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忙日夫妻顯和氣播種時姨母如懸心
雙紅隨著柳蘭回到里屋時,柱子剛服了藥躺下。田文氏滿眼含淚守在床前。柳蘭忙輕聲問︰「媽,柱子的燒怎麼樣?」田文氏擦了淚,只答︰「像是退了一點,怕是很快就要起了。今兒再不輕,明兒就要到你媽那里,那兒離鎮上醫院近得多,這麼拖著,誰心里有個底呀。」柳蘭手試了試柱子的燒,懸著的心暫時落了下來,又平了氣息,說︰「媽,樹根拿了錢和方子去鎮上醫院抓藥了,服了醫院的藥再看吧。」雙紅近前安慰說︰「嫂子,別太擔心了,柱子一直都是好好的,能這些日子天氣不好,過幾天晴穩了,就會沒事了。」田文氏輕嘆一聲說︰「這些事要是有個準,就好了。」柳蘭听了,看床上床上昏睡的柱子,淚只不干。
雙紅看她們婆媳,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不一會,柱子醒來,柳蘭忙給他飲了水。然而接著柱子仍是起燒,一會比一會重。田文氏只得照例 了片藥給他灌了下去,燒卻沒降下來,只得照例用毛巾給他敷一會。雙紅見忙作一團,自己卻不知道該幫什麼,站在旁邊只有看的份,只不時說一句安慰的話。大民進屋見什麼事也沒有,怕遭柳蘭訓斥,到後院去了。
幾人守在床前,直待柱子第三次醒來,柳蘭給他喂了飯,樹根才提著兩袋女乃粉,一包藥回來了。雙紅忙拿毛巾讓他擦了汗。田文氏只嘆︰「樹根呀,以後多學著點,我家有急事了,那自行車也能用上。」樹根只答︰「這剛下了雨,山路不能騎車,來回快走也不慢。」柳蘭驗了藥,又試了柱子的體溫,說︰「還是多學點好,早晚都能用得上。要不是家里我走不開,騎車怎麼也比跑的快。」田文氏給樹根倒了水。偏巧這時大民也回來了,見樹根要喝水,便要給加糖。樹根怕他加多了,忙把杯子端在手里,說清水喝著正好。柳蘭只笑他們哥倆客氣。樹根喝了水,看再沒別事,便跟雙紅一起回了。不一會,又有鄰近的婆子媳婦來看柱子的病情,不過說些安慰的話。田文氏無心與她們應話,回後院自己抹了一回淚。
十二日一早,雙紅比昨兒起得還早,洗了手臉挽了頭,給牛拌了草料,接著做起早飯。每天不過都是這些事,雖覺厭煩,都是實情,不記確是做了,記來又似廢言。雙紅此時乃是貧家農婦,過日子似長途行路,當應如此無味。怎能如富人觀光一般,一步一個景色。她自己都不知煩倦,我一個記述者又有何顏面說三道四。閱者若煩,跳過此段;如若再煩,將書奉還。
田婆起床給孩子換了尿布,又沏了半瓶女乃喂了又放下睡了。她出了西屋見只雙紅在廚房忙活,只不見樹根的影,便走近叫了兩聲。樹根昨兒走了二十多里的雨後山路,著實累得不輕,睡前還想著要早起吃了下地種棉花,到天亮竟睡住了。他听到喊聲,忙起身下床,到牛棚下清理了糞便,又補拌了一點草料,這才忙洗了手臉進了廚房幫雙紅燒鍋做飯。
飯後,雙紅回屋換了鞋即刻就能去地里。樹根一手提著棉籽一手提著刨鏟,自然準備一起的。田婆見了,想地里雨後下種的活不如麥苗地里除草那般輕巧,又要刨坑又要一個一個下種,濕地里起蹲挪動太多,且山腳坡地多處不平,忙出了西屋說︰「雙紅,你還是在家里,孩子抱回你屋里去,家里不能離了一個手腳利落的人。」雙紅听了很是不解,應道︰「媽,我跟樹根一起剛好,你要去了,孩子我要是喂不好怎麼辦。又是剛下過雨,山腳溝邊都不好走。」田婆又忙說︰「那有什麼了,那時候泥地里搶收也有很多的,我身子還硬朗著,都是來回無數的熟路,哪有那麼就出了事了。」樹根覺得不妥,也說︰「媽,還是我跟雙紅去,你在家里看著孩子,地里還有點濕,你怕是手跟不上的。」田婆沒好氣的訓道︰「我怎麼就不中用了,你那手腳就跟得上嗎,哪一年不是你幫著種,心急得跟油烹了似的,到頭來地空下半分,種就不夠了,空的地拔苗補上也難旺了。」雙紅又勸說︰「媽,家里不能離一個人,你在家里就好。我跟樹根一起就夠了,就那麼一點地,我在何家灣哪一年都種棉花,快了,那幾分地不到晌午就完了。」樹根也接著說︰「是那樣的,兩個人三分地,要不了多大一會。」田婆想了一會,才說︰「也好,那麼點活,別急忙了,多歇幾回。」雙紅樹根听了,都點頭出了院子。
田婆看他們去了,進屋讓老根出來曬著,向他說了剛才的事,埋怨樹根不多留心眼。老根已全听了剛才的話,並不在意,不過說「他自來都是那樣,能要跟雙紅一起去,不就好了?」田婆心疼似地說︰「雙紅只怕都有了喜了。」老根听了,不在再言語,搓了煙葉點了吸了。
春天里落雨,地里都是好墑。甜水溝沒有大片的灣地,整塊的除了柳蘭大都種了主糧,空著留春三分二分的不過點豆種菜沒有大的用處。或早幾天或晚幾天都隨著春雨。老根家的地多在山腳溝邊,這次留著的,不過是原打算種紅薯的靠山腳的三分。這時候雨後,各家自然要趁著墑有點空地都要補上,地邊地頭山腳的空地上稀稀拉拉的都是忙人。
雙紅樹根見了都覺來得遲了,進了地更快了步子。村里人見他倆一塊來下地,家里娶了媳婦或沒有光棍的不過喊一聲︰「樹根跟緊一點。」家里有了光棍不過背里心癢一回。雙紅只顧走自己的路,並不理那些。只樹根滿心歡喜,因雙紅在前面走,他只不好說話,仍不緊不慢的跟著。
兩人剛進了地還沒動手,就有白大嬸和星華媽從地頭過。她倆見雙紅挎著半籃子棉籽,知上來種棉花的,白大嬸與雙紅說的話稍多,知她脾性,先就沖樹根笑說︰「樹根,種棉花吧,往年怎麼就沒種那麼多,多織幾尺布給媳婦做幾件新衣服。你也真是的,這現是泥地,那麼點活自己干完就算了,讓媳婦在家做點輕巧的,洗洗刷刷,照看孩子,種那麼多的籽還不怕累著?」星華媽也笑說︰「是呀,在屋里守著孩子多輕巧。」雙紅本要答話問好,听他們說「照看孩子」,不覺間羞紅了臉,只背著不再看。樹根只不在意,答道︰「我來刨坑,只讓雙紅散種,累不著的,到上午就回去了。」
白大嬸又見雙紅穿的比甜水溝哪家媳婦姑娘都鮮明,哪里知道是雙雲給買的,笑說︰「樹根,什麼時候給媳婦買了新鮮衣服,你媽整天嚷著日子緊,這樣哪像緊的樣子?」樹根並不知實情,只答︰「早買的。」雙紅听她倆在地頭說笑,不好不理,把籃子放下轉身笑說︰「大媽嬸子,你們要種什麼,我們不忙,讓樹根幫著一會。」她們都笑說︰「我們能種什麼,點幾粒豆角籽,自家地頭,長成了能不能見到還不好說。我們沒你媽那麼大福份,天天在家歇著。好了你們小兩口忙吧,不能光顧說話。」雙紅笑應︰「嬸子慢點,路濕不好走。」這白大嬸臨走時看了一眼雙紅的身段,笑對樹根說︰「樹根,雙紅有喜了,別忘了跟我說,算好了在哪天,我也好老早騰開手。」樹根臉只一紅,沒應上話。星華媽怕雙紅害羞,一把拉了白大嬸子去了。
這時太陽懸在半空中,雖有一層薄雲遮著,卻很見陽光。地里滲了一天一夜的水,又有光照一會,剛好下種。樹根沒再說話就動手刨了坑,一次兩壟,兩坑相距一尺半,來回就是四壟。雙紅在後蹲著一手往坑里散種一手把坑埋上。兩人一前一後干活,那樹根還好,平日里重活累活干慣了,這點還算輕的,來回兩趟身上有點熱,反而覺得更加順手。雙紅卻是不同,自嫁到甜水溝以來,每日白天操忙家務,晚上又因雙雲的事沒有一夜能睡的好,一個多月過來,不但瘦了一圈,精神身體都不如以前。這時雖手腳還利索,卻跟不上樹根,無奈只得叫樹根把坑刨得仔細些;每種完兩壟到頭站起來都頭暈目眩,只得在地頭趁換壟的間隙歇一會。樹根只不在意,仍刨自己的坑,有了雙紅的話,那坑刨得更深了。
一個鐘頭過了,太陽底下那幾片雲彩過了,更有些暖意。樹根刨完了坑,只在雙紅身後跟著埋土。雙紅只往里散種,然而蹲得久了,怕快了就支不住,仍是跟剛才一樣。不一會,兩人種到地頭。星華媽忙完了又從地頭路過,笑對樹根說︰「不早了,日頭快向南了,快讓雙紅到溝邊洗了手回去吧,累著身子不得了。」樹根見說,忙答︰「還有幾把籽,種完就能回了。」雙紅起身搓了手上的泥,笑說︰「嬸子,這太陽出來了,多歇一會就能完了,要不緊著,逢上連陰天再沒日子了,來回又是泥路,本來就少,剩不了幾個坑了。你先回了,我們就能跟上。」星華媽一笑,很羨雙紅勤懇,沒再多說,回了。
雙紅樹根把剩的幾把籽埋了,都停了手到地頭。樹根下到溝邊洗了手,見雙紅仍站著,便說︰「到溝邊洗了手吧,就能回去了。」雙紅此時只覺得目眩腳輕,只笑說︰「不急,還早呢。」樹根只把刨鏟和籃子拿到地頭等著。雙紅在地頭站了一會,覺著腳下穩了,才到溝邊洗了手,上了岸樹根就挎著籃子拿著刨鏟就回了。雙紅忙跟了上去。此時地里的人剛回了過半。
沒到午時,雙紅和樹根都到家了。田婆猶嫌回得遲了,只怨樹根︰「那麼晚回來,都快到飯時了,不該早點回來?等吃了飯再去也好。」樹根不知道自己哪里不對,听田婆嘮叨,只不好說。雙紅掛了籃子,到跟前笑說︰「媽,種莊稼就是及時的事,跑了墑苗出不齊。那點地不值得兩回去。」田婆听了,仍說︰「分兩回去也不耽誤的。」雙紅又對樹根說︰「正到做飯的時候了。」樹根應聲進了廚房坐到灶前。雙紅洗了手,也忙進了。
飯後,天更暖了,老根閑不住,見牛在濕地上臥了兩天,便把它牽到有光的地方曬暖兒,又拿掃帚給它掃身子。他幾天沒干活,還真有點力氣。雙紅剛解了圍裙,見老根不閑著,上前接過掃把,說︰「爸,你歇一會吧,你身子這兩天還是多歇著好。我沒什麼事了。」老根听了,放了手只說︰「別驚嚇住它了,多天都沒掃了。」說畢,坐在一邊曬著抽出了煙斗。
田婆見樹根只坐在一邊歇,不好當著雙紅的面嘮叨,又見老根要吸煙,正要上前止住,忽听屋里孩子哭了幾聲。她少不得作了罷,進屋給孩子換了尿布,又用棉被裹上,仍是哭。田婆見外面晴的好,沒有一絲風,想孩子來甜水溝兩個月,還沒出過屋幾回,剛來的年前天冷,又礙著雙紅是新媳婦。當下村里人都是說雙紅的好,也就不必在意那麼多,因此想了一會,還是把孩子抱了出來。
雙紅給牛掃完身子,見田婆抱著孩子出了屋,只不好說,臉上仍是帶著笑。孩子這會還真怪,剛才哭得不止聲,出了屋就再不哭了。田婆坐下,撥開棉被看了看,說︰「過了年真的長大一節,這棉被要不是柳蘭借了個大的,真是要作了難的。」雙紅站在跟前笑說︰「孩子這幾天長得最快,幾天不見就另一個樣了。」田婆只又說︰「就是吃得更多了,頓頓半瓶還要和得稠的,喝開水每一回也要好多。」她剛把這話說出口,自悔說得慌了。雙紅仍笑說︰「再過一節子天暖了,就能帶點稀飯什麼的了。」話雖如此說,日子還是要一天天過的。
田婆剛與雙紅說了幾句,突然想起一個大事來,笑說︰「真真是我老糊涂了,一家人年前年後把她放在屋里,只顧忙了,連個名都沒起呢。雙紅,她是你抱來的,你就起一個吧。」如此也不怨田婆糊涂了,誰家有個孩子能不想去起個名的?只是自雙紅嫁來,孩子天天放在西屋養著,一家人都少提過她,親戚鄰居也少有過問的,如她不在一般,又怎能起個名字叫出去的。雙紅听田婆提了,只勉強一笑說︰「真的呢,都兩個月了,連我也忘了。什麼樣的娃都該有個名的。」雙紅雖識得不少字,然而卻一時難以想到一個合適的,胡謅一個又不好,又說︰「媽,孩子都是你喂的,你想著什麼好,就起一個吧,長大了也听你的話。」田婆听雙紅要她起,忙笑說︰「吆,不怕笑話,你大姐二姐還怨我沒給她們起名字呢。能寫上手的字都不認識一個,能叫怎麼起呢。你前天回家該叫你媽起一個的,她起的名字叫好呢。」雙紅只笑說︰「那會兒忘了,只一個孩子的名,離近的人人起得更好。」老根樹根這時在旁都不說一句。
婆媳二人正在院里說笑著,柳蘭這時見天晴的好,柱子的病也好了,過來看看。雙紅見柳蘭進了院子,忙說︰「嫂子,柱子好多了?坐下歇著嘮吧。」「昨晚就退了燒沒再起,正在後院玩呢」,柳蘭笑說,「今兒熱鬧,一家老小都在院里。」說著,又近兩步到了田婆跟前俯身看了又看。田婆起身笑說︰「你來的正好,我們正說著要給孩子起個名呢,來兩個月了,天天都不知道在忙什麼,竟把這事忘了。」「這麼個事我也沒想起問過,只當雙紅該給起好了呢」,柳蘭從田婆懷里接過孩子,笑說,「這孩子見了光,越顯得精神了。」雙紅接過話說︰「剛要起呢,媽說她起不好,我也怕謅不好,嫂子比我多識幾個字,給起一個,還是你帶她來的呢,長大了也能記得你。」柳蘭笑說︰「起個名還用去想,孩子起名,不拘什麼,起一個叫出來听著親切不就是了,女孩子家叫得鄭重反不好。」田婆听了,笑說︰「說的是呢,我這老腦子,隨便怎麼想都是沖了人家的,你說一個,听著能叫出來就好。」柳蘭想了片刻,說︰「依我的,這春暖花開大好日子,就叫‘燕子’,輕名厚福,這個名好?」雙紅听了,笑說︰「好得很,這名跟嫂子的配一起,倒是一幅畫了。」柳蘭又問樹根︰「你听著怎麼樣?」樹根不想會問他的,忙答︰「是個好名。」田婆听了,也笑說︰「真個柳蘭是個巧嘴,隨意說了一個名,別家都是跟不上的。」一句話說的幾人都笑了。老根只坐在一邊,仍是一句話也不說。
柳蘭低頭看了看孩子,抿嘴一笑,說︰「真是越看越精哩,連我的話好象也听破了,再大一點,還真的圍著她轉。」田婆得意地說︰「這出來還是少的,要是見的人多了,連你也能認出來了。」雙紅也笑說︰「不求她多能了,長大了只抵嫂子一半也就好了。」柳蘭笑說︰「看你說的,照我看,有你在這比著,她長大了,我都不抵她一半了。」說的幾人又笑。
說笑間,孩子經受不住輕搖輕動,慢慢睡著了。雙紅近前看了小聲說︰「嫂子,燕子睡著了,我抱著放回屋吧,出來不小一會了。」田婆也上前說︰「我看她也玩不了多長時候,屋里床鋪好了,我把她放回屋吧。」柳蘭把孩子交到田婆懷里,動了幾下胳膊。雙紅見了,說︰「嫂子,屋里坐一會吧,抱著孩子站著,挺累的呢。」柳蘭說︰「有什麼累的,不過是玩,我來也是趁空看看,待不了長時候的。他們爺倆在家玩著,時候短了還好,時候長了就就等急了。」雙紅又說︰「孩子到底是離不開媽,柱子見不著你就要鬧了。」柳蘭說︰「病好了燒退盡了,怎麼鬧都不要緊,多虧了樹根昨兒大老遠跑到鎮上去幫著抓藥。」樹根在旁只應︰「不過是小事。」柳蘭笑說一句「有空到嫂子那里坐坐」,回了。雙紅看日頭沒剛才好了,把曬好的尿布收了疊了放回西屋床頭,一宿無事。
十三日一早,天仍是晴的。早飯剛過,雙紅忙了廚房了瑣事,正要把牛飲了,這時前院二民媳婦過來說小田莊石頭正月底種樹摔住了胳膊,大姨家里這兩天人手有點緊,也是想她了,想叫她過去看看。原來玉敏想著雙紅帶著孩子過來,必不同與正常嫁娶,自年前那次之後,也就再沒過來看,不想這落了雨,石頭正月里山坡上栽樹摔住了胳膊,一家勉強能自顧,雨萍有兩個孩子要看,還有牲口要喂只沒個閑時。采菱又是剛生了二胎還沒滿月,更不能過來幫著一點。她想雙紅這時在家無事,便讓二民媳婦捎了個口信。雙紅來這里年前年後竟只去過一回,听說過當即應了要去。田婆心內雖是不願,嘴里還是說︰「也是該去了,就這幾步路,不管有事沒事,多去幾趟總是好的,自家親大姨,跟親媽沒兩樣。」
雙紅飲了牛,跟田婆老根說了一聲,又叫樹根應著家里的事,便去了。甜水溝離小田莊只隔一個坳溝,相距不過半里。雙紅如串門一般,不一會就到了門外。這時田二貴和玉敏正在堂屋門口剝花生子,正說話間,田二貴看見雙紅到推門,便說︰「石頭他媽,雙紅來了。」玉敏听了,忙看時果然雙紅到了跟前,忙起身笑說︰「雙紅,昨兒才叫二民媳婦捎信給你,那麼快就到了。」田二貴也說︰「是呀,都一個多月了。」雙紅走到近前說︰「大姨,我離這兒近,有事捎一句話我就知道了,今兒一早才知道石頭哥栽住了,來的急什麼都沒給他準備。」玉敏笑說︰「都是自家人,本來就不是大事,都快好了,只要不重累,沒有大礙。你過來看看,幫我忙一會說說話,比什麼都好。」田二貴給雙紅搬了凳子放在玉敏旁邊。雙紅笑說著坐下了。
雙紅正向玉敏說著甜水溝的一些瑣事,又對她說孩子讓柳蘭起了個名叫「燕子」。石頭從屋里出來,胳膊纏著紗布,見雙紅到了,笑說︰「雙紅,來的真早。好長日子沒見了,你大喜的日子正是雪天,我就沒過去,前幾天想去看看,偏又遭了這個霉事。」雙紅笑說︰「哥,胳膊好些了?你出事那麼長日子,我都不知道呢,要不早就來了。上回我過來,正趕在你胳膊出事前幾天。」石頭笑答︰「好多了,只是不能多動,幸好今春隊里沒分什麼工,要不然就更麻煩了。你再來了幫著做點事,我就什麼都不用忙了。」雙紅又笑問︰「嫂子和孩子呢,怎麼我來了一會,都沒見到他們呢。」石頭又說︰「兩個孩子都被你嫂子送到她娘家去了。小的長到兩歲,還沒見過你呢。」玉敏又接著笑說︰「雙紅,你沒見,像你嫂子了。」雙紅忙問︰「嫂子什麼時候能回來?」石頭應道︰「她能要在那里忙點活,今兒拐到鎮上給我抓了藥才回來。我早說能撐著,不過多養幾天就好了,她就是不依,那麼遠,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呢。」玉敏接著補說︰「听她說不光抓藥,還買什麼種子。」雙紅只笑說︰「嫂子凡事想的周全,買回來就是中用的。」
說話間三人已做完了手下的事。雙紅因想要趁墑,即刻說要去地里。玉敏忙說︰「雙紅,先歇著,活兒雖多,也不能一口氣吃個胖子。」田二貴也說︰「多日子沒來了,那點活急什麼。」石頭笑說︰「等你嫂子回來,你們一起不是更快些?」雙紅說︰「大姨,時候不早了,我來的時候看還有人在忙呢,趁地里好墑,再等不是地干了就是接著連陰,早一會是一會的巧。」玉敏听說的有理,笑說︰「也好,早一會也好」,又對石頭說,「你就在家,別動多了,等雨萍回來,別叫她到地里去了,在家做著飯等著,就說雙紅來了。」石頭只說︰「媽,你和雙紅去了,早點回來,要不她要去地里找了。」雙紅笑說︰「哥,嫂子真的要是那樣,你就別對她說,等我回來叫她歡喜一下。」玉敏笑說︰「倆人都是一樣的,你看他能憋的住不?」說了幾人一笑,便出了院子。田二貴拿了兩個鏟子跟著去了。
今兒是雨後第三天,地里人沒昨天多,墑仍很是好的。田二貴知玉敏見了雙紅猶如母女一般,在地里更是話閘難關,只端了半碗籽,拿了鏟子自己刨坑自己埋種,一邊種著往前趕了。
玉敏與雙紅並著蹲著前行,兩人多日不見,不一會掏心的話都是說了。玉敏問家里田婆怎樣,與樹根過得順心不順心,鄰里處的怎麼樣,孩子吃睡怎樣,見胖不見胖,有沒有燒咳嗽等事。雙紅來甜水溝近兩個月,對什麼樣的話都不避了,這時又在玉敏面前,有話比在玉勤面前說的還多。她說了家事,又說孩子來甜水溝幾十天好的是田婆照應的仔細,一點小的毛病都沒生過,吃睡都好。只是花費太多,一個月要從鎮上百貨鋪里買幾十塊錢的女乃粉和糖,家里都難撐起了。玉敏听雙紅說的如實,又提醒雙紅說以後吃得更多,日子要掐算著過,省出孩子的,不能讓她跟著受苦。雙紅嘴上應是,心里卻是沒一點的底。
兩人提到孩子,雙紅忽而想起表姐采菱來,笑問玉敏︰「大姨,采菱姐這些日子長來了?她成家三四年,我還沒見過呢。」玉敏听問,只答︰「有兩個多月也沒來了,年關的時候雪多路滑,怕身子有不測就沒來。正月底的時候剛生了第二個孩子,過十來天就滿月了。」雙紅听了,猛地一喜,忙問︰「她家又添了一個孩子,姐夫怎麼沒去跟我說呢。要不是你說,我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呢。」玉敏舒一口氣,嘆說︰「唉,他誰也不讓去,上邊查的緊不說,這胎跟大的亞男一樣,又是個女娃,以後還不知道能怎麼過呢。」雙紅只安慰說︰「那怕什麼,采菱姐才二十四歲呢。」「那不是還得等,家里罰過了又沒有多少錢了」,玉敏又說,「我那時有你石頭哥的時候是二十歲呢。」雙紅接著說︰「那沒什麼擔心的,時候不一樣了。把我接到甜水溝的柳蘭,今年二十六了,有一個不大正常的兒子,到今兒也沒再生。我婆婆說她能不生了,她還想要一個精巧的娃,還不知道要等多少日子呢。」玉敏又嘆道︰「她好歹是生了個兒子,她家又不窮,什麼時候等到下一個都是一樣的。」說著把一粒種子埋在了土里。雙紅听了,半天都不知道怎麼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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