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見鄰居整個人都頹喪了，陸宵也無話可說，兩人一時沉默下來。
牢房里溫度很低。
墜機的時候這具身體恐怕受到了不小的沖擊，動一下哪個地方都疼。
剛才肚子還被光頭揍了一拳，現在安靜了下來，陸宵難受地簡直想吐。
他深呼吸一口氣，躺到了冷冰冰的地上去。
囚犯見他想要休息，趕緊道︰「殿下，我把我身上的衣服給您，您墊在地上吧！」
陸宵道︰「不用了！你自己穿著吧，我沒事的。」
這家伙只剩身上這麼件衣服了，月兌掉了不就光著身子了嗎？這地方這麼冷誰受得了啊！
「你別管我了，自己也去休息下吧。」陸宵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囚犯愣愣地看著他，回不過神來似的。
陸宵側身，背對著囚犯那一邊，微微蜷起身體閉上了眼楮。
片刻過後，眼前便浮現出了自己的房間，老爸和老媽。
出門買個夜宵都能遇到這種事情……沒死是好事，可是他也沒辦法回家了啊。
鼻子忍不住酸了起來。
陸宵惡狠狠地詛咒著那個拿車撞他的駕駛員！
別告訴他是酒後駕駛！如果真是這樣，要能夠回去地球，讓他找到那個司機他非揍死那個混蛋不可！
……不過他老爸應該會代替他揍那個混蛋的。
唉……也不知道這輩子還能不能回家……
陸宵在滿腔傷感中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中途醒來過一次，因為鄰居叫喊的聲音太響了。
陸宵的頭疼得不行，勉強睜開眼楮，看見的就是隔壁那囚犯被兩個男人抓著，經過他牢門前的一幕。
囚犯向他嘶喊著……喊著什麼來著？
陸宵听不清楚，想要坐起來也沒力氣。他身上雖然沒有流血破皮，不過他可以確定巴澤爾墜機時，這具身體絕對是受了傷的，恐怕傷的都是里面。很快他就重新暈了過去。
又不知過了多久，他有些痛苦地醒了過來。
不提胃，那地方已經沒感覺了。
喉嚨干到發疼，咽一下口水都像是喉管被撕開來了似的。
陸宵爬到了走廊那一邊，有氣無力地喊了聲︰「有人嗎？」
沒人回應。
他疲憊地趴了下去。
緩慢地眨著眼楮，陸宵覺得他說不定又要死一次了，他甚至很難維持清醒的意識。
有腳步聲在耳旁響起，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陸宵微微抬了抬眼，看到了一雙靴子。
誰……
「嗯……真可憐。」有人說了這麼句話。
不過語氣里完全听不出同情。
這個聲音有點耳熟，似乎在哪里听過。陸宵遲鈍地想到。
「還醒著嗎，小皇子？」
那人蹲了下來，用手輕輕拍了拍陸宵的臉。
陸宵張了張嘴，聲音啞道幾乎听不見︰「……誰……」
「你不記得我了？連我的聲音也認不出來了嗎？」語氣有些遺憾。
「你們……我誰都不認識啊……」
就省省口水，別問他「你不記得我了」「你裝傻呢」這種問題了。
那人頓了頓，問︰「你剛才說的是什麼語言？」
啊……一不小心又用中文了……
「能幫我翻譯一下嗎？你剛才說了什麼？」這人好脾氣地問。
「我說，」陸宵閉上眼楮，咽了咽口水，「我不認識你們啊……我……」
「嗯？」
「我……」陸宵試圖睜開眼，卻連這點力氣都沒了，意識也逐漸遠去，「我又不是巴澤爾……坦因……」
蹲在牢門前的黑發男人愣了下，問︰「你說什麼？」
不過卻沒有回應。
他挑了挑眉，手伸進兩根細鐵柱之間，微微抬起淺金發男人的臉。
暈過去了？
下一秒，暈厥在地上的人身體開始發生變化。
黑發男人收回了手，微微眯起了眼。
***
陸宵站在一扇門前。
四周是一片黑暗，他眼前唯一的事物就是這扇暗紅色的門。
他遲疑了一下，抬起手按在兩邊的門上，緩緩推開。
門後面還是一片黑暗，不過多了一張床，床邊坐著一個男人。
男人穿著白襯衫，棕色褲，外加一雙黑靴。
他的手中抱著一只兔子，兔子長長的耳朵豎在那里，或許是听到了開門聲的緣故，微微顫動了一下，耳尖掃到了男人的下巴。男人輕笑著模著兔子的腦袋，因為微微低垂著臉的緣故，及肩的金發也垂落了下來，遮擋住了他的臉側。
不過即使如此，陸宵還是一眼認出了對方。
「巴澤爾……坦因？」陸宵有些茫然地出聲。
「我等你好久了，地球人，」巴澤爾並沒有抬頭，繼續輕柔地撫模著兔子，聲線優雅，「在你進入我的身體的這段時間，我已經把你的記憶全都看光了。」
這……是在做夢吧……陸宵心想。
「你一定覺得自己是在做夢吧？」巴澤爾的聲音適時地響了起來。
陸宵一噎，訕訕道︰「……難道不是嗎？」
「不是，」巴澤爾終于抬起了頭，蒼藍色的雙眸看向陸宵，「我的身體受傷太嚴重了，所以你暈了過去，現在我們只不過是在這具身體的深層意識世界相見了而已。」
陸宵花了大約一分鐘的時間才消化掉這句話，理解了對方的意思——他不敢置信道︰「你的意思是你的靈魂還在這個身體里？」
「是又怎麼了？我的意識快要消滅了，就算現在還殘存在這具身體里，過不了多久也會徹底消失掉，你不用擔心，我的身體總有一天會徹底屬于你。」
「我不是這個意思！」陸宵趕緊澄清，臉上浮現出尷尬的神色，「我是說既然你沒死，那我還在你的身體里重生了，這不是……」
這不是活生生奪走了別人的身體麼……
「我說過了，我的意識已經很微弱了。就算你沒進到我的身體里來，我也只能清醒很短的時間，很快就會陷入昏迷狀態，根本操控不了這具身體。」巴澤爾語氣淡然。
「……為什麼會這樣？」陸宵想起隔壁的囚犯告訴他的那些事情，問道，「你的部下說你失蹤了兩年，你去哪兒了啊？」
「這件事情說來話長，以後再慢慢和你說清楚吧。」
陸宵心里想著，這個小皇子看起來也是挺普通的一個人嘛，本來還以為會拿人來做各種各樣實驗的人肯定面目猙獰呢。
不過轉念一想，小皇子這張臉長得也算俊俏，怎麼著也猙獰不起來吧。估計這就是所謂的「人不可貌相」，看起來一個很純良的青年，實際上卻心狠手辣變態至極。
但是也是多虧了人家的身體，他才能重生，陸宵也不好意思月復誹下去了。
巴澤爾突然間用兩只手抱起了趴在他腿上的那只白兔子，對陸宵說道︰「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兔子？」
「這種生物叫做兔角獸，」頓了頓，巴澤爾補充，「我命名的。」
「但是和兔子有什麼區別？」陸宵不解。
巴澤爾換成用一只手捏住了兔子的耳朵，另一只手向身後探去，不知從哪兒模出來一把匕首。
那匕首的刀刃上劃過一道光，「噌」的一聲就出現在了兔子的脖子邊，而就在瞬間，兔子的額頭上「噗」地冒出一根尖銳的刺，嘴巴也大張開來，露出了一嘴巴的獠牙。
除此之外，兔子的手腳上還長出了尖銳的指甲！
陸宵看得目瞪口呆，一時反應不過來。
巴澤爾解說道︰「兔角獸在受到威脅的時候就會變成這樣，另外，兔角獸本身是有毒的，血和肉都有毒。我是在一顆陌生星球中發現它們的。我用永久性行為素改造了自己，所以當需要武裝自己的時候，我會變成兔角獸的模樣。不過現在操控我身體的是你，你還沒辦法好好控制這種力量吧。」
「等等！」陸宵的頭快炸了，「你說了一大堆，但是我有點沒听懂。」
「問吧，有什麼不懂的？」巴澤爾放下了匕首，兔角獸就收回了指甲獠牙和突刺，再次變回了溫順的大白兔樣，不過剛才那副模樣已經深深印刻在了陸宵心里。
他覺得他以後對大白兔都要有心理陰影了。
陸宵咽了咽口水，問︰「……永久性……什麼來著？」
「行為素。」
「對，行為素，」這個名詞他好像從那個叫露娜的女人嘴中也听到過，不過當時沒在意，「這是什麼東西？」
「我的實驗研究成果之一，分為暫時性行為素和永久性行為素，」巴澤爾說得不緩不疾，留給了陸宵消化的時間，「行為素是通過從各種星際種族和動物身上提取材料，經過一系列過程制成的藥劑。效果就是可以讓人擁有那些種族的能力。暫時性行為素作用時間還沒能穩定下來，」說到這里，巴澤爾微微蹙起了眉頭，一副有些不悅的模樣，「可惜我已經沒辦法再完善這項研究了，也不可能靠你完成。」
陸宵︰「……」
「暫時性行為素也不會讓人發生表面上的形態變化，通常是為了增強身體力量用的，副作用是效果結束後會讓人體產生疼痛感，用太多對身體也會造成永久性創傷。」
天哪，這都是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陸宵已經驚呆了。
「永久性行為素也是一種藥劑，不過是一種格式化藥劑。往這種格式化藥劑中加入目標的血液，就可以成為一支可以注射的永久性行為素。這種行為素會徹底改造人體，改造成功後，」巴澤爾看著陸宵，「你就可以變成對方的樣子了。」
「……你的意思是說，」陸宵艱難地說道，「現在的我……可以變成一只兔子？」
「嗯，」巴澤爾補充道，「另外，你現在沒辦法控制我的身體，在你昏迷過去的時候，你已經變過去了，而且已經被阿諾德看到了。」
陸宵倒吸一口冷氣。
這口氣吸了一半，意識世界突然間震動了一下，陸宵的背後仿佛產生了一股吸力似的，將他往後吸去。
他伸出了手大喊著「等等」，那扇門卻無情地關上了！
陸宵跌回到了現實當中，同時，那吸了一半的氣變成了一個噴嚏，被他「啊啾」一聲噴了出來。
陸宵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對上了一雙墨綠色的眼楮。
他呆呆地與這雙眼楮對視著。
一秒、兩秒、三秒……半分鐘過去，他驚恐地發覺到自己正被一雙手撐著胳肢窩抱在空中。
低頭，他看到了自己毛茸茸的短腿。
抬頭，對上男人笑意盈盈的眼楮。
巴澤爾說的竟然是真的……
——他變成兔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