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煙宮。
「恭喜娘娘有喜了。」
龍昊天進門時,看到便是這一幕,御醫跪在地上,高呼著。
御醫一見皇帝也跟了過來,立刻又去恭喜皇帝︰「恭喜皇上,容妃娘娘有喜了。」
「嗯,下去領賞吧。」龍昊天面無喜色的吩咐道。
御醫被他的反應嚇得直冒冷汗,看來皇上真的只喜歡璃妃娘娘一個人的孩子。「是,臣告退。」他低頭頭,慌忙退了下去。
席容不急不慢的起身,對他施禮︰「臣妾見過皇上。」
他上前一步,驀地扣住她的胳膊,將她撈起︰「你怎讓自己‘有孕’的?」
他將「有孕」兩個字咬得極重,听得她很剌耳。
「皇上是不是又在懷疑,臣妾與人有染了?」席容冷了神色,新賬老賬打算與他一起算。
「朕哪句話說你與人有染了?」龍昊天被她的話氣得神色一窒︰「朕再問你一次,你用了什麼辦法,讓自己有孕的?」
「皇上曾經用的什麼辦法,臣妾便用的什麼辦法。」席容回得輕輕飄飄的,好似在說著什麼無關緊經的事情。
「你不要命了是不是?」龍昊天眼中的怒火,已經將他的眸子燒得火紅一片。
「臣妾只知道若是被人當做貨物一樣的去交換,那般沒有尊嚴,那臣妾情願去死。」席容冷冷的盯著他,與他眼中熾熱的怒火,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朕何是要用你作交換了?」龍昊天俊臉鐵青一片,被這個女人氣得大腦「嗡嗡」作響。原本,她就是這樣看他的啊!
「皇上敢說就沒有動過這樣的念頭?」席容看他怒成那樣,只覺好笑。
龍昊天被問得一滯,也便是這一滯,讓席容徹底的肯定了心中的猜測。
「皇上若是覺得臣妾壞了皇上的計劃,大可以現在就去告訴周景瀾,臣妾守身如玉,所謂的有孕,不過是臣妾舍不得離開皇上,而偽造的假孕。」
龍昊天眼中猛烈的怒火,瞬間便弱了下去,他好似沒有听清一般,愣愣的看了她一會,驀地俯下頭,吻上了她的唇……
他緊緊的抱著她,讓兩人的身子女貼得毫無縫隙,熾熱的吻,更是帶著無盡的思念……
只是,他吻著她的唇,卻有些微微的顫抖,那是一種不確定的小心翼翼。而太過投入的他,並沒有看到,她眼中那抹一閃而過的鋒芒……
席容其實一直不懂,龍昊天明明不愛她,為何卻這麼熱衷于吻她?還是說,這只是男人最原始的**,根本無關乎那個女人是誰。她正深刻的研究著這個問題,扣在自己腰上的大掌,忽然一用力,好似在向她宣誓著他的不滿。
她趕忙收神,不敢在這個時候,再讓他逃出毛病來。這些日子的起起落落,讓她悟出了一個道理,這宮里的女人,若是沒有皇帝的庇護,縱使你再聰明,再孤傲,也定然要吃虧的。
翹璃韻不就是個最好的例子,即便連太後都將她當成了眼中釘,但她依舊是這宮里過得最風生水起的主子。皇帝著緊的人,誰敢動?同理,她想離宮,想查出真相,也一樣要從皇帝這里著手……
她心中的計量,在他纏綿的吻下,漸漸弱了下去,全心的投入到這激情澎湃之中……
他的靈舌在她的口中,一番的攪弄,痴纏後,才微喘著粗氣放開她,用自己的額頭抵著她的額頭,聲音微啞的道︰「下次不要自作主張了。」
他的聲音不高,雖還帶著**的味道,但,卻明顯透著警告,有些溫怒。
她心里微緊,沒有搭話,心里卻在想著,他這是在怪她壞了他的計劃嗎?她發現,自己現在已經不會將往好了想的。只要能與她扯上關系的事情,她都自然而然的往壞了想。
他听不到她的回答,抬起頭,擰眉盯著她,「又在心里怨恨朕?」他雖在問語氣卻肯定得卻好似已經親耳听到了她的心聲。
「臣妾不敢。」她微低著頭,就像是個受氣的小媳婦。
「還有你不敢的事情?」他又狠狠的盯她一眼,坐在身後的椅子上,一拉她,將她抱坐在腿上,「欺君的事情你都做了,這會兒卻說不敢,未免假些吧!」
「臣妾也是被逼無奈,才出此下策,若是皇上覺得臣妾有罪,大可以拆穿臣妾,再將臣妾給了周皇子。」席容的語氣明顯透著賭氣的成分。席容雖然不樂于與人深交,但是拿捏人心的事情,她還是掌握得極好的。
就比如說這會兒,她知道,自己除了示好之外,決不能表現得太大度,如若不然,龍昊天必然生疑。
「朕何時說要將你送人了?」龍昊天听她提起這話,不禁又怒了幾分。
席容干脆別過臉,輕輕的咬著唇,委屈的閉口不言。
她一不開口,屋里便是一陣的寂靜,只余他被氣得有些粗重的呼吸。良久後,待他氣息平穩,他問她︰「你不是一直想出宮嗎?為何不想與周景瀾離開?」
「大概是傻吧,就因為那個人讓郁醫女出宮幫我找藥,我便什麼都忘記了。一心想著圍場的事情,定然有什麼誤會,想要再與他……」她的話,被嗓子里的嗚咽哽住,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她的眼中,明明已經染了水霧,她卻咬著下唇,忍住不讓那水霧變成淚珠落下。
「那為何不去問朕?」他扳過她的身子,逼她看著他,「你知道你再服用血草,多危險嗎?」
「皇上衣不解帶的留在璃韻宮里,臣妾哪里還敢去打擾皇上?」席容自嘲的笑了笑,「臣妾懂,璃妃娘娘在皇上心里的地位,即便是十個百個臣妾也自是比不了,又哪里敢去討這個沒趣。」
席容面上雖然說得極為委屈,但心里卻一直在打鼓。龍昊天一向最討厭後宮的嬪妃爭風吃醋,她這番的醋味這麼濃,難保不會激怒他。但,即便會激怒他,刀也要賭一賭。
若是賭贏了,他不怪她,便也就等于相信了她在乎他,不舍他,這樣才能更好的保證,他不要拿她去換了他需要的東西。她絕不會讓自己從棋子再變成可悲的貨物。
她的話落下,他並沒有立刻回答,反而眸光深了深,席容的心里,立刻便打起了鼓來,以為這是他媽怒前的征兆。但,這會兒,她什麼都能再做,只能等著他的反應。
他眸中的神色一斂,忽然失笑︰「朕真是沒想到,一向冷靜自若的容兒,也有變成小醋壇子的時候。」
席容的心里,微松了一口氣,但隨即又變成了緊張的狀態。她與龍昊天之間斗智斗勇,又不是一日兩日,她決不能因為他一時的反應,就信以為真。之前那場對決之戰,她愛上他,所以她輸了。但,現在不同了,什麼事情只要一有了心理準備和預防,她便能理智的壓制了。
他取笑她一番後,忽然問︰「你是從哪里得到血草的?」
「臣妾中毒那會兒,讓郁醫女幫臣妾找的。」席容如實回道。
「你找這東西來干什麼?」龍昊天不悅的一皺眉。
「臣妾只是想研究下。」她也不多做解釋,事實本就如此。她本就是個好學的人,這種能讓人假孕的藥,她又怎麼不研究一下,以備不時之需呢!
「郁采珍倒是能耐,這種稀奇的藥材也能弄到。」龍昊天低低的嘲諷著,神色喜怒不瓣。
「皇上不是早就知道她能耐嗎?如若不然,也不會派她出宮了,是不是?」席容一句話,便將他頂了回去。
「朕忽然發現面對你這麼聰明的女子,一定要多加小心才行。」他眸光熾烈的打量著她,似玩笑的一邊的調侃道。
她卻听得心里「突突」直跳,懷疑他在暗指著什麼。但,她還是極力鎮定下來,輕喚他︰「阿昊……」她故意如此喚,讓他接受這個稱呼。因為身世的原因,她其實是理解,龍昊天對生母那種又渴望又憤恨的心情。
他微愣,隨即擰起眉心,沉黑的臉色已經等于在告訴她,他現在的情緒。
她見好就收,並不打算一直讓他蹙著眉頭。
「不管你信不信,我都要再說一次,我與周景瀾是在你宴請他那一晚,才第一次見面,而圍場,是第二次。」她小心翼翼的打量著他,好似怕她不信一般。
「朕知道。」他圈著她的胳膊,又緊了緊,輕撫上她那側被他打過的臉,「疼嗎?」
「不疼了。」她將手覆在他的手上,眸子一眨不眨的看著他,「你那日讓我給翹璃韻試藥,是因為你知道我需要黑靈蛇解毒,是不是?」這是席容在郁采珍走後幾日,聯系青巧的話,想出來的可能。不過,雖說是可能,但她自己卻不信,總覺得龍昊天絕對沒有那麼好心,或許是他那一日提審郁采珍,從她口中得知了她的情況,才刻意抓她去試藥的。
不過,不管是為了什麼都好,她都必須親手解開他們之間的這個結,讓他以為,她是真的原諒了他的所作所為,他才能對她放下防備,她才能重新「得寵」。
不管以後是出宮,還是必須老死在這深宮,站在高處,俯視著別人,都總要比別人踩在腳下的好。她雖沒有入宮多久,但從很多年以前,便听人講起,那些個不受寵的妃子,是怎樣在宮里淒苦的度過一生的。
她們的命運悲慘得,即便是皇宮里最低等的奴才都敢踐踏。有的紅顏薄命,有的瘋傻,就是沒有一個走出深宮,或是安樂到老。
他愣了愣,似乎沒有想到,她會說出這番話。
但,隨即,她便听他嘆了聲︰「你這女人聰明的讓朕覺得什麼都瞞不了你。」
「不是臣妾聰明,是皇上沒有狠心到底,若是皇上不讓郁醫女出宮,臣妾便真的以為,皇上是巴不得臣妾死了。」她說著,紅了眼眶,眼淚頓時成串的落了下來。
「怎麼說著說著,就哭了。」他連忙去拭她的眼淚,大有些手忙腳亂。
「皇上當真不知,臣妾為何事委屈?」席容一瞪他,眼淚落得更凶了些。
「朕知道,是朕誤會了你們的關系。」他將臉窩在她的頸窩,啞聲道。
那日,他怒不可遏,一回營帳,便派人罰了她的兩個宮人,不想去管她的死活。那一刻,他甚至想過,若是她真的那麼愛周景瀾,那便放了她吧。她得到了她想要的幸福,他也可以救韻兒和她的孩子,這樣便皆大歡喜了,他與她之間這場總是理不清的糾葛,便可以結束了。
可是,隨即,他便覺得,自己這想法,還真是荒唐,她是他的女人,他為何要將她讓給別的男人?他堂堂一國之君,受周景瀾威脅,用自己的女人去換上他手上的東西,豈不是無能?
他越是想,便越是坐不住。于是,他便命人提審了郁采珍。從郁采珍口中,他這才知得,她入山是為了黑靈蛇,她的毒,已經沁入了血液里。可是,他卻以為,她和周景瀾是貪戀那一處花叢的美,才會跑去廝混的。
之後,他又召見了那個找到黑靈蛇的暗衛,問他是如何找到黑靈蛇的。當時,他滿心盛怒,那侍衛是從他身後過來的,他自是不知道,他是撿來的黑靈蛇,而非自己抓的。
听完暗衛的稟報後,他徹底的信了郁采珍的話,她入山,並非廝混,而是為了給自己找解藥。可是,即便如此,也還是平息不了他心里的怒。為何她情願找周景瀾幫忙也不肯告訴他?而且周景瀾那一日,刻意不帶侍衛引開他安排的人,用意很明顯就是為了不讓他知道他的行蹤。這還不足以說明問題嗎?他去見他的妃子,所以不能讓他知道。
那一刻,他幾乎更肯定他們是認識的。但,疑了,怒了,恨了,他還是以試藥為借口將黑靈蛇的膽汁分給了她一半。只是,他怎麼都沒有想到,她卻在喝完那碗藥後,吐了血……
他想,這下他們之間的怨結,怕是再也解不開了。
回宮後,不知怎的,他總是想起她那日哭著說她「沒有」的樣子。他理智的分析周景瀾對席容所做的一切,已經可以肯定,他們就是認識的,她說沒有,不過是騙他的說法。可是,即便如此,他還是鬼使神差的,派了暗衛去查。
暗衛是于兩日前將消息送到他手上的,說周景瀾除這次來訪和去邊城見過龍浩然以外,便再也沒有進過南越國的地界,與一直在南越國的席容根本沒有任何的交集。那一刻他心里又驚又喜,他從來不知道,他竟是如此在乎這件事。
圍場時,他怒得恨不得殺了她與周景瀾之時,他還在告訴自己,那不過是一個男人為了維護尊嚴,該有的反應,他並不是在乎她……
他在意識到自己不對勁的情緒後,便越加的想要壓住,不肯來見她。他想,像她那樣倔強的女子,定然也是恨他吧!而今日這樣的結果,是他所沒有想到的。一切轉變的太快,便失去了真實感……
「好了,別哭了。」他吻了吻她還在此停流淚的眼,她的淚,便沾在了他唇邊。他伸出舌頭,在唇上舌忝了舌忝,才頗有心得的道︰「甜的。」
「也不嫌髒。」她被他的樣子逗得破涕而笑。
「愛妃的眼淚怎麼會髒?」他抬起大掌,又抹了抹她臉上的淚。
她被他哄得嬌羞的窩進他的胸口,偷偷的抿著唇笑。
他略低下頭,俯視著她偷笑的模樣,幾日來,唇角第一次揚起了弧度……
只是兩個人之間這「溫馨」的氣氛,很快便被前來稟報的孫公公打斷了。孫公公也是在門外猶豫了很久,才敢小聲稟報道︰「皇上,璃妃娘娘醒了,正吵著要見皇上。」
席容唇角的笑意一僵,從他懷中掙月兌,站起身,立于一旁。
孫公公看著剛剛還唇角掛笑的龍昊天,這會兒臉陰沉得黑壓壓的,嚇得額頭上都滲出了冷汗來。他也不想來打擾皇上的雅興,但是,璃韻宮那位若是出了什麼事情,他顯然也吃不到什麼好果子,便只能硬著頭皮來了。
「嗯,朕知道了,你先下去。」龍昊天沉聲吩咐一句,孫公公才如釋重負,連忙退了下去。
「你去吧。」席容聲音澀然的對他道。
他從椅子上起身,握住她的手︰「她現在的情況很不好,那個孩子隨時都可能保不住,所以……」
「不用說了,我懂。」她抬手掩住他的唇,搖了搖頭。其實,她不是懂了,她只是不想听他的辯解。他有多在乎翹璃韻,宮中人人皆知,她又怎麼會連這點自在之明都沒有呢!
別看他剛剛縱欲了她的「吃醋」,但若是這個時候,她敢使小性子,不讓他去,他定然會指袖而去。曾經听蘇姑姑說過,做女人的,只有懂得知進退,男人的寵愛才會長久。
他不知道在想什麼,看著她的眸色深了深,才道︰「朕晚上過來,等朕。」
「嗯。」席容點點頭,目送他離開後,伸手拭去眼角還未干的濕意,眸中的那抹溫順已然消失不見,而是換上了輕諷。之前她以為女人不一定要用眼淚才能征服男人。所以,即便入了宮,她也始終保持著她的清冷和高傲。
但在圍場一事上吃的苦頭告訴她,清冷和高傲並不能讓她得到無尚的權利,也不能給她自由,只會讓她吃盡苦頭。
人總是在要在種種現實的磨練下,才會漸漸的改變,她縱使被譽帝都的第一才女,也需要在跌打滾爬中,適應這後宮的游戲規則。至于那個男人的心,她已經不敢再奢望,也不想再奢望。
即便他派了郁采珍去給她找解藥,她也沒有信心去信任,去愛。或許,她也意識到了,感情便是她的命門,她致命的弱點,所以,她打算將自己的命門好好的保護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