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致遠向來是不動聲色的那個人,他知道,韓寧肯定會自己解決這個問題,他把主動權丟回她的手上。
「我自己能夠解決,你讓希洙陪你回去。」程致遠細長的眼眸微微往上挑著。
韓寧不知道她要接的人是上官琦,語調不甘不願︰「我知道了。」
程致遠掛掉電話。
徐承哲自後視鏡往後張望了一下,收回目光,專注的開車。
上官琦的飛機晚點,晚了足足兩小時,程致遠在機場等了足足兩小時,很少見他有這樣的耐心。
上官琦仍舊是坐經濟艙,她到達後並沒有從特別通道走出,而是從普通通道出閘,程致遠沒有接到她,正要打電話給徐承哲讓他再確定一下上官琦的航班信息時,上官琦的電話打了進來。
他幾乎立即的接入她的來電︰「你在哪兒?」他旋著身四處張望。
「你在哪?」上官琦不答反問,她此時已經在國際自助設備終端前辦理自助值班。
一小時後,她將返飛台北。
「國際航班特別通道出口,你出來了?」程致遠四下張望,如果她出來了,他不可能沒有看見她。
「出來了,你就在那兒等我,我過來。」上官琦掛掉電話,打印出登機牌後,放進包內。
輕裝上路,連行李都沒有,省不少的麻煩,辦完該辦的事情,直接就可以走人。
程致遠看看已斷線的電話,卻皺起了眉。
五分鐘之後,他見到了上官琦,她只拿著一個手包,就像出門約會一樣,根本不像是從東京飛了四個小時過來的人。
她站定在他的面前,表情淡漠。
「你的行李呢?」他奇怪的上前。
「我來找你,只是為了給你一個我的答案。」上官琦的眼底清冷,聲色冷寂。
程致遠凝視她,微微眯起眼,他掠一掠她的左手,發現她的手指光潔如蔥,無名指上的婚戒已經取下,手背上卻包著一層薄薄的紗布。
他目光一凝,馬上往前一大步,想要抓起她的手察看傷情,而上官琦卻也幾乎在同時往後退去一大步,始終與他保持著戒備的距離。
程致遠眼眸深處,有著些微的受傷,可沒有人能夠看得出來,他總是擅于掩藏自己的感情,他不習慣去表達自己的感情,他要的一切,都用掠奪的方式獲得,這會讓他頗有成就感。
「你的手是怎麼傷的?」他沉下臉,瞥著她瘦得驚人的臉頰問道︰「他打你?」
上官琦仰著臉,還是不回答他的問道,她筆直的端凝著他冷竣的面容,削薄的嘴唇,終于冷冷的開口︰「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程致遠怔愣了一下,然後答︰「因為我愛你。」
上官琦冷嗤一聲,目光冷涼的窺看著他︰「程致遠,你真讓我從心里感覺到惡心。」
她冷冷的看進他的眸底,鋒銳的眸光,仿佛冰稜一樣,直插在他的心髒之上。
程致遠變了臉色,他凝視她片刻,手指隱秘的微動了一下,終于,他有了聲音︰「你專程飛一趟h國,為的就是告訴我這句話?」
「照片的事情,你盡管發給他,我已經不在意了,我即便不和他在一起,也不會和你在一起。我永遠也不會再見到你!」上官琦退走兩步,眼瞳對上他暗默的眸色,透出一股死寂之氣,她已無心,走至今天這個地步,是這世界虧欠她太多。
「什麼照片?!」程致遠深蹙著眉,冷沉的問道。
「沒有人可以拍到那種照片,我來,只是想告訴你,即便是我死了,我也不會跟你在一起,你要毀掉我,盡管毀掉,如果毀掉能讓你們都高興,就毀吧!」她上官琦何得何能,讓這兩個亞洲金融圈兩大高手費盡心思的爭奪?
她上官琦從今天開始,已經徹底的死了。
世上再無上官琦。
她說完,轉身退走。她的前方,是前往她想要回去的目的地的安檢口。
只需過去,這一切都將闊別。
程致遠沒弄明白,怎麼可能輕易放她離開,他一把拽住她的手臂,將她用力的拉扯回來︰「什麼照片?!」
他的眸色冷凝,他傾下的眼眸,對上她微微仰起的視線,他從里面,看到深深的厭惡。
那種厭惡,發自內心,不加掩飾的流露出來,讓他看著,心里被狠狠一刺。
「什麼照片?!」他咬牙切齒的重復問道,一個字一個字的擠出來。
他程致遠做人雖然不見得很光明磊落,可也不見得會心甘情願被人冤枉。
他不知道她所說的什麼照片。
他沒有找人拍過她。
上官琦抬手揮掉他的手,她一邊重重咬字,一邊看著他說︰「我的私照。」
程致遠微一怔愣︰「我沒有!」
上官琦冷笑︰「我不是來跟你求證的,不需要你承認,但是只有你才能辦得到。不要再煩著我,我今天過來,本來是想要給你一巴掌,但是已經不需要了。打了,都嫌弄髒我的手。」
她狠狠的剮他一眼之後,轉身想去前方的人龍之後排隊。
程致遠愣過之後,再次上前拽住她的腕子,不料上官琦卻開始尖叫︰「非禮!」並手腳並用的用力掙扎著。
成功的引得周圍的旅客關注。
程致遠抿抿唇,卻沒有松開手腕,他知道,他一旦松開,他想要知道的一切,都可能再也沒有機會知道。
她也不可能再會見他。
「我不認識這個男人,請幫我叫警察。」上官琦向周邊的旅客求救道,她看向他的眼神是安靜的,帶著些微的挑釁。
那樣的眼神,是程致遠從未曾見及的,這麼有殺傷力,好像刀子一樣,一刀一刀的凌遲著他的心髒。
商場打滾模爬這些年,他從未曾有像這刻那般的被動著,卻無可奈何。
他在眾人奇異的目光聚焦下,終于緩緩的松開了手。
旅客們對他竊竊低語,指指點點,他終是冷著唇,看著上官琦面無表情的拿著登機牌飛快過安檢。
她來就是這了告訴他,她現在已經厭棄他到何種地步。
他攏緊眉頭,看著她緩緩消失在眼前,指關,一點點的握得灰白。
機場內,有很多的旅客是韓寧的影迷,韓寧與程致遠在首爾新羅舉辦的一場奢華的訂婚儀式,讓很多人都知道h國最有錢的財閥家族長子程致遠盧山真面目。
很多人都覺得這又是一個王子與公主的超現實的童話故事,唯美,浪漫,深愛。
滿足了許多人的幻想。
而今天,程氏控股的掌門人程致遠在訂婚不久便公然在機場與另一女子拉拉扯扯,當然讓很多好事者隨手手機拍發上推特,瞬間,便有人把這些信息艾特給韓寧。
上官琦人還沒有離開h國,就再次登了h國的韓娛傳媒的娛樂頭條。
韓寧剛好有部電影上演,經紀公司更像瘋了似的渲染此事,說得韓寧有多悲情就有多悲情。
所有的過錯,都指向了插足進來的第三者上官琦,為了給韓寧造勢,什麼難听的話都講了出來。
說她被人挖出被人包養數年之久,最後又跟了程致遠,也許是不甘心,所以才會飛回h國糾纏程致遠。
上官琦連看也不看,听也不听,登機後,拿過一毯子閉目不言,絲毫不理會旁人的眼光。
一小時而已,某些人,總是有能力把事件不遺余力的最大化。
她有什麼好爭的?她能告訴h國所有「寧遠」粉,她們稀罕的這對未婚夫妻,她避之不及厭惡至極嗎?
……
左野磔最終是飛了台北,他到達了之後,才發現上官琦居然又飛了h國。
他人當時剛走下飛機舷梯,衛星系統便發回了上官琦最新的位置。
她人在h國,一直在機場內,哪兒也沒去。
他抿唇站了很久,才淡淡的回過眸來。他感覺到他已經邁不開步子了,她說不用他送,原來是想要飛去見程致遠。
哈,真是諷刺,每當他努力朝她靠近一步,總是會周而復始的被她逼得不得不再度遠離。
他不知道程致遠到底有什麼好,值得她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死心不息的前去找他。
他原來,傾心身心都換不回她那顆殘缺不仁的心。
他冷著唇,冷眉冷睫,花了極長的時間,才竭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不馬上買票飛往h國。
但是,他最終是選擇飛回東京。當晚。
匆匆而來,匆匆而歸,甚至,沒有離開過機場,買了票,呆在候機室里,暗默的等待登機。
由于各種原因,很多航班都晚點,左野磔起飛時,上官琦剛剛降落。
一個上天一個下地,一個剛來一個歸去,總是,不能聚首。
……
上官琦回上官家住了差不多一個月。
除了陪家人,還要為上官浩和沈晴的中式婚禮做準備,她成功的讓自己忙了起來。
心思逐漸平靜。
然而午夜夢回,還是能夠感覺到胸口靠左的位置,會微微隱痛。
她常常會感覺到眼角冰涼,每每用手一模,才知道她又在做夢的過程中情不能自已的掉淚。
她把手機關掉,兩耳不聞窗外事,不管h國因為她的短暫出來,已經鬧得翻天覆地,也不管j國的某人,與初音綺羅有沒有進展。
所有的一切,于她來說已無直接的關系。
她不看不听不想不在意不關注,發現,原來比從前過得快樂。
家人三番幾次想要開口問她,她和左野磔現在怎麼樣了,她不是不答,就是沉默的想一下後,敷衍回兩句。
都是無傷大雅的話語,真實的情緒,她從來不會讓家人窺出。笑意盈盈的時候,內心總是藏著巨大的血洞,一點一點的被重新挖開。
終有一天,上官琦被父親抓進了書房。
連上官浩想要進去旁听,也被趕了出門。
他們父女在里面足足談了三個多小時,開門出來的時候,上官琦還是那副淡淡的表情,而上官爸爸卻凝重了許多。
最後,他拍拍女兒的肩膀,長嘆一口氣說︰「你自己決定了的事情,就去做吧,爸爸支持你。」
「謝謝你,爸爸。」上官琦伸手擁抱父親,像小時候撒嬌一樣,把臉埋進他偉岸海闊的胸膛。
「難為你了。」上官爸爸好心疼女兒,女兒都是父親的心頭肉,成全了兒子,難為了女兒,他的心里真的不好受。
「我沒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如果可以,她能不能夠永遠都呆在上官家?
整整一個月,左野磔沒有任何的消息,所有關于他的報道,似乎因為東南亞金融風暴過去之後,漸漸偃旗熄鼓了。
但關于初音綺羅的消息還是不斷。
上官琦不關注這些事情,可是上官家的大大小小,還是極關注的。
他們曾想過讓沈晴試探,但又怕出什麼屢子,結果一直沒敢問。
之後,婚期漸近,家里親朋眾多,大家都忙得沒時間把精力浪費在這件事之上,漸而忘記掉。
上官浩與左野磔再後一次通電話,是在一周前的某個工作日下午,他跟左野磔確定一下行程,因為左野磔身兼伴郎重任,本身又非常忙,他怕他到時又不知道飛了哪個國度,
他們之間的通話呈公事化的口吻,左野磔的聲線听起來無虞,不過雷與裕他們已經叫苦連天了。
天天被抓出去喝酒,伊藤雷甚至都抱著門柱死也不願去,也硬生生的被他拖走。
他當然知道是因為小琦回了娘家幫浩籌備婚禮,可死磔的酒量似乎又變好了很多。
他這個曾因喝酒喝至胃出血的人,現在真的不那麼喜歡喝酒了。
胃痛發作,痛起來會要命的。
問題是,老天向來偏愛左野磔,給他的所有,幾乎都是最好的,連酒量都好得不得了。
左野磔就真的沒有再打電話給上官琦,他還真的能瞥得住,就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樣,他說了不找,就不找,不想理會就真的不理會。
他總是可以輕而易舉的做到。
只是夜瀾人靜最煎熬。
內心的感覺,在深宵最襲人。
他知道,他們很快就會再次見面,所有一切,都將繼續回到原點。
上官浩的婚禮之後,他們會再見的。
時間逝去,糾結還在,深層的東西像印記一樣,如蛆附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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