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喝完一杯熱茶後,安悅用絲帕擦擦嘴角,抬眼望著大夫人。
大夫人笑的眼尾的皺紋疊起,溫和的開口道︰「悅兒,你娘親身體怎麼樣?」
安悅點點頭,「最近慢慢調養的還不錯。」
「那就好,」示意孫嬤嬤給她又添上一杯茶,慢慢進入正題了,「你也虛歲有十六了,你娘親最擔心的事情莫過于你的終生大事了,其實啊,我也一直為你擔憂著呢,悅兒,你告訴我,你中意什麼樣的?」
安悅微微愕然了一會兒,面上一紅,矜持的咬著下唇不做聲。
大夫人一臉了然的模樣,對著孫嬤嬤道︰「我昨兒說的那人,你是老嬤嬤了,從小看著悅丫頭長大的,你說怎麼樣?」
孫嬤嬤一听,臉上笑開了花,「這還用說啊,那簡直是一表人才啊,家世也好,保準悅丫頭去了就被人侍奉的像姑女乃女乃,而且人長的也是俊,听說不少姑娘還肖想著呢!」
安悅聞言,眼瞼微垂,「那他看的上我嗎?」聲音低低的,一股不自信的模樣。
孫嬤嬤一急,連忙答道︰「當然,當然看的上啊!」忙著繼續解釋,「雖然我們家算是高攀,可是悅丫頭長的不差,而且品行溫良,賢惠可人,哪里會有看不上的事情啊?」大夫人也點點頭,兩人注意著安悅的反應,但心里已經認為她快要答應了。
「可、可是我娘親……」猶豫的看了她們一眼。
「不用擔心,這件事情我會跟弟媳說一聲的,她高興還來不及呢,既然你沒意見,那我就跟那邊回一聲話。」說著就要讓孫嬤嬤去一趟韓府。
「不行不行!」安悅趕緊抓住了孫嬤嬤的胳膊,力氣之大,讓她老人家差點嚷了出來。
大夫人眼光一轉,疑惑的望著她,「怎麼了?」
一副懦弱無能的模樣,低著頭,「我擔心……想要好好想想……」
孫嬤嬤對著大夫人耳邊說了一番,告訴她這是閨中女子羞澀的正常反應,大夫人點點頭,「那你就回去好好想想吧。」
臨到出門的時候,孫嬤嬤一把捏住了她的手,「悅兒啊,韓公子可是可遇不可求的人,你可不要錯過了啊。」把安悅嚇得一跳,臉紅著點點頭,跳到一邊,趕緊逃也似的離開了。
大夫人很滿意安悅的表現,現在似乎這一切都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對著孫嬤嬤道︰「表現不錯,下去領五十兩銀子吧。」
孫默默眉開眼笑,一臉諂媚的謝恩,「多謝大夫人,謝謝大夫人。」想著跟著大夫人做事,銀子就不會缺了。
安悅在經過長廊的時候,無意間瞥見沈露的房門前還站著那個孫大夫,心底一股子疑惑,走了過去。
「孫大夫。」安悅喊了一聲。
「二小姐,是你啊。」孫興的眼楮一亮,因為上次的落水事件,他來安府替她治過病,所以對她有些印象。
「孫大夫怎麼在沈露表妹的屋門口啊?」
孫興一臉的郁悶,告訴了安悅事情本原,原來他被安家的丫鬟喊來以後,正準備開門進去,結果一個花瓶飛了過來,要不是他躲的及時,恐怕早就頭破血流了,他現在在外面等了半天,希望能讓表小姐放他進去看看病。
「那你不生氣麼,為什麼沒有離開?」
孫興不加思考的回答︰「她肯定是因為病痛導致心情不好,我為什麼要跟一個病人生氣呢?」
安悅看著他平淡無奇的臉上真誠的眸子,想到也許只有這種純粹的人才能成為一個仁醫吧,笑著道︰「既然如此,你就跟我一起進去吧。」
剛剛一推開門,就听到暴躁的跺腳聲。
「誰?誰……」狂躁的吼了一句。
安悅平靜的回答︰「是我,安悅。」揭開里屋的珠簾,只見一身素白裙子的沈露對著銅鏡,背對著她。
走了過去,「沈露,你怎麼了?」
她恍然一回頭,把安悅和孫興都嚇得一跳,「你、你……」驚訝的目瞪口呆。
只見一張白皙女敕滑的臉上長滿了紅色的斑點,密密的,嚇得人不敢直視,沈露的手猛的捂住臉,悲憤的大叫一聲。
安悅趕緊捂住了她的嘴,瞪了她一眼,壓低聲音道︰「你想讓整個安府都知道嗎?」
沈露掙扎的否定著,她可不想讓別人看到她如此丑陋的模樣,不想讓別人把她當做一個怪物,趕緊噤聲了。
安悅慢慢放下了手,一臉的嚴肅︰「別慌張,我問什麼你只需要回答是不死就可以了。」
沈露點點頭,還喘著氣,一副情緒不穩的模樣。
忽然孫興把安悅往身後一拉,「干什麼?」奇怪的問道。
孫興從他隨身攜帶的木箱子里拿出一塊巾帕,「還不能確定她的病是否有傳染性,你還是先戴上吧。」安悅沖著她感激的一笑,戴上了巾帕,上一世並沒有如此的事情,在她看來,她似乎一直都是順風順水的,從沒听說過染上什麼病。
沈露卻被這句話刺激的臉色一白,張開嘴就要痛苦的嚎叫,被孫興眼疾手快的用帕子遮住,「你還是戴上吧。」好心的提醒道。
沈露憤怒的瞪了他一眼,安悅開口道︰「現在知道的就我們倆個呢,你確定不需要我們幫你嗎?」
沈露一听,眼底的憤怒轉為了一種無助和祈求,點點頭,「要、幫我吧……」
孫興在一邊給她診病,安悅在對面問著問題,「你是什麼時候出現紅斑的?」
「是今天中午的時候,我一起來照鏡子,就……」無助的抓抓頭發,對著孫興不停的問,「到底怎麼回事?」
孫興把自己臉上的帕子解了下來,「沒有傳染性,只需要扎幾針,在屋里休養幾日邊好了。」
沈露緊繃的情緒總算松了下來,「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明明只有……」眼底忽然出現一抹陰霾的光,「對了,肯定是安夢!」
「怎麼是她?」
沈露邊回憶邊敘述道︰「我在睡夢中的時候好像听到了她的聲音,她在那里喊著芍藥,還說什麼韓裴哥哥的,肯定是她,一定!」越發肯定的語氣,咬牙切齒的,「我就知道她不會這麼容易放過我的,我就知道!」眼里的恨意越發明顯。
孫興搖搖頭,準備解釋些什麼的。忽然沈露那雙張著紅斑的手把他一拉,」大夫,給我一些可以延緩病情的藥吧,讓我看起來很憔悴的。」
孫興有些不解,一時間猶豫不決,拿眼神問安悅,安悅淡淡道︰「她要就給她吧。」
安悅跟孫興兩個人出了門。
「二小姐,你說我把藥給她是對還是錯啊?」孫興還為此事糾結著。
安悅眼底一抹智慧的光,「這個,其實我也不知道。不過,你的確是個很有心的大夫。」
「有心?」孫興一臉的疑惑,灰白的袍子襯得他有幾分憨厚呆愚。
安悅拿出一個白色的小玉佩,交給他,「拿著這個去找神醫冷樂顏吧,就說是我推薦過去的。」
孫興整個人呆愣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有些大喜過望,「真的嗎?」模模後腦勺,接著不停謝,「謝謝,謝謝……」
安悅淡淡一笑,冷樂顏那里少人,而且他也真的應該培養幾個像孫興這樣有醫德有心的醫者了。
倩兒把飯菜端上了桌,「夫人,該吃飯了。」
蔡萍放下針線,她剛剛在做一件刺繡,據說現在市面上十分流行雙面繡,當年她做姑娘的時候因為興趣,跟著一位蘇州的秀娘學過一些,她想繡一副鴛鴦圖,將來安悅成婚了可以送給她。
「悅兒還沒回來嗎?」
倩兒一笑,「夫人別擔心,小姐這兒肯定在路上了,肯定……」話還沒說完,安悅就進了門。
安悅在飯桌上把大夫人同他說的事情講了一遍。
蔡萍顯得有些微微的激動,」那人怎麼樣?人品好不好?」在她看來,最重要的就是人的品行了,能不能對悅兒還才是最重要的。
「是韓家的二公子韓裴。」
倩兒一听,臉色微變,在蔡萍耳邊說了一陣,她在其他丫鬟那里听了不少關于韓裴的話,說他是公子一類的,她不想當著面讓小姐難堪。
蔡萍听了以後,一張臉變得格外的陰沉,把筷子一放,「不行,我得跟你伯母說一聲,這個人配不上我家的悅兒。」事不宜遲,她現在就要動身。
安悅淺笑的阻止道︰「娘親坐下吃飯吧,要去也是明天。」
蔡萍以為她對韓裴有意,臉色更加不好了,「悅兒,那人……」又壓下的嘴上的話,怕傷害到她。
「我都知道,可是這個時候伯母他們正在吃飯啊,如果貿然跑去,會惹不快的,而且會被女乃女乃說是沒規矩。」
蔡萍見安悅如此有見解,點點頭,又撿起了筷子,「恩恩,悅兒說的對,」可心里還是有些不放心,「悅兒難道對他一點都沒動心嗎?」情竇初開的少女,遇上一個翩翩公子,多少是有些幻想的,蔡萍自己也是那個時候過來的,因此她懂得感情有多麼的不受控制,她害怕安悅的極力否認只是為了安撫自己,到時候又會隱藏多少傷啊。
安悅搖搖頭,笑的格外的坦然,「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