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妻出擊之妻子的報復 第171章 當初你怎麼不放過她?

作者 ︰ 寧銘子

九月的一日,靜兒引著幾個小太監邊進來邊道︰「姑姑,宮里送了日常用的器物來。」

我忙吩咐給幾位公公打賞,收下東西清點。

再一細看竟是滿滿一大簍子,原來的例份都多了好些,一個茶杯,便有粉彩、琺瑯、青花幾種色樣。

正奇怪呢,听得其中一位公公說︰「這是造辦處新進的東西,高公公說讓姑姑看著喜歡的隨使。」傳了話便要走。

我急道︰「公公請留步,這麼許多,月琦著實用不完。既便再多兩件留給主子們來時用,也怎麼都夠了。」

「那……」

「您看,我挑個幾件,多的還是要煩請各位公公……」

這在宮里當差的都是機靈的,佛堂本來就小,哪里放得了這麼多東西,小太監們又比不得那些有官品的,,送他們些或可偷出去賣了,多少也能貼補點家用。

我轉身去看那籃里的,只見琺瑯彩是在白瓷胎上直接繪出的一枝幽蘭,燒得極其清麗雅致,全不似西洋進貢的銅胎質花瓶那般艷俗,讓人一見即喜。

遂伸手拿起那茶碗細細端詳,這花色和韻致……突得心里一動,月兌口便說︰「這個是八爺督造的吧。」

幾個小太監一听都是面面相覷,只一個反應快的︰「呦,姑姑說的可不是,這造辦處還不都是內務府管著的,不是八爺倒是那位?」

我心下一轉,想著今時不比往日,恐怕已是多言,不過一笑掩過,便留了那套琺瑯彩的,讓他們自去。

可不過第二日,宮里來上香的女孩兒們就都議論起了昨兒的大事——

「昨兒個皇上大發脾氣了。」

「姐姐說的可是太廟那事?」

「可不是,皇上就為太廟新設的更衣帳房有那股子漆味,便讓廉親王、工部侍郎、郎中好多大人跪在太廟前整整一晚上呢。」

「阿彌陀佛,保佑我和姐姐近日不受責罰才好。」

轉頭下意識看了看靜兒,卻見她避開我的目光,略顯局促。

是了,必是我那日無心的一句,可這宮里卻有哪個不是有心的?

胤,深秋風緊,昨晚我已換了厚暖的被褥,這樣涼的夜,你可受得住?

雍正三年十一月初五,我看著靜兒撕去年歷上的舊紙,卻不覺有任何留念。蘇麻姑姑啊蘇麻姑姑,你在這宮中平淡如一日的幾十年,是怎麼過來的?

我知道你愛的人不是玄燁,可你又為何長留宮中?是不是只有當我和你一樣老去的時候,才會明了。呵,當然,前提是我能等得到那一日。

「姑姑,你在笑什麼?」從門前傳來的是年輕的男聲。

「三阿哥、四阿哥吉祥!」弘時和弘歷都已長成英俊的少年。

如果不是他們的阿瑪默許,我想這三年是不可能有他們頻繁的來給這個佛堂一點生氣。少年的朝氣剎時點亮了灰暗壁龕下的房間,整個屋子都亮堂起來。

我推開些窗,笑著給他們讓坐。讓靜兒把桌前的水仙挪開,好騰出地方說話。

「靜兒,別挪得太遠了。」弘時先吩咐了,弘歷接著說︰「姑姑這兒的花就是比宮里的開得好,又香又婀娜,才是沾了仙氣的。」

我正忍不笑道︰「四阿哥如此恭維奴婢,奴婢可受不住……」卻听弘時搶道︰「皇阿瑪吩咐了,不讓您在我們跟前稱奴婢的,我們也听著別扭。」弘歷在一旁猛點著頭。

我先前的好心情不知怎麼的就淡了,隨即道︰「那是皇上的恩典,奴婢卻不敢越了分寸。」

屋子里一時冷了場。

唉,何必談這個人呢。

「我正想折幾枝紅梅,勞煩兩位阿哥同去如何?」換個由頭也好。

弘歷一听,已然搶著說了︰「這還要勞煩姑姑嗎?外頭怪冷的,我們去折了來,姑姑給看看好不好,不就得了。」說著拉了弘時就出去了。我忙讓靜兒一快兒跟上。

從雕框的窗格望去,鵝黃、寶藍、醬紫的坎肩、長袍,映著那白雪紅梅,可恨沒有一架相機。

一會兒就折了兩枝來。兩個孩子硬要我猜,哪個是哪個摘的,還得評個高下。

他們又見靜兒在給我使眼色,就起哄似得把她支出去了。

這折來的兩枝梅,一枝花繁枝粗,形態張揚,似有華蓋罩頂;一枝則孤傲獨行,劍氣清泠,別有一番意志。

我看著他倆略顯期盼的神情,指著那華蓋之勢的說︰「這個是四阿哥折的吧。」又轉頭對弘時笑笑︰「三阿哥品味非俗啊。」

弘歷听了直嚷嚷說,一下就讓我給猜著了,不好玩。又說我偏袒弘時,說他折來得好。

我也不急著辯駁,笑著再望弘時時,卻見他臉色有些異樣。

不及深究,先哄過弘歷,說他爺爺康熙最愛這等氣勢的形態,直把那小子樂的。

其實,兩個孩子都很聰慧,弘歷已然看得出日後好大喜功之勢,他是個開朗熱情的個性,從小到大如此,難得的是又很知分寸,怪不得人見人愛。

弘時自小卻變化很大,他兒時很喜歡擺些公子哥的脾氣,如今不再少不更事,月兌了那凌厲的氣勢,卻換上了皇家派頭,且來得那樣自然,讓人不禁仰視。弘時性格內向,心思縝密,其實很有點像他阿瑪。可能太像他阿瑪了,所以胤禛不喜歡他。也許……還因為他有種天然的帝王氣。

人太過扎眼,總不是件好事。

一會兒,眾人坐定,靜兒奉了茶點上來。我見弘時不語時總緊鎖著眉,不由的問︰「三阿哥有什麼煩悶之事嗎?」還不等弘時答來。弘歷先「噗嗤」笑開了,「姑姑有所不知,皇阿瑪要給三哥挑福晉呢。」

「哦,這不是好事嗎?」我一頓,再看看弘時皺得更緊的眉頭,試探著說︰「是皇上訂的人三阿哥不中意嗎?」

他半晌沒答上話來,弘歷又忍不住插道︰「也不知三哥怎麼想的,皇上都擬了好幾家了,也問過三哥的意思,可他總拿不下主意,皇阿瑪已經有些不高興了。」

我听得一笑,「原來竟是挑花了眼不成,大不了挑一個做了福晉,別的中意的姑娘再做側福晉也好啊。」

不想說到這兒,弘時頓時漲紅了臉,從嘴里硬生生蹦出一句話︰「若我要娶,只娶姑姑這樣的!」

我見他全然不是在開玩笑,嚇得忙把靜兒支走。看來,只有我還把他們當孩子。

弘時還楞楞地瞧著我,直叫我不知怎麼辦才好。卻听得弘歷對著他三哥一聲喝︰「三哥!你今兒是怎麼了?平日里,我們兄弟間玩笑也就罷了,你怎麼在姑姑這兒也渾說!」

弘時索性不支聲了,只咬著下唇干坐著。

我只重重地對兩人道︰「這事千萬不能讓你們皇阿瑪知道了,出了這門誰都不許再提!」

起身送他們出去時,弘時故意拉在了後頭,悄悄地對我說︰「今兒個宗人府議定要革去八叔的親王,已經送交皇上了。」

我頓時腳下一空,虧得弘時扶住。心想難道時日已經差不多了,老天真要讓我將這些人的終途都看完了才安心?

弘歷听見動靜也跑了回來,一看我的面色再看看他三哥,已經猜著幾分,「姑姑不願意听的那些事,你說來做什麼。」

「四弟,這幾年,姑姑關心誰、想听誰的事兒,你不是和我一樣清楚。難道只報喜不報憂才好?」

「好了,你們都別爭了。先回去吧。」我心里煩了,終于還是不放心,又叮囑道︰「三阿哥,朝中近日終不會太平,你若一旦大婚,便不能再小孩子言行了。需處處謹言啊,千萬別惹皇上不高興。」

見弘時不搭話,弘歷先急著道︰「三哥,你怎麼突然糊涂了,姑姑從前說的哪句不是應了的,你還不快答應下來。」

我心知他不願意,他既看不管他阿瑪的許多行徑,又同情他八叔、十四叔的遭遇,身為臣子,弘時說些勸諫的話也是為他阿瑪好,可如此這般,反更不能得他阿瑪歡心。

不知弘時日後又是怎樣的劫數在等……

又過了一月,雍正三年的十二月,大孝三年已滿,宮中各處開始張羅,換下帷幕,各宮也忙著把收著的東西拿出來,等過了正月就可以擺上。

舊來服侍的老人們開始陸陸續續地撤散離去。很快,皇上也要選秀了吧。

一日,李德全身後跟了個小太監到佛堂來,他這樣當差的人無事不登門。如今胤禛自有帶來的人伺候,不知他的日子過得如何。

不料他一進門,一句話不說,先給我行起了大禮。驚得我忙去扶他,只听他口中念叨︰「姑娘無論如何受奴才這回禮,也讓奴才走之前安了這份心。」

「這是從何說起,從來都是奴婢受得公公的恩惠提攜。不想,如今連您都要走了,只剩我一個,了無生趣。」

「姑娘千萬別,老奴這是千該萬該的。」

一時說得兩人都是無限感傷。

趕緊扶起他時,卻覺得手里多了個紙團,又見他臉上不動聲色,手上暗暗使勁。我遂也和著他不露響聲,把東西順勢落到了袖子里。

晚間獨自打開一看,寫著︰「三日後,姑娘門前ju花若一株未少,便是老奴已遭不測,切記佛堂外,右角門旁,排水渠下第三塊青石,內有信函一封。若老奴安然出宮,自會帶走信函,若不然姑娘看後自會明白。」

懷揣不安直等到第三日清晨起來一看,數了又數,還是十二株。又等到第四日,還是如此,心頓時涼了半截。趁角門未開,取了青石磚回來藏好。

不一會兒靜兒來了,也無心應酬她,只推說身體不適,想靜靜,讓她自去別處。急急關了門,去看那信。

既看了此信,老奴自然已不在人世,並有不得已之景況才敘及往事。

事情還要從康熙二十九年御駕親征說起,當時皇上駐兵博洛和屯,噶爾丹夜襲軍營,內得奸人所應,陷聖上于危急。

博庫泰;敏臻之子桓真,時為御前行走,他護著皇上騎錦雲驎突出重圍,追兵合圍之際,主僕不得已互換了身份,由桓真引開敵軍而去。

桓真奮力救主,終不敵而自盡于崖下,噶爾丹驗尸即知其非聖上。兩軍之後皆失去聖上蹤跡達半月之久。

後聖上和近衛失蹤的消息走漏,一時只得對外稱︰皇上得疾回鑾。

裕親王外佷女額爾喀;熙琳,時已是桓真的未婚之妻,她一人單騎,喬裝尋去,由于迷了路,竟意外與聖上相遇。

兩人互不相識,皇上以博庫泰;桓真的身份掩飾,熙琳則從未見過桓真,陰差陽錯,皇上又身受重傷,熙琳一路保駕避禍,雖頻頻遇險,兩人卻大難皆度。此後聖恩眷顧,熙琳仍無緣識得真龍。

待到真相大白,兩人方知桓真已為主盡忠。熙琳是個烈性女子,不肯原諒皇上欺瞞之事,此後更要隨桓真而去,若不是太醫說有了格格您,只怕……

自此熙主子再不見聖上,任憑聖上屈尊苦求……

裕親王福全和博庫泰;敏臻又每每勸皇上以國事為重,後來的事就是格格都知道的了。

想當年熙主子曾說,若是男孩,便要叫母子雙亡,免得日後,悔不當初!聖上雖囑咐敏臻日夜看守,心內仍懼怕萬一。

後來誕下的是位格格,皇上比得了阿哥還要高興。因格格是初一生的,皇上即賜名「月琦」,取「與月齊出」之意。

那個白玉香草龍紋的鐲子,是皇上初識熙主子時給的信物,原是孝莊老太後的東西,格格一定好生收著……

一時五雷轟頂,再看這落款,竟是寫在聖祖歸天後一日,原來李德全早料到了有這麼一天。

額娘和皇上……

怪不得皇上從不責怪于我,怪不得我一個小小宮女卻能獨住一屋,怪不得我抗了旨都能保得性命,怪不得皇上在額娘去世那日來佛堂,皇上對胤的氣,竟也逃不去我連累他的一份……前塵往事歷歷在目,一時翻江倒海涌來,將我震得呆坐半日。

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想到自己原來和胤禛、胤、胤……和所有人都是兄妹,又是一身冷汗。

李德全他為何遭人毒手?又為何要預留這封信?連聖祖爺都能信得過他,他定會把這個秘密帶進墳里,可李德全為何現在要說?是什麼人知道了嗎?又是誰要了他的命?

整整一天,我不知時空所在……卻已漸有了決斷。

雍正四年的大年初一,皇上去家廟祭祀完畢,吃了合家團圓飯,入了夜,和往年一樣來到佛堂。

其實,一年里胤禛來佛堂的次數並不多。但每次他總是沾著滿身的腥風血雨,我可以理解,卻還是抵觸著這樣的他。

也許少開些殺戒,對所有人都可以輕松些。但走到今天,誰又有選擇的余地呢?

幸好,大年初一的他是不會為了這些煩人的事到佛堂來尋清靜的。

看著他進屋,照例起身去奉茶。清水注入,緩緩地,茶葉在粉彩的杯子里慢慢舒展,淡香盈室……為什麼自己不能試著換一種心境去看胤禛呢?就這樣放下防備,放下執念,放下彼此?

胤禛顯然被我難得的態度弄糊涂了,他幽深的眼眸里懷疑多過相信。

奉了茶,我讓靜兒下去,對他說︰「皇上,把腰間的玉簫借我好嗎?」

他下意識地點點頭,轉身笨拙地想要解下,那明黃的絲線卻不听使喚,固執的纏繞在一處。我走上前,挨著他蹲下,伸出手要去幫忙,不知怎麼的也給那絲線纏了個緊。

他一時停了手,我略定了定心神,一下、兩下,片刻結便解了。忍不住覺得好笑,抬頭去看胤禛,卻發現他也在笑。

那笑容挨得那樣近,那樣真,那樣難得。

「皇上,您笑起來很好看。」我貪戀地望著他道。

「月琦,是嗎?朕還是願意看你笑。」說著這樣溫柔話語的人是胤禛嗎?

我起身走過去,靠在窗前,屋外,天地一片雪白。看著景,便自顧自吹起玉簫,一曲接一曲。良久,我听見胤禛悄悄起身,走到焚香的琴案前,試了試弦,清麗的琴音隨即相合而出……

也許韶光短暫,所以才特別讓人覺得珍念吧。

我緩緩停了簫聲,看著胤禛,他的眼神如此不設防,我有些不忍開口,「皇上,我想出宮去走走。」

他的眸色頓時變得深暗起來,說︰「你是想去……見什麼人吧。」

我並不否認,只輕輕嗯了一聲。

半晌,他淡淡道︰「回來後……若還能像今日這般對朕,就讓你去。」那聲音懇切地近乎哀求。

我背著他略點了點頭。

好吧,胤禛,如果我們還會相見。

十多年沒有走出宮門,對我來說卻沒有什麼變化,因為這個世界除了深宮,我什麼都不知。

胤禛沒有派任何特別的人跟著我。

其實,我想他早猜著我要去見誰了,可他還是不確定,所以臨行前讓人給了我兩份地圖,另外安排了車馬和路費。

胤禛,事到如今,我已沒有什麼想瞞你的了。

遵化,日近東陵。

大漠一般廣闊的孤寂,天藍得純淨得讓人想哭,當我踏出馬車時,寒風陣陣冷冷地掠過。

胤、皇阿瑪……

還遠遠地離開大石牌坊長長的一段,就有護衛陵寢的守衛把關。

我雖然沒帶什麼隨從,卻坐著宮里的車子,穿著雲錦織的袍子,所以來詢問的人還是極其恭敬。

沒有文書可以證明我的身份和來帝陵的目的,如果通不過關檢,什麼也是枉然。

「請你們這兒主事兒的出來,我有皇太後給十四爺的口信。」從沒有想過自己也可以擺出實足的架勢唬人。

守關的小將來了,我知道這回不會那麼容易唬住他了。

退下手上的白玉香草龍紋鐲子,用帕子包了交給他,「我是皇太後跟前的女官,有急事要和十四爺說,這是太後給的信物,匆忙不急報備文書,你只管把這個給爺看就行了。」

他將信將疑地看看我,又仔細看了看那鐲子,點點頭揮手叫了個軍士,帶上東西快馬加鞭地去了。

過了一盞茶的功夫,遠處隱隱地來了兩匹快馬,只消一眼,我便心灰意冷無力前行,那馬上的人絕不是胤。我千里迢迢而來,竟只是我的一廂情願嗎?

來人一個翻身下馬,飛快地跑至我跟前,竟激動地不能言語。我定楮一看,認得是胤跟前的福安。

他已先行跪下磕頭,我是受不慣禮的人,微一讓,便問他道︰「十四爺還好嗎?」

他一听,只喚了聲「姑娘……」便徑直啼哭不止,那哭聲悲切幽慟,讓人不忍悴听。周圍將士中很多人紅了眼,我遂知他們都是胤的舊部,也都是些難得忠心的人。

一時悲涼無限。

「福安,爺出什麼事了嗎?我想見見他。」等福安稍平靜些,我忙問道。

「回姑娘的話,福安只是見到姑娘高興,爺很好,您別擔心。我這就帶您過去。」他讓車夫跟著,直走到了守陵的別院。

簡單的幾間屋子,沒有守衛和見不到下人的庭院,幾棵被風吹得東倒西歪的樹苗,此外就再也說不出什麼了。

想起十數年前他還只是貝勒時皇上賜的豪華王府,現如今的大將軍王,當今聖上的親弟,竟……如不是親眼所見,誰能相信,怎不叫人心寒?!

福安將我引到廂房,來了個丫頭幫手伺候著。我見院里破敗得不成樣子,下人們似乎也不見幾個,禁不住問福安︰「福晉呢,還有爺的那些侍妾呢,這屋子都沒人管了嗎?」

福安手里突的一頓,低低地回說︰「福晉頭一年來了不多時,就病了,大夫說是吃不得這里的苦。爺听了說︰這本不是女人待的地方,就讓福晉回去了。」

「爺本來就沒有幾個侍妾,爺又說守陵帶著沒有名分的女人也不合規矩,就給了她們些身家銀子,這幾年散的散,留下的也都在老宅侍侯福晉了。」

我听了,嘆了口氣,「福安,你不容易啊。」

一句話又把他引哭了,想來這些年不知受了多少委屈。

「姑娘,您先歇著,爺過了晌午剛去後山跑馬,不到暮時是回不來的。」說完,福安正準備帶上門出去。

我一呆,原來胤不在院里,那他還不知道我……

「福安,你認得去後山的路嗎?」我急急問他。

「認得,姑娘你?」他顯然有些不敢相信。

「給我匹馬,帶我去見他。」笑著肯定了他的揣測。

「姑娘,您的馬還是騎得那樣好啊。」沒走幾步福安的嘴就甜了。

「應該沒忘吧。可有十年沒騎了,還是聖祖爺在的時候讓我學的。」說到這兒,想起當初康熙想讓我遠嫁蒙古的無奈和用意;想起他讓李德全警告我和阿哥們的緣由;想到往事猶如逝去的年華,同樣無可追悔,就讓人生出無限淒涼。

福安見我變了臉色,便也不再說什麼。

走了一陣,福安開始有意走在我的前面,並從身後的箭袋里取了箭搭上弓,神情也肅然得很。

我正要開口問他,他已經先說道︰「姑娘不必緊張,只是這林子里偶有虎狼出入,如今雖已被爺殺得不剩幾只,為防萬一,還是讓奴才備著。」

我听了好奇更大過驚訝,「十四爺真這麼厲害?我時常以沒有見著他大將軍王橫掃**,談笑間灰飛強虜為憾,如今看來又多了一憾。」

「那,我們爺可真神了……」他突然語峰一轉,黯然道︰「這些年,爺心里的那些苦都只能出在畜生身上了。」

一時兩人都靜默無語。

走了一段,「爺!十四爺!」福安突然興奮地大喊。

我猛一抬頭,不遠處那個戎裝英姿的人,不是胤是誰?

「爺!爺!」福安仍在一個勁地喊著。

莫名地,我感到心跳加快,期盼的熱切讓我緊張得有些喘不過氣。

……

我看見胤皺著眉朝我們這兒望來,他在看清我的剎那睜大了眼,坐下的青驄則朝我們疾馳而來,這一切如今回想都似靜止的畫面一格格清晰無比。

而後,他臉上驚恐的表情放大在我的眼前,讓我從心底升起恐懼,我看見他的嘴里在喊,卻听不見聲音。

「小心!」

當听清這句話時,胤已一個飛身將我壓倒在地,我聞到一陣濃烈地血腥掠過頭頂。

從胤的懷里望見一頭目光猙獰的狼,血盆大口、森然的白牙和著碩大的頭顱近在咫尺,它還在不停抽搐,從插著幾只羽箭和月復部的裂口中鮮血橫流!

啊!我嚇得甚至叫不出聲來!

「月琦,你沒事吧。月琦!」胤摟著我起來,我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狼,「啊……」我听見自己微弱的聲音。

「月琦,喊出來!」胤使勁地想要將我搖醒,我听見他撕聲力竭地呼喊,不由自主地「啊——!」的喊出了聲,直到漸漸沒了力氣,才平靜下來。

「胤!」感到自己被他緊摟在懷中,抱上了馬。

「月琦,怎麼了?宮里出什麼大事了?」駿馬飛馳,理智漸漸回到腦海,我听見胤焦急的詢問。

「沒有,宮里什麼事也沒有。」我機械地回答。

「月琦?難道老四,他把你怎麼了?月琦,這到底怎麼回事,你怎麼可能一個人到馬蘭峪來?」

「胤,別問了,我不能說。」如果他再這樣一直追問不休,天曉得我會不會把什麼都說出來。

在我們回別院的路上,他沒有再開口,只是把我摟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直到看見院子的大門,他突然說了一句︰「月琦,你答應老四了吧。呵,不然他怎麼可能放你出來?」

胤,你能不能不要這麼聰明。

我來的真正理由,希望你永遠不要知道才好。選擇沉默,有時可以代表很多意思。

「來人,把福安押到柴房看起來。等我回頭再發落。」兩個奴才很快拿了繩子來綁福安。

「十四爺,是我硬要去後山的,福安勸不住才只好跟著。饒了他吧。看他這些年忠心耿耿侍侯爺,不念他功勞也有苦勞啊!」

胤嘆了口氣,「拉下去,打十板子。」

這麼一說,跟前的人都松了口氣,福安也千恩萬謝地給他主子和我磕頭。

有些事,在這個時空,你永遠也習慣不了。

擺膳的時候,胤特意讓人準備了一桌的素齋。我見狀忍不住說︰「你怎麼不讓他們準備些酒肉。」

胤一笑︰「我還以為你如素慣了,沒想到是一出宮就想開葷腥啊。」

我也不禁被他逗笑了,「你明知道我說的是你,何況聖祖已去,我如今是自由之身。也不忌諱這些。」

「自由之身,」他略一冷笑,也不搭話。

燭火在牆上勾勒出了杯盞、人影、擺設、暖暖的屋里的一切都搖搖曳曳,透露著夜的氣息。

「胤,」對面的他目光專注,只是眉宇間帶上了我不曾熟悉的淡淡憂郁,「你還是我記憶中的樣子。」

「是嗎?我以為自己都快是糟老頭子了。」他故意皺著眉說。

我笑得無奈,「那我一定離糟老太太不遠了。」說著,還擺了個老太太的模樣。

胤突然極其認真地說︰「月琦,你一點也沒變。」

我望著他良久,末了彼此會心一笑。

撤了飯,喝著茶,我問他夜里都做些什麼,他起身拉過我的手,來到書房。

見他桌邊堆著抄過的經卷,案上常翻的都是史書,卻還有幾冊老莊的集注。

屋里有些清冷,飄散著令人懷念的墨香,我將他抄得一半的經書稍稍挪開,研了兩下墨,取過筆,鋪紙寫道︰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他看了看,自去取了一枝來回寫︰

——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

「胤,你這!」我急他不領我意。

「月琦,我怎麼不明白。只可惜廟堂早無位,江湖亦難歸。」

「佛曰嗔痴;佛曰舍得。胤,你該比我懂。」

「佛曰色空;佛曰緣果。月琦,你該懂我。」

我恨不得跺腳,卻末了不過嘆氣,「我也知勸你不住,卻……」

「卻還是忍不住要勸?……呵呵。」胤的笑聲依然清朗如昔。也許庸人自擾的,只是我自己。

「胤,去拿點酒來,好嗎?」

「嗯。」他應聲離開。

酒一定是上好的,連我這個全然不懂的人,聞了也不免要醉。

越醇的酒才越香,喝在嘴里,綿軟燻人。

「月琦,喝慢點。」胤忍不住對我叮嚀。

「嗯。」我走近窗前,從別院的小樓望去……

天地一片漆黑,除了曠野的風聲,只有遠處守陵人的星火依稀,孤寂彌漫在遠方。

「胤,我只能留兩天。」

「嗯。」他不置可否的語調,讓我有些好奇。

我的臉一定很紅,覺得周身都熱得燒了起來,可我一點也不覺得醉。

「月琦,過來。」

我端著酒杯走近胤,他伸手一扯,我便笨拙地跌進他懷里。他頭一仰,一口干了我手中的剩酒,貼得我近近的……

閉上眼,感覺他細細的吻落在我的眉宇、臉頰、唇間,直深深地埋到頸脖,我听見彼此跳蕩的氣息,感到周身發燙的肌膚,哦,胤……

他突然猛地停了手,怔怔地望著我,眼里滿是痛苦。

「……月琦,」他的聲音啞得自己都不敢相信。喉頭一緊,他站起身,背著我道︰「我送你回房。」

我跑過去,把胤攔在門內,也許酒真能壯膽,「胤,你不明白嗎?回去我就是胤禛的人了!」

第一次,這樣緊地抱住一個人,不想放手。

他打橫抱起我,走進了無燈的過道。

胤的吻燙得灼人,每一次回吻他,他都用更熱烈地**來回應。褪去彼此的衣衫,撫著他身上的刀傷箭痕,恨不得自己都能一一代受。

為什麼愛一個人,可以這樣不顧一切?

靈巧的手指輕輕探開我的身體,他任意的舉動都會讓我從高山跌落深谷。

胤,你是不是也曾這樣對別人?

啊——!

愛一個人,怎麼可以在痛的極至感到幸福?

「月琦,為了你,我什麼都能做。」

哦……

我已經分不清淚水和汗水,停止了所有的掙扎與思考,原來理智抵不過yu望一眼。

「胤,我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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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當陽光射過窗格,睜眼時才發現,世界原來第一次這樣清晰。

給胤穿衣時,發現他的身上還掛著那個穗子,舊舊地很是奇怪。

感動,別無其他。

「嚓」的一聲,一只信鴿落在窗台,我見胤臉色一變,快步上前取出紙卷,看完後面色更是凝重。

「怎麼了?」我忍不住問。

「八哥被宗人府拿了。」消息來得猶如霹靂,「他終于還是要下毒手了。」胤說完,靠在窗前久久沒有移步。

「胤,你怕嗎?」良久,我問他。

背著晨曦,胤轉過身。剎那,我有些恍惚。他笑著反問道︰「月琦,你怕嗎?」

「不,不怕。」我笑得再自然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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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我們的最後一夜,抵死的纏mian過後,睡意全無,翻身守著胤,卻發現他同樣醒著望我。

我清楚自己做了些什麼,無懼亦無憾。我不是康熙的月琦,我只是在這個時空遇到胤的那個人。

我愛胤。

深夜,再沒有誰的臂彎能為我擋去死亡的恐懼。

胤,胤,胤……

但願黎明永不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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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輕輕地從胤的懷里滑出,我想我們都在逃避告別的時光,沒有挽留,沒有誓言,我和你之間言語只是多余。

我最擔心的事,你已經給了我答案。昨夜我問你莊子妻亡的時候,他擊甌而歌,可是不近人情?

你說,一個會說「萬物與我為一」的人絕不是無情之人。此子狂傲非凡人,不可常理論之。為何我這樣的人竟然不知。

我一笑置之。你突然恍然大悟,抱著我說,只要胤禛對我好,你每日擊甌也未嘗無可。

胤,你錯了,錯了。還記得我當時說的話嗎?「至愛乃無情,生死亦戲夢。」

胤,珍重!

騎上快馬飛離而去。

終沒有想到,這個世界是我離它而去。

景瑞山的風景美得讓人流淚,常青的松柏,盛開的臘梅。

山巔風疾,深谷無澗。

只消輕輕一縱,一切就都結束了……

天旋地轉,醒來時,卻發現自己被一個陌生人救起。

他從腰間掏出一物,那是大內侍衛的令牌。

身中數箭的狼,一路隱隱的不安,一個個片斷跳入我的腦海,電光火石間才發現,原來胤禛從沒有放過我。

我掙扎著想要逃月兌。

卻听見侍衛用極其平靜的聲音對我說︰「姑姑先听我說完,去留,奴才絕不干涉。」

我怔怔地沒有動。

「姑姑出宮後,皇上命奴才一路暗中保護。不論姑姑要做什麼,要去哪里一概不得干涉。

但只兩件事,奴才如不能做到,必定性命不保。姑姑若已決意不再回宮,奴才就只得強行帶姑姑回去。此外,」

他頓了頓,看著我一字一句道︰「皇上說,如果姑姑誓死不從,傳朕的口諭︰一命換一命,朕一定手仞十四。」

胤禛!你!

……這又是何苦呢?

回宮了,高牆深鎖的牢籠,沒有一絲生氣。

胤禛將我從佛堂搬出,移到離南書房不遠的小閣。不用再擔心我的逃跑,捕回來的獵物有的是時間消磨它的意志。

胤禛,並不急著來找我。

直到數月後的一天,他突然不宣而至,踏進門時,身上暴戾的氣焰讓人膽戰心驚。

我緩緩地起身,對著他行禮。

一定是我的模樣比他的更嚇人,我分明從他的眼里看到一絲恐懼。

「該死的!」我听見他用滿語咒罵,「把伺候的人都拖出去,一人杖責五十!」

「皇上饒命!皇上饒命!」無數冤屈的聲音在吶喊。

五十,恐怕那些柔弱的宮女沒有幾個能活命,又要枉死多少性命?

我跌坐不忍悴听。

他沖過來抓住我的手腕,逼我向他看,胤禛的話語就像毒蛇︰「你要是有什麼,我就叫老八和十四都給你陪葬。」他緊緊盯著我,命令道︰「給我好好照顧好你自己!」

他甩手就走,我沖著胤禛離開的背影忍不住喊︰「為什麼你不能放過彼此,放了你自己,也放了八爺和胤。」

那笑聲如同來自地獄。

「你讓我放了他們?

你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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