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情是無情,但總歸要說的,她不想讓人覺得,她是個輕浮的女子,她的身份也讓她沒資格再與人談情。
「你什麼身份我很清楚。」周景瀾沉了眸色,「用不了多久,你就是我的女人了。」
「呵……」席容冷咧一笑,站起身︰「那就等本宮成為王爺的女人時,王爺再來與本宮說這些。」
「席容,你當真這般無情,你就不問問我的傷?」他扣住她的手腕,不肯讓她離開,執意讓她給個說法。
他費了多大的勁,才能換來今日的相見,她就當真如此的不屑于他嗎?
「王爺若是有事,還會出現在本宮面前嗎?」她冷凝看他,眼中便連半點關切都沒有,冷靜得讓人害怕。
這樣狠的話,傷的不只是他,便是她的心里,也狠狠的疼了。那日,他傷得那般嚇人,她又怎麼會不想問問他的傷勢呢!但,她還是忍下了想問的沖動,不想給他過多的希望,讓他誤以為,她對他也是有意思的。不管周景瀾對他的情是從何開始,她都想讓他斷在當下,好好的離開這里。他是天之驕子,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何苦為了她,亂了自己美好的人生呢!
「席容,我一定會帶你離開的。」他咬牙篤誓。
「好,本宮等著那天天。」她唇角掠過一抹冷笑,手上一掙,便掙月兌了他的鉗制。
「我這趟來,只是想讓你親眼看看,我好好的,沒事了,免得你擔心。」他背對著她,聲音又沉又啞的說道。
她的鼻子一酸,被他的話,捅到了心窩上。是,這些日子以來,不管是白天還是黑夜,她都在擔心著他。那一日,他滿身是血的倒在她腳下時,她真的怕他就這麼死了,她來不及問他,他為何要待她這麼好。可是,如今他沒事了,她又什麼都問不出口了,只能看著他的背影在她的眼前黯然的離去……
……
五日後,是夜,緋煙宮。
席容進宮這麼久,還是第一次對月暢飲,滿心的淒涼。她仔細的回想著與龍昊天之間的過往,好的壞的,原來她都記得這般的清楚,唯獨想不起她為何會愛上了他。或許,愛本就像是這夜風一般,吹來得毫無原因。
她抬起手,五指分開,冷寒的風便她的指間刮了過去,她緩緩的握住手,除了一手冰涼,卻是一無所獲。再次攤開手心時,她「咯咯」的笑了,眼中卻是波光粼粼,盈滿了水光。她的柔荑,小臉,此刻都已經凍得通紅,她卻不知冷,反倒是輕盈被酒水燒得有些難受。
她的笑聲愕然而止,隔著五指的縫隙,好似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在向她走來。她微愣,隨即阻著桌面,搖搖晃晃的起身,俯身下拜︰「臣妾見過皇上。」
他在距離她三步的地方停下,擰眉看著她,眼中的思緒藏得極深,不外漏一點。
許久等不到他回應,本就有些暈的她,身子不禁向一旁晃了晃。
他這才出聲︰「坐吧。」
她如釋重負,坐回自己的石凳上時,他一撩袍,在她的對面坐了下來。
他伸手拿過她面前的酒杯,將杯中酒一仰而盡。「席容,有多久,朕沒有與你這般心平氣和的坐在一起了。」
她好像很仔細的想了想他的問題,隨即苦澀的扯起唇角,他的問題,她回不出。除了那幾日的美好之外,他們之間似乎總是有著各式各樣的問題。她看他徑自給自己倒酒,接連喝了幾杯,才道︰「皇上今夜為何會來?」
他不是對她厭惡至極,多看一眼都嫌煩嗎?她的腦袋雖然有些暈乎,但還沒有糊涂,還記得兩人之間到底發生過怎樣的事情。
他不理她,一直喝著酒,直到一壺酒下了肚,才極為痛苦的看著她,低喃,「容兒,韻兒的孩子恐怕保不住了。」
她的心口一陣鈍痛,因他的痛苦,也因他的無情。他難道不知道,他為了另一個女人如此的痛苦,對她來說,是莫大的傷害嗎?安慰他的話她怎麼都說不出口,但落井下石的話她更不能說,也說不出口,她再恨翹璃韻,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一條鮮活的生命。
她只能靜靜的看著他,當個听客。不過,不是她想听,而是皇權在上,她不想鬧無謂的脾氣,再多生出什麼事端,也許他再坐一坐,就走了。她不禁在心里苦笑,若不是他當真傷害她,她大概也無法做到此刻這般吧!
他似乎也不在乎她回不回答他,又喃喃道︰「韻兒不能讓她失去這個孩子……」
她輕抿了一下嘴唇,心里明明已經抽得很緊,她卻似好似沒事一般,用右手撐著頭,神色淡淡的。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直到孫公公送來了兩壹酒,他一股腦的喝下去後,才又看向她。
而她這會兒已經輕瞌著眼,似睡著了一般。
他看她一眼,站起身,放輕腳步,走到她近前,一彎身,便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因身子忽然騰了空,她被嚇得驀地瞠開了雙眼,待對上他的視線,她不禁一陣的窘迫。她剛剛雖是真的有些眩暈,卻也有用故意裝睡,趕走他的意思又哪里想到,他會突然無聲無息的走到她的近前,將她抱起。她正尷尬,他卻好似什麼都沒有看到一般,抬起頭,抱著她向正殿而去。她這才松了一口氣,趕緊閉上眼,繼續裝睡。
他直接抱著她進行內室,動作甚為溫柔的將她放到床上。
她的脊背一抬著床板的時候,身子不禁一僵,心里直打鼓,只盼著他快點離開。
可是,他並沒有如她所願,看了一眼床上裝睡的女人,他便開始月兌自己身上的龍袍。
她听到一陣月兌衣服聲時,不禁眉心輕擰,屏住了呼吸。
他月兌衣服的速度倒是很快,須臾間,就已經走到床邊,直接躺了下去。
他躺下了,她卻再也躺不住了,「噌」的坐起身,便要下床,卻被他一把拉住。
「你去哪?」他的眉心,已經擰出了一座小山。
「臣妾……」席容的眼楮轉了轉,「臣妾起夜。」一溜口說出來後,席容自己都覺得這理由好,我起夜,你總不能不讓我去吧!等起完夜,我就假裝在軟榻上睡著,看你奈我何。
「天黑,朕陪你去。」他也跟著起了身,順口便溜出了一句,很是自然。
席容的臉色窘了窘,好半晌才能發出聲音,「皇上也累了,早些歇著吧。」
他深深凝她一眼,忽然抬臂,霸道的摟住她,直接躺了下去。
她自然反應的掙了掙,卻听他啞聲在她耳邊,道︰「別鬧,朕累了。」
她深吸一口氣,強忍下想要將他踢下床的沖動,閉上眼,盡量將他忽視。反正夜也不長了,他明兒還要早朝,她再忍忍,他就走了,現在與他鬧,吃虧的只能是她。這般想著,她便不再動,安靜的靠在他懷中,閉上眼。
一開始,她還撐著不睡,但本就有一醉意的她,漸漸的困意侵襲,再也撐不住,睡了過去。
但,她卻睡得極為不安穩,好像沒眯多一會兒,便听到了響動,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模糊的視線中,是他疾步離開的身影。她一下子便沒有了睡意,從床上爬了起來。
因為宿醉,她的喉嚨很干,只得下了床,去給自己倒水。走到桌邊的時候,她隱約听到院子里有刻意壓低的沉怒聲。隨即是一陣凌亂的腳步聲響起,院子里再次恢復了安靜。
不用猜她也知道,一定是翹璃韻又出事了,他才會這麼急不耐的離開。這是第三次,他為了翹璃韻從她這離開了吧!
她覺得這個男人真的很奇怪,既然那麼在首翹璃韻,又何必跑到她這里來,在璃韻宮陪著不就完了。
算了,那人的思想異于常人,想也想不明白,倒不如睡覺。她喝了口水,便又走回床邊,倒頭睡了過去。
翌日清晨。青巧一進門,就神秘兮兮的看了她兩眼,但似乎礙于有別的宮人在場,不好開口。
等到兩個宮女伺候她穿戴整齊後,她吩咐道︰「你們都下去吧,頭發讓青巧來梳便好。」
「是,娘娘。」兩個宮女一欠身,退了出去。
「說吧。」席容走到梳妝台前坐下。
「娘娘,奴婢一早听說璃韻宮那邊出大事了。」青巧將聲音壓得極低。
「什麼事?」席容隨口問了句,並沒有多少吃驚的反應。出事是一定的。要不然龍昊天也不會走的那麼急。但翹璃韻除了身子不好,還能出什麼事?
「璃妃娘娘月復中的小皇子恐怕是保不住了。」青巧表情有些復雜的說著。她覺得自己要是盼著那孩子早點沒,有點不道德,但那孩子若是真生下來,她的主子怎麼辦?
「就這事?」席容有些無奈的反問,翹璃韻那孩子今兒保不住,明兒保不住的,有龍昊天在,哪一次沒保住?
青巧看她的表情,知道她很不信,便道︰「娘娘,這次是真的很危險,奴婢听說,皇上昨夜連夜請了周皇子入宮。」
「請周皇子入宮了?」席容一驚,轉過身,緊張的看著青巧。她的心,莫名的開始不安起來。
周景瀾那日在太後那里與她說的話,不禁再次浮現在腦中。他要怎麼帶她走?難道,與翹璃韻的病有關系?
「是。」青巧確定的點點頭,又道︰「皇上今早連早朝都沒有上,正守在璃韻宮呢!還有周皇子,一眾太醫,都在那守著呢!」
席容的身子軟了軟,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
「娘娘,你沒事吧?」青巧見她的臉色,忽然白的嚇人,不禁關切的問道。
「沒事,幫本宮梳頭吧。」席容深吸一口氣,穩了穩心神。
「娘娘,你今天想梳什麼發式?」青巧一邊為她順發,一邊問道。
「梳個最簡單的吧,太繁瑣的,本宮看著心累。」席容看看鏡子里的自己,嘆了聲。她真的可以離開了嗎?可是,若是離開這里,卻是進了另一個牢籠,她情願不走。縱然圍場之事感動了她,但周景瀾的感情來的太快,太強烈,讓她害怕,抗拒,怕一沾染,便會害人害已。
所以,她情願留在南越皇宮受苦受難,也不願意與周景瀾離開。算上太後殿那次,他們一共才見了四次面,他卻愛她愛得好似可以去死一般,這太不真實,讓她怎麼去相信?想來想去,也只有一個可能,那便是看到她,會讓他想起什麼人。她,不過是某個人的代替品。
她既然已經將事情想得這般通透,又怎麼會願意再與他離開?不過,她想這些,似乎都是多余的。她的來去,根本容不得她自己做主,她儼然已經成了兩個男人之間交易的籌碼。她恨得一咬牙,到底憑什麼?她要為翹璃韻犧牲?她不甘……
「青巧,你去一趟璃韻宮,當著周皇子的面,請個御醫過來,就說本宮不停的干嘔,疑似有孕。」她相信,像龍昊天那麼好面子的男人,一定不會告訴周景瀾,他踫都沒有踫過她。
「是,娘娘。‘青巧雖不解主子要做什麼,但她相信,主子做什麼都是有原因的。
「若是你一會兒過去,璃韻宮的人攔著你,不讓你見皇上,你就找蘇姑姑。」席容頓了頓,從梳妝台的抽屜里模出兩綻銀子,遞給青巧︰「將銀子給他們,他們定然會讓你見蘇姑姑。」這宮里的宮人,沒有幾個不愛財的。
這個時候,翹璃韻的孩子,命在旦夕,龍昊天怕是早已經下了命令,誰都不見,璃韻宮的宮人就算是再愛財,也不敢放青巧進去。但,這兩綻銀子見蘇姑姑,還是綽綽有余的。
待青巧接過銀子,席容才又道︰「見到蘇姑姑後,將本宮的話,原封不動的告訴她,讓她去說。」
「蘇姑姑會答應嗎?」青巧表示懷疑,現在蘇姑姑已經是翹璃韻的人了。
「賭一把。」席容也叫不準蘇姑姑會不會答應,但,她與青巧的想法卻不同。蘇姑姑不管去伺候誰,都只是龍昊天的人。這個忙,她會不會幫就要看到她她對她的信任席有多高了。而且,即便蘇姑姑幫了她,能不能成事,還要看龍昊天的態度。
「奴婢知道了。」青巧不敢耽擱,立刻去了璃韻宮。
青巧過去的時候,直接被門前的小太監給攔了下來。
「我找皇上有急事,讓我過去。」青巧沖著兩人瞪眼,她平日里,最討厭的就是璃韻宮的宮人了,一個個的仗勢欺人。
「皇上有吩咐,誰都不見。」兩個小太監直接將要往里沖的青巧推出了門去。
青巧見進不去,但按照席容之前交代的,從袖子里模出那兩綻銀了,遞過去,「那我見蘇姑姑,總行了吧?」
兩個小太監略一猶豫,對視一眼,還是收下了銀子,去請了蘇姑姑。
一會兒的功夫,蘇姑姑便跟著那個去找她的小太監走了出來,問青巧︰「怎麼了?」
青巧立刻將蘇姑姑拉到一旁,將席容交代的話都說了。
「你主子早上真的干嘔了?」蘇姑姑的神情一震,先忽略了那句要在周皇子面前說的交代,狐疑的問道。
「回姑姑,是。」青巧一咬牙,也跟著說了謊。
「好,你在這里等著,我這就去辦。」話落,蘇姑姑便轉了身,快步向正殿而去。
蘇姑姑進入翹璃韻的寢殿時,周皇子正站在床邊,將一只白色的蟲子放到了翹璃韻的的腕上。
「啊……」翹璃韻痛苦的低叫一聲,便見到那白色的蟲子越來越鼓,周身都變成了血紅色,待那蟲子脹得鼓鼓的,又迅速縮了回去。反復如此幾次,翹璃韻便是連叫,都叫不出來了。
龍昊天坐在床邊,一直反復的給她擦著汗,眸色沉重。
終于那只蟲子在變成了通體黑色時,再也不動了。周景瀾用手帕將蟲子撿起,的進小桌子上的盒子里,對龍昊天道︰「今日只能如此了,再繼續下去,娘娘的身子只怕撐不住。」
「嗯。」龍昊天應他一聲,站起身,示意他出去說。
而床上的翹璃韻,這會兒就是想要握著他的手,卻已經沒有力氣的暈睡了過去。
蘇姑姑看兩人出去,立刻也跟了出去。
「還需多久她才能徹底的痊愈?」龍昊天開門見山的問道。
「若是皇上能滿足小王的心願,璃妃娘娘五日內,必能痊愈。」周景瀾毫不避諱的迎上他的視線,表明自己的決心。
龍昊天的臉色一沉,還不待發作,蘇姑姑便突然上前,聲音不高不低,但是夠兩人听清的道︰「皇上,容妃娘娘今早一直干嘔,疑似有孕,想請個太醫過去看看。」
蘇姑姑的話才一落下,兩個男人的眸色都是一沉,面上卻都不漏一點的情緒。
「準。」龍昊天回了一個字,蘇姑姑趕忙走了出去,在候在院子里的御醫中,選了一人,讓他與門外的青巧一起回去。
「皇子,還執意自己的心願嗎?」龍昊天冷笑著反問。
「皇上不是要反悔吧?」周景瀾眯眸盯著他,沉聲反問。
「反悔,這話從何說起?」龍昊天負手而立,不以為然的道︰「朕昨夜派人半皇子請來時,好像並沒有答應皇子之前的要求。」
「好。」周景瀾笑得甚為殘戾,「今日不過是死了幾只血毒蠱而已,小王還賠得起,倒是不在璃妃娘娘和月復中的皇子,這次可以堅持多久。」
龍昊天臉色驀地一寒︰「真想不到,堂堂周國皇子,竟如此喜歡做些趁火打劫的卑鄙勾當。」
「不過是各取所需而已。」周景瀾並不在乎他的嘲諷,他知道,他這次用這種威脅的辦法帶走容兒,便定會與南越國結下梁子。所以,他也無需再客套什麼。
「那皇子甘願為朕養兒子?」龍昊天的唇角忽然掠起一抹笑,那是羞辱完別人而有的快感。
果真,周景瀾聞言,立刻沉了臉色。
「難道你還不懂?她明知你在這,卻還是要來請御醫過去把脈,她就是想借此告訴你,她有孕了,不想與你離開。」龍昊天的聲音不高,但卻一字一句,都說得極為清晰,生怕他听不懂他這殘忍的解釋一般。
周景瀾原本不知道席容不想跟他離開嗎?
不,他一直都知道,只是他不願意去多想而已。他總覺得他出現的太突然了,她不接受也是情有可原。但,只需要一些時日,他相信,她定然會看懂他的真心。
只是,他何曾想,這個聰慧的女子,在听說他入宮時,便已經猜到了一切,更是用了這樣的辦法,來絕他的念頭。她有孕與否,已經不再是重點,重點是她想告訴他,她不想離開。
他心念一轉,忽然又生了猜忌︰「我怎麼知道那位姑姑是不是皇上是先安排的。」
龍昊天似早想到他會這般說,微頷首︰「皇子若是不信,大可以讓太後幫忙,去查探一番。」
周景瀾眸光微窒,自是知道他這話意有所指,大概已經知道了那日太後殿的事情。「小王還有事,就不打擾璃妃娘娘安歇了。」周景瀾壓下心口的怒意,準備回去後,從長計議。
「那朕就不遠送了,今日皇子施救之恩,他日朕定當奉還。」龍昊天目送著他離開後,立刻抬步出了大殿,步出了璃韻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