,在皇上開口前,于他耳畔說了些什麼。

康熙便又再次陷入了靜默,良久,我听見皇上說,聲音似乎遙遠得難以真切,「月琦,你是第二個敢對朕說這樣的話的人。朕的蘇麻姑姑也走了兩年了。屋子空著沒人看,月琦,你去替朕看看吧。」

沒等我緩過神來,李德全一清嗓子,喚道︰「聖上著博庫泰;月琦即日起于宮中帶發修行,若無聖旨,不得離宮。」

「月琦謝皇上恩典。」

我竟這般保住了腦袋。

沒有片刻遲疑,第二日我便著素裝,搬進了一間宮中小佛堂,開始了清苦閑靜的修行日子。每日粗茶淡飯沒有想象的艱難,我能夠明顯感到自己的清減,卻在內心得到了從未有過的輕松。

照看著門前幾株普通的花草,告別了所有的小說詩歌,佛堂里有的是數不盡的經卷。念書的時候,只學了些釋家入門的皮毛,如今有的是時間,于是開始每日參禪,每日努力趕走寂寞。

這樣的日子在不知不覺中有了變化,這個前後三間的小佛堂,開始零星的有宮女妃子來參拜,我猜蘇麻喇姑在的時候,也許就是如此。

宮里的女眷無法隨意出宮,這個小佛堂正是她們精神寄托的好地方。似乎沒有人對這件事有任何異議,人們安靜的來去。我本已是半個檻外人,無論你是貴妃還是極小的宮女都是薄茶一杯,難得有緣時,言幾句偈語而已。

沒過幾日,竟派來一個宮女每日給佛堂清掃,為那些來客奉茶,夜里卻也不住在我這兒。如此這般,我又拾回了輕閑,開始每日暮時,抄寫《般若波若蜜多心經》。

這是一篇極妙極短的經文,最有名的一句大概要屬「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然而,此語本沒有今日那種搞笑的意味,應該是人世間最簡單又最深奧的道理之一。

熟了,便有人來借佛經,佛說沒有舍不得的。我只對來人說大概多少日之後來取,隨後開始抄那所要借之經。將蘇麻喇姑原本藏的經文留著,把我抄得借出,抄一部借一部,竟使自己每日忙碌不停。

宮里早已開始風雲變幻,參了佛,人的心就變得更細了。那些人事的變故都寫在每一個訪客的臉上,如果你再留意一下訪客的身份,便不難發現是誰處在風暴的中心。

兩月之後,已是隆冬的北京,一片茫茫白色。寂寥是天地間唯一的聲音。

我見到德妃背後的胤時,那一刻確實有些驚訝。曾經在深夜以為難以忍受的念的蠶食就這樣過去的時候,再見,只感到幾分淡然。

他沒有說話的機會,走時,偷偷地給我留了信箋。

夜里,風聲呼嘯,對著燭火,我猶豫了半晌,還是沒有燒掉。拆開看時,不過寥寥數字——

念你念得心酸,終抵不過來看。只等我,信我。

手一抖便燒了那紙,心知自己用情已深。

偶爾,十分難得的偶爾,皇上也會來佛堂坐一坐,然而往往什麼也不說,喝完了茶就走。

不過托皇上的洪福,我這兒送來的茶是日漸珍貴。宮妃們見皇上竟也會到,不少人來得更勤快了,可憐這些後宮的寂寞紅顏,只為了這一年不知幾次的偶遇,空白了發。

因有了那個派來的宮女慧兒伺候她們,我日里只管躲在後面兩進屋子,拜佛本又是個靜謐的事,人雖多,也不見吵鬧。

一日德妃帶了一眾女眷而來,人一多,她又是正主,我只好出來伺候。她說了話,我才知道,原來是胤禛的福晉來宮里陪她解悶。

德妃讓下人拿了她上次要的佛經還我,轉身便對她兒媳婦道︰「我听說四爺整日念佛打坐,在家耕作。你做福晉的自然也要合著你們爺心思。這本是蘇麻姑姑的佛堂你是知道的,如今月琦管著,你要借什麼便問她要,隔了時日來還就成。」

福晉連連點頭,我听了嘴上也忙稱「是」。

兩人坐了半日便走了。此後,四福晉遣了人來,我便把抄好的幾卷經書的副本給了她。

不想,沒過幾日,我正在門前給三株小草澆水,又報德妃來駕,我等不及回避,只得低頭迎上。

一路望去,竟見一雙官靴,乍驚下,猛一抬頭,先猜胤,卻另有預感,果見是胤禛,陰沉著臉,端著架子,跟著德妃進了門。

上了茶,卻听他和德妃說佛法,旁征博引,深入淺出,言詞犀利,頗似醍醐灌頂,一時听得我入了迷。

一段語歇,正想他這在家修佛也不全是假的,卻見他直直望著我,竟也不似往常那眼神如刀斧般要剖開人心,而是那樣靜靜的,嘴里自顧自說著,眼里卻隱隱的帶著點探詢與悲切……

哦——胤禛絕對是個能把人逼瘋的,從最初我就知道這一點。

也許天下所有的帝王都是可以輕易逼瘋人的主兒。胤禛也似乎從來就不需要掩飾他的這種特質,只消一個眼神,一點暗示,他就能達到他的目的。

那一日,胤禛竟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做的離開了佛堂。

兩月後的一天,快晚飯的時候,有孩子嬉鬧的聲音傳到了我這兒。

抬頭一看,遠遠的幾個小太監追著二、三個小阿哥跑了過去,不一會兒後頭跟著李德全也叫喚著跟了過去。這「夕游」圖讓人瞧著心情頓時好了不少。

一不留神,有個小小的身影闖了進來,直往佛像後面躲,見了我一瞪眼,小大人似的指指外面,又做了個禁聲的手勢。他還沒站穩,後頭又跟進一個,他忙拉了另一個一起躲了起來。

等過了一會兒,那些追的人聲都遠去了,他才悄悄地出來,對我又是極有派頭地點了點頭,那個跟著他進來的看起來還大些,見他對我點頭,極其不屑地瞟了我一眼,拉著他一起走了。

唉,這些帝王家的孩子們啊,真真的極沒有教養。

呵呵,可惜他們自覺是最有教養的人家了。轉而想到胤,難道溫文爾雅的他小時候也是這般,不覺有些莞爾,剎時又想起他如今不知怎般境地,不覺悲從中來。

一日晌午,我正抄著經文,李德全突然來了,還帶著個孩子,定楮一看,竟是那日最先跑來躲著的那位。此刻正緊抿著嘴,表情倒還平靜。

只听李德全說︰「這是雍王爺的四阿哥,皇上實在被他鬧得不行,罰他不許午飯,讓到姑娘這兒跪會兒,您看著點。」見我點了點頭,便吩咐跟著的小太監留了一個,自去了。

原來弘歷小的時候是這個樣子的,粉粉白白的精致小臉,實在有趣。他小小的人,倒是很知事兒,自個兒端端正正就在蒲團上跪下了,半宿目不斜視,一個六七歲的孩童能有這份定性,難怪將來能成大器。

直跪到近傍晚,李德全還沒來接他,我悄悄問了那小太監,他卻也不知。心想,不是說只跪一會兒的嘛,怎麼還不來。

讓小孩子跪這麼長的時間,古人真是能狠得下心啊。

正著急,一聲「皇上駕到」,倒讓所有人有些意外,我見弘歷僵直的身子努力又挺了挺背,卻顯然有些困難,在那兒咬著牙皺緊眉頭。

沒法子,我只得上前說一聲︰「恕奴婢斗膽。」頂著他的脊骨一扳,又扶了他一把。剛退到一邊,皇上就進來了。

康熙見他跪得筆直,讓人攙起來的時候,也不吭一聲,臉上明顯有著滿意的表情。弘歷跪過去就說︰「孫兒知錯了,謝皇爺爺賜跪,孫兒日後定叫皇爺爺放心。」一字一句,恭恭敬敬。

康熙點了點頭,卻突然瞧了瞧我。我臉上那又心疼又欣賞的表情還沒來得及收回,不禁有些錯愕。

只听皇上說︰「弘歷知錯就好,為君為國者,需有非凡的定力決斷。你阿瑪我也常說他性情不定,如今你還小,更該早些改改,莫學了他的樣。以後你晌午後完了課就到這兒來,把金剛經抄完了再回去。」

轉頭皇上又對我說︰「月琦,」這還是一年多來,皇上頭一次和我說話。我忙跪下,「你好生照顧弘歷,朕知道你的字寫得不錯,佛法近來也有長進,朕許你給弘歷侍讀。」

「謝主隆恩。月琦一定照顧好小阿哥。」好吧,來了得躲不過,希望小孩子不要太難弄才好。

「弘歷,起來,日後便要叫月琦姑姑,她雖是你的侍讀,實是半師,要好好學習,知道嗎?」皇上真是太看得起我了。唉,他小時候有蘇麻侍讀,現在也想讓我給弘歷侍讀,人的心理有時候真的好奇怪。

弘歷應下了,又轉頭看了看我,叫了聲︰「月琦姑姑。」我忙道︰「奴婢不敢。」看著弘歷眼中明顯抗拒的神情,卻能毫不遲疑的叫我一聲姑姑,能忍也是帝王之道啊。

于是,康熙滿意地帶著他回去了。

幾天後,我想弘歷和我彼此都有了更多的了解,他是個十分聰明的孩子,甚至過于聰明而有些想要偷懶,而我是個讓他有些意外的老師,因為對著孩子,我的戒備少了許多,講了些好玩的東西。

比如他喜歡《西游記》里的齊天大聖,我卻說這猴子不是從石頭里蹦出來的,是從一只天竺的神猴幻化來的,他便好奇了。于是,關于比較文學原型探討這樣的問題,竟和一個小孩子說了半日。

弘歷有時願意多抄一會兒經,便會留到晚膳後。以前住在後宮,我不敢拿簫來吹,如今在這偏遠的佛堂,對著夕陽,我時常願意吹上一會兒。可惜簫聲容易悲切,自己往往也不忍去听。

「月琦姑姑,」小家伙現在叫得十分順口了,「除了我阿瑪,你是我听過的,簫吹得最好的人。」

早知道你阿瑪吹得一手好簫,可惜無緣听得。我笑著轉頭之際,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比我吹得還好。」走來的那人不是胤禛是誰。

我和弘歷都有些驚訝,他擱了筆,滿心歡喜地立即跑了上去,到了跟前卻不敢去拉他阿瑪,只好硬生生停住、行禮,眼里卻盡是企盼。

他阿瑪的眼神也不知落到哪兒了,嘴里自顧說著來意︰「你娘今兒生日,我從皇上那兒領了旨來,帶你出去,明日再送來。」

我正準備去拿弘歷的東西,卻見他小臉一徑不高興,我探詢著望向胤禛,他卻只漠然的別開頭,等小太監帶弘歷消失在轉角,才背過身開口道︰「宮里規矩,只有福晉過生日,才能叫他回去。」

原來那生日的人不是他的親娘,只是個名義上的母親,怪不得孩子不高興。

突然想起什麼,忙追上胤禛,他听見腳步疑惑地站住,望向我的眼神從探詢轉到某種近乎逼供的要挾。

我差點忘了自己要說什麼,深吸口氣︰「以後,可以的話,請四爺多抱抱小阿哥吧,他還小……」用近乎哀求的口吻說出這些斷斷續續的話語,自己都覺得太不爭氣了。

過了半晌沒聲,我悄悄地抬頭。

「月琦,你為什麼要進宮?不,你為什麼要是……」他望著我沒有說下去,扭頭走了。

天,胤禛,你又為什麼總讓我猜得好苦?

由于弘歷的緣故,又因他本是個朝野內外聞名的理佛之人,胤禛開始常到佛堂行走。我與他除了談經,最多的便是下棋。

胤禛是個很好的棋伴,他是個極其內向的人,與其費心思去猜他在想什麼,不如和他對弈,那些未說的話,都在這三百六十一格間。

「且將棋度日,應用酒為年。」那個這般下棋的人,卻如今政務纏身,成了皇上最倚重的人之一。胤,到底為了什麼?那個與我相談閑雲之志,那個看透世事、不願爭斗的你,哪兒去了?你可還是當初的你?

還有胤,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那一****已是棋上輕敵,如今奪嫡未至收官,你便要出局了嗎?

擺上棋盤,想起和胤禛在這佛堂下的第一盤棋。那日進來,他見我在看棋譜,便問︰「月琦,陪我下一局如何?」

我嘴里一面應是,一面去取了棋來。他見了取來的棋卻說︰「怎麼,還舍不得那付‘永子’不成?」

我一楞,隨即覺得好笑,早和胤他們說了,要討胤禛的東西,那是何等難事?轉身去換了棋來。

白子若象牙,黑子透如玉。胤禛淡淡道︰「‘永子’著盤聲鏗,觸子心舒,且能隨溫而變,冬暖夏涼。」他接著一笑,「如此心愛的東西,日後若不知落入何人之手,我豈會輕易出讓?」

何須再多言?

我執白先行,第一手便是天元。胤禛抬頭看了看我,卻似帶著欣賞。

步步算計,時時猜忌,一旦顯了弱勢,兩個人又都是極沉得住氣的,你方韜光養晦,我便伺機而動。捉著了更是彼此痛下狠手,只是他殺得凶些,而我則斷得絕些。

一路走來,下至收官,小小的弘歷看著棋局忍不住道︰「阿瑪、姑姑,你們看,這棋怎麼走得如此想象,竟像是一個人在對局。」

捻起的棋子就這樣掉落棋盤,是啊,好似一人對局,雖下得不同,卻只道是——相同。

沒有誰輸,沒有誰贏,這樣的棋局毫無意義。

此後,兩人下棋,更像是鑽研棋譜,彼此心領神會,既不當真,也不曾敷衍了事。

有時候我覺得德妃可以稱得上一個不受歡迎的客人。在我好無準備的情況下,她帶著十四新婚的福晉來佛堂求子。

那也是個粉雕玉琢的人兒,帶著新嫁娘的羞怯,溫婉地笑著。我正想推說身體不適,早早退下去,卻才上得茶,新福晉便禁不住淚眼汪汪。

這是怎麼了?胤雖骨子里有些放浪形骸,外頭卻是個極有分寸的人。

「額娘……」

只見德妃一邊拍著那女孩兒的肩膀,一邊勸慰道︰「我是知道你的委屈的。不過爺雖然為了那穗子動了手,卻不見他帶那女人回去,這便沒什麼可擔心的。」

啊,是為了那個穗子嗎?

「額娘,我是見那穗子舊了,才給他打了新的,要換下來。誰知……」

「傻孩子,你是皇上指的福晉,誰能動了你去,何況爺只看著那穗子,卻沒說什麼,不就是件東西罷了,至于那結穗子的人,指不定是什麼見不得天日的……」

德妃寬慰了她一番,兩人又拜了一陣子佛,方去了。

夜里,我獨自吹著不成調的《城里的月光》,一遍遍,一聲聲。

……

進屋,研墨,寫完歌詞擱了筆,便不去管它了。

第二日慧兒來過後,我突然想起這事,問她看見歌詞沒,她說以為是我日常那些寫著玩練字的,給收拾掉了。

扔了便扔了吧,昨日之事不可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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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胤的孩子也要出世了,福晉來宮里看德妃,自然是要來佛堂求母子平安的。

心已死,亦或者靜靜地只是不敢動它的舊傷疤。

德妃拜完了佛,起身便說︰「胤那孩子如今娶了媳婦做了阿瑪了,確是懂事了不少,不像先前那般胡鬧了。」

「十四爺日日忙得腳不粘地,前兒還听說皇上又交了藩院的差事讓他看著。」

「嗯。這才是好的。對了,你身子如今不便,怎麼也不叫胤多收幾個在房里?有不錯的立個側福晉也是好的。你年紀雖輕也不能不懂事啊……」

德妃還沒說完,福晉就忍不住淌下淚來。旁邊的大丫頭急得跪下說︰「娘娘錯怪福晉了。」

「這兒哪有你說話的份。快掌嘴!」福晉也急了。

德妃看著事有蹊蹺,做了個手勢讓那丫頭免了責罰,又好聲的問十四福晉︰「怎麼了?你細細說給額娘听。自家人有什麼不能說的?」

「額娘,」福晉拭了淚,道︰「十四爺本就對府里各房淡淡的,對臣妾倒一直尚好,臣妾心里也急。如今我身子不便,本想他多去走動走動,他卻仍是差事辦的晚了,就睡在書房。我又想著是不是府里的幾個伺候的不好,不夠靈巧、標致,便專門找人去物色了幾個好的。想先送進府里讓爺過過目……」

德妃這廂听了一邊點頭,一邊疑惑。

那廂福晉又止不住掉淚,眾人忙勸她保重身子。

她又說︰「不想,那日爺見了其中一個,先就一陣冷笑,沒來由摔了好幾個瓷瓶,嚇得我們不敢出聲。別的就自然更不敢提了。」

「胤可從不是這樣的脾氣啊?」

「額娘,正是從不曾見過,才把我們都嚇壞了。」

「你挑的姑娘什麼毛病,他這般氣的?」

「臣妾也不知道啊,後來傳了福安來問。他只說那姑娘笑起來的神情像極了一個故人,我問他是誰,他卻死活不肯再說。」

「竟有這等事,改明兒我來好好問問胤,對著你一個有身孕的人發這樣的脾氣,不怕傷了娘倆性命嗎?」

「額娘息怒,我如今也想開了,這便是爺的一個心結,上次那穗子只怕也……雖不知那女子是誰,但听福安的口氣,可能早不再人世了。爺也不過就念念。您若去興師動眾問了他,豈不是我們的不是。」

德妃一時不語,又安慰了福晉一回,也就把這事擱開了。

春去冬來,轉眼已是康熙五十年的深秋,看著院內的菩提依然常青無變,而佛堂外的秋葉卻時時飄落入內,掃葉時,別是一番滋味在心頭。

我和派來的宮女慧兒,也已十分熟稔。照例她在暮時離去前,來內堂向我問安告辭,「天涼了,姑娘夜里記得給暖爐多添一次炭。」她一頓,我正要說沒什麼事兒了,讓她回吧。她又一嘆氣道︰「看來良妃娘娘病得厲害,她跟前的人是天天都來求菩薩保佑,可憐見地。」

我听了,心內一沉,知道這該是時候了,便忍不住多問了兩句︰「那良妃娘娘是什麼樣的人物?」

「听說她本也是個奴婢,宮里人都說她性子極好,人也長得美。還有八阿哥這麼個好依靠,如今看來,只怕也是底子薄,無福消受。」

我搖了搖頭道︰「天下的事,本不可只見其相,這是福是禍,論得也太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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