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陸宵的反應讓里維懵了下。
他有點不確定地問︰「……不合口味?」
陸宵臉色都青了。
「你們……咳……把這個當做一日三餐?」
「呃,對……」
「……」
這簡直比把泡面當做一日三餐還要喪失啊!
「你不喜歡金塔魚口味的嗎?那換成木鳥蛋口味的?或者水舒草口味的?這個基地雖然不大,不過我們生產的食物包種類還是挺多的,」里維說起這事來一臉驕傲,「你們帝國生產的食物包也就比我們再多了幾種口味罷了。」
「不,不是種類多少的問題,」陸宵流著冷汗,「你們的糧食就全都用來做這種……食物了嗎?」
里維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還不解地問了句︰「不然呢?」
陸宵默了下,問︰「你們從來不自己準備食物?」
「自己準備?」
「就是燒菜燒飯啊……烹飪!你們從來不自己烹飪嗎?!」就算西方人三餐的風格和東方人不同,可是大家都是自己動手準備三餐的吧,有誰會整天吃這種流食啊!
「噢,如果你說的是這個,」里維的神色微妙了起來,「當然了,我知道帝國里的確有人是這麼過日子的,不過普通人光是工作就忙得不行了,更別說那些奴隸,被呼來喚去的,誰有功夫為了吃浪費這麼多時間?我們這兒大多數人都習慣食物包了,沒覺得有什麼不好的。」
陸宵見里維的表情就知道他一定想歪了,估計他心里正想著小皇子就是小皇子,就算失憶了,養尊處優的身體也不會習慣下等人食物什麼的……也不管是不是他腦補過了,陸宵解釋道︰「但是,燒菜什麼的不是挺簡單的嗎?雖然花的時間長了點,不過……」總比吃這種東西好啊。
陸宵深深覺得這種食物包的存在簡直是在浪費糧食……
里維嘟噥道︰「就算如此,我們這兒也沒人會烹飪給你吃的,一來我們不會,二來……」沒人會遷就巴澤爾坦因的——里維在心中嘀咕。
「我可以自己來啊!」陸宵舉起了手。
「是嗎?」里維吃驚了下,轉瞬又擰起了眉頭,「你不是失憶了嗎?還知道怎麼烹飪?」
呃……
陸宵咳嗽了下,道︰「關于美食的記憶我還殘存著點兒。」
「吃比什麼都重要嗎?!」里維吐槽。
天朝人民會告訴你……就是這麼重要的!!
「如果是烹飪用的工具的話,之前整理整個實驗基地的時候我好像有見到過,」里維在通訊器上按了幾下,打開全息屏,調出了一張照片,「你看看是這些嗎?」
陸宵湊過去看了眼。
雖然是被擠在一堆金屬器具當中,不過他還是勉強辨別出了目標。
燃氣灶有,鍋有,似乎還有一個機器挺像抽油煙機的……其他還有一些電器,雖然長相有些陌生,不過陸宵覺得要是能拿到手好好研究一下的話,應該也能利用起來。
「嗯,不過要用的話還得好好整理下。」
「這個簡單,」里維說道,「話說回來,這就在最後一個生產用房里,那間屋子被分成了兩部分,一部分是廚房,另一部分放著食物包加工機。因為沒人用廚房,所以後來那兒成了放雜物的地方了,收拾起來應該挺快。」
「嗯嗯!」陸宵雙眼發亮地看著他。
里維被他看的有點不好意思,道︰「這可是小意思,不過你要是做出點什麼玩意兒來了可要讓我也嘗嘗。」
「這當然沒問題!」陸宵一口應了下來!
兩人聊東聊西,當時針走到「4」的時候,里維打了個哈欠。
陸宵也覺得有點累了。
之前雖然在牢里暈過去了一會兒,不過畢竟是帶傷在身。陸宵倒是有點奇怪,為什麼里維這麼晚了還會在這兒。
里維解釋說生產房每晚都要留幾個人值班的,大家輪流著來,今天剛好輪到他而已。
「對了,你……還沒地方住吧?」里維問。
陸宵點了點頭。
「你們是住在里面那些沿街的小屋子里的嗎?」
「嗯,對。那些地方原本是分散開來的小實驗室或者休息區,阿諾德先生把這里重新整頓過後就分配給我們用了,現在那些房子差不多都有人住了,」里維猶豫了下,道,「你要是沒地方住的話……要不就暫時休息在這里吧,不過這里沒床。」
陸宵一怔,趕緊道︰「沒關系的,我睡沙發上就好了!倒是謝謝你把這個地方留給我……」
見金發男人一臉感動,里維模了模頭發靦腆道︰「不過這里本來是留給值班的人休息用的,到時候可能還會有一個人和你一起用這個房間。」
「沒關系!」
不……不會沒關系的。
里維放下了手,看著眼前這個金發男人。
明天,巴澤爾來到這個實驗基地的事情就會傳遍整個地下城。大家對他都有敵意,巴澤爾的手上還戴著那種玩意兒……
他幾乎能夠看到對方最後的下場。
里維一方面覺得大家對巴澤爾的積怨是理所當然,一方面又覺得巴澤爾有點可憐。為什麼會這麼想呢……果然還是因為覺得現在的巴澤爾是個好人吧?
可惜的是,惡人變成了好人,也沒辦法一筆抹消過去啊。
話雖如此,里維還是嘆了口氣,對陸宵說道︰「那個,你……明天開始自己小心點吧。」
陸宵知道里維的意思,笑容略微淡了下去,點了點頭︰「我知道的。」
「我是生產房的管理員,既然阿諾德先生把你交給我,那以後你干什麼活兒都听我的了,」里維想了想,道,「明天你還是先跟著我走吧。」
***
不知何時,陸宵和里維都睡了過去,兩個人東倒西歪地癱在了沙發上,睡得呼嚕聲此起彼伏。
陸宵睡了沒一會兒就感覺到手上癢癢的。被騷擾地醒了過來,原來是弗瑞在不停地舌忝著他的手心。大黑狗見他醒了,湊過來蹭了蹭他的手臂,「嗚嗚」叫了兩聲。
陸宵打了個哈欠抬起頭,輸液包已經快見底了。
他伸了個懶腰,看了里維一眼。棕發男人還在那邊流著哈喇子說著夢話。
陸宵傾過身,小心翼翼地幫弗瑞拔了針,又默默地撫模了會兒大黑狗的腦袋,重新靠著沙發閉上了眼楮。
這一次,他又站在了那扇門前。
打開門,淺金發的皇子靠坐在床上,抱著兔子發著呆。
他大概是听到了聲音,便轉過了頭來,平淡了說了句︰「我等了你很久。」
陸宵模著後腦勺走過去。上次他們談了一半,他就被阿諾德弄醒了,余留下很多問題還沒問。
陸宵瞄見那只兔子,想起之前就是它幫他恢復原樣的,心里微妙了起來,忍不住問了句︰「這只兔子……」
巴澤爾低頭模了模兔子︰「應該是我自己想象出來的,它就是我。」
所以上次其實是巴澤爾幫了他一把嘍?
陸宵小聲道︰「那謝謝你了。」
巴澤爾抬眼,微微挑了挑眉,想要問謝他什麼,不過看對方那副樣子,又沒了問的興趣。
在這個意識世界里,兩人都是以自己本身的模樣存在著的。
陸宵是原先那個陸宵,黑發黑眸,普普通通一個中國的大學生。
「你明天自己小心點,別招惹那些實驗品,」巴澤爾注視著陸宵說道,「我自己動手的我最清楚,在我的實驗中成功存活下來的實驗品都是超級戰士,就算你現在擁有了變化形態的能力也是斗不過他們的。」
「話說,」陸宵蹙眉,「我干了什麼你全都知道嗎?」這不是根本沒*了嗎……雖然身體就是巴澤爾的,可是這樣也不太好吧?
「也不是全都知道,我清醒的時間不太長,沉睡著的時候根本不知道你做了什麼。我說過的,我的意識已經很微弱了。」
陸宵訕訕︰「哦……」
「那就別浪費時間了,地球人,我還有一些事情沒有告訴你。」巴澤爾放下了兔子,轉過身,坐在了床邊,十指交疊放在了膝蓋上。
「你一定也很奇怪吧,我為什麼要把自己變成兔角獸,」巴澤爾瞥了窩在床頭的兔子一眼,「這種生物雖然會在面臨危險的時候露出爪牙,可是說到底不過是一種比較凶猛的動物而已。」
不,陸宵倒覺得這麼凶猛的動物已經足夠了……更不用說兔角獸渾身是毒,那不是和毒蛇差不多了嗎?難道這還不夠?宇宙里有比這更凶殘的生物存在嗎?
「我之前也說過了,我是在一個陌生星球中找到這種生物的,」巴澤爾垂著眼,頓了頓,「至于我為什麼會到一顆完全陌生的星球上去……平行世界,你听說過嗎?」
「這個我當然知道,」陸宵蹙眉,「不過這和你到了一顆陌生星球有什麼關系?難道那顆星球在平行宇宙里嗎?」
巴澤爾看向他,露出了一抹有些冷意的笑容。陸宵渾身一凜。
「不,平行世界是我父親的一項計劃。」
「……哈?」
「我的父親,盧法斯坦因,把我當做了他的實驗品。」
接下來巴澤爾說的話,讓陸宵深深領悟到了「有其父必有其子」這句話的深刻含義。
巴澤爾毫不掩飾他自己的變態愛好,而他的父親不過是隱藏地深了點罷了,實際上卻比他的兒子還要變態!
盧法斯坦因,如今的什米亞帝國皇帝,不僅僅滿足于當一個星國的皇帝,還想征服一整個宇宙,于是他想出了一個「尋找平行世界計劃」。
平行世界之間的聯系就如同一棵大樹,大樹擁有無數的分枝,可是卻只有一根樹干——也就是說,相對于同一時刻不同種情況的「平行世界」,它們的過去是在同一個時空內的。
過去是一體的,未來卻是不同的,而未來會不同,則是因為人們在從「過去」發展到「未來」的時候,產生了不同的想法,做出了不同的行為。一個「過去」發展出一定數量的「未來」,而那些「未來」又發展出更多的「未來」。
如果能把人送到相對于此時此刻的過去的世界,那麼他便能創造出一個新的「平行世界」。
因而盧法斯想做的,就是把星際社會發展這麼多年來發生過的大事全部集合在一張小小的芯片內,並將最信任的部下送到過去,讓那名部下將這枚芯片植入過去的他的腦袋里。
過去的盧法斯知道了未來的發展,可以借此逐步完成自己的野心,創造出一個「盧法斯霸權」的平行世界。
而當這個平行世界已經確認生成之後,盧法斯要做的,就是自己前去那個世界,把那個平行世界的自己給殺了,自己成為唯一的盧法斯坦因。
巴澤爾無意中窺探到了這項實驗,並且被盧法斯發現了。
那時候正在準備進行新一輪實驗,連實驗體也已經準備好了。
平日里總是掛著慈善面孔的皇帝模著巴澤爾的頭,面上的笑容卻化作了偽善的面具。巴澤爾從前就能感覺到自己父親的可怕之處,可是那一刻卻是真真正正地從盧法斯慈愛的笑容中感受到了森森的寒意。
皇帝說︰「我親愛的兒子,為我找到那個世界吧。」並將巴澤爾與那個預備實驗體交換了。
盧法斯把他送往了「過去」。巴澤爾明白對方只是為了讓他自生自滅在時空的洪流中罷了——這項實驗離成功還遠,恐怕盧法斯原先也沒想過巴澤爾還能回來——不論他被送去了哪兒,他和這個世界都已經不太可能會產生任何聯系了。
而巴澤爾當然也沒有回到過去的什米亞帝國,而是到了一顆完全陌生的星球上。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哪個空間,哪個時間點。
盧法斯將自己創造出來的時光機稱作為「船」。這艘「船」擺渡在河流之間,未來將帶著他的部下逆流而上,送去時間之河的源頭;也將帶著他跨越洪流,到達世界的彼端。
「船」擱淺了下來,而巴澤爾所處的那顆星球上,兔角獸是處于食物鏈頂端的生物。這種生物對巴澤爾來說非常陌生,讓他萬分警惕——至今為止星際社會發現過許多星際種族,並全都記錄在了《星際百科》上,而巴澤爾可以確定這種生物並未出現在那本書中。
巴澤爾當然不想坐以待斃,可是「船」的操作盤很陌生,巴澤爾只認識其中操控機械起飛的按鈕。這東西恐怕除了能成為穿梭時空的媒介,本身的功能和飛行器相差不大。但是如果無法定位自己和什米亞帝國的位置,那就算能讓「船」飛起來又有什麼意義?更不用說「船」的操作盤上並未顯示能源還剩多少,巴澤爾根本不敢隨意開啟它。
他在那顆星球上呆了三天。
這三天下來,他的時間感徹底混亂。
那顆星球的自轉周期似乎比什米亞帝國主星要長,不過他不確定。
三天後,他的身體到達了極限,那些兔角獸開始向他靠近,露出獠牙,仿佛是想趁他一不注意就撲向他的身體。
而三天的觀察下來,巴澤爾又明顯察覺到,兔角獸這種生物異常地團結。這種團結感讓他覺得有些驚異,仿佛這麼多的兔角獸全都是一體的一般,很難用語言準確地描述了出來。
巴澤爾猶豫了很久——就如羅蘭所說,他不是會往自己身上隨便注射行為素的人。然而當時的情況已經不容他多考慮,為了生存下來,他最好的選擇就是融入這個星球種族的團體。並且在能夠變成兔角獸之後,一旦遇到了威脅,他至少有了自我防衛的可能。
而他的猜測也並沒有錯。
他的身上只帶著一支永久行為素,在他將自己的身體改造了之後,即使他一直維持著人形,兔角獸也對他沒有了敵意,開始與他親近起來。
冥冥之中仿佛有一個聲音牽引著他,巴澤爾開始真正地熟悉這顆星球,在這顆星球上生活下來。
之後過了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
巴澤爾每天都會做下記號——他在那顆星球上過了七百天左右,天空中出現了異象。巴澤爾回到了最開始「船」墜落的地方,進入了「船」內。
「船」內警鈴大作,啟動按鈕不停地閃爍著光芒,仿佛是示意他按下去。
巴澤爾的心中只有直覺,並且他不打算放過任何的機會。
「船」時隔七百多天再次啟動,開始起飛。
他沖出了那顆星球的大氣層,來到了太空中,並且看到了一個肉眼可見的黑色旋渦,而「船」則是自動地朝那黑色旋渦飛去。
「宇宙本身的確出現過時空旋渦,時空旋渦會扭曲時間與空間,這是確有記載的。有人從時空旋渦中進去,一年後又從同一個地方出來。不過時空旋渦很少出現,進去後又出來的更是少數中的少數,有記錄的只有這一個人。我恐怕算是第二個。」
陸宵最開始听到盧法斯的計劃的時候,還想說那老頭是不是在做夢,可是听到後頭,他真的只顧得上震驚了。
這父子倆活得還真奇葩……
「那你也是回到了原來的地方?」他問。
「沒錯,我回到了父親的實驗室。因為是時空旋渦把我送回來的,能量很大,所以我回來的時候整個實驗室的人都被能量沖擊到了。實驗室是建在一顆小衛星上的,那時候父親也不在,所以我找了架飛行器就往實驗基地飛過來了,」巴澤爾緩緩說道,「不過可能是時空旋渦的緣故,我的意識就是在那個時候變弱的。在接近這個實驗基地的時候,我徹底休克了過去,因此飛行器也墜落在了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