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簪河邊的女人之甲午精華版 第六十一章

作者 ︰ 落伍男孩

聞噩耗雙紅身失魂傳和言田婆心安然

不一會午飯過了,雙紅讓大丫二丫坐在堂屋歇著,自己回廚房洗刷了。田婆看老根吃過回了西屋,到大丫跟前說︰「你們別再跟你爸提他生日的事了,這日子一提生日,老想起那個送人的妹子。」大丫應了之後,與二丫一起到西屋說些家里孩子的瑣事,又叫他安心養病,別太心疼錢。老根這日子心氣最順,應了她們的話,又囑咐她們用心操心各家的事,平常不用大老遠過來。大丫二丫見老根氣色很好,便讓他在西屋歇著,又回了堂屋。

田婆已經听了老根剛才的話,對大丫說︰「你爸這日子眼看都好了,逢年過節來幾回就行了,如今樹根成了家,都沒有什麼要費心的事了。」大丫笑說︰「媽,以後我跟二丫有空商量好再來,反正我們離得近。」田婆笑說︰「雖然孩子大了,家里的事還是不能太大了意。」大丫又笑說︰「雙紅那孩子都快滿百天了吧,我想還是去看看,上一回見,還是過了年的時候。這都來了,不過去瞧瞧,雙紅怕是有什麼想法。」二丫也說︰「是呀,上次來都兩個多月了,該去看看。」田婆笑說︰「也好,等雙紅忙了手里的活一起去吧,她也好幾天沒見了。隔一道門像隔了幾里路。」大丫笑應︰「那樣更好。」

不一會,雙紅忙了廚房洗刷的事,出來解了圍裙。田婆到跟前說︰「雙紅,你大姐二姐想到柳蘭那里看看燕子,你帶她們一塊去吧。」雙紅笑說︰「媽,正好,我也幾天沒見了,不耽誤她們回家吧?」田婆笑說︰「時候還早呢,她們家里也沒什麼要緊的事,不在乎這一會早晚。」大丫帶二丫過來,說︰「雙紅,一起去看看吧,反正這會兒在家也沒什麼事。」雙紅笑應︰「那好,嫂子這會兒該在家的。」幾人說笑幾句,隨即出了院子。

三人片刻便到了柳蘭家的院門口,雙紅見門開著,帶大丫二丫進了院子。誰知這時柳蘭剛進院子,正開堂屋門。她剛進門,竟見雙紅帶大丫二丫來了,一手抱著燕子,一手忙著挪椅子,又笑說︰「大姐二姐,什麼時候來的呀?快坐著吧。」雙紅笑問︰「嫂子,你這怎麼才進屋呀,這時候該在家歇的。」柳蘭笑應︰「剛吃了飯柱子要去後院女乃女乃那里玩一會,我也跟著去了。天天都是這些事,看著清靜,其實難得安穩。」說了,又要倒水。

大丫見柳蘭一手抱著燕子,一手倒水,很不方便,笑說︰「柱子媽,把小的給我抱著吧,你一個手抱著怪累的。」柳蘭把燕子放到大丫懷里,笑說︰「大姐,你抱一會也好。我天天這樣,都習慣了。」二丫在旁笑說︰「這孩子還多虧了你,除了是你,別人多是應不起來的。」雙紅也說︰「是呀,眼看這幾天沒見,燕子又變樣了。」柳蘭倒了水,笑說︰「這天氣正暖和,孩子要是吃得飽睡得穩,長起來很快的。」大丫看了懷里的燕子,見她眉目精靈,臉蛋粉里透紅,水女敕水女敕的,笑說︰「你真會養孩子,燕子這樣看上去都比我那村里哪家丫頭都強,這還沒滿一百天,連人好像都要認了。」柳蘭笑說︰「這是有我在旁邊,能听到我的聲音,要是一會不在,就要鬧了。」二丫笑說︰「孩子好都是大人的心思換的。燕子要是長大了,不能忘了你,酒呀果子呀什麼的,都著你。」柳蘭笑應︰「真那樣我就太巧了,幫一年的手能得一輩子的好處。」雙紅說︰「那也不算多。」

幾人說笑一會兒,燕子認生在大丫懷里鬧了起來。柳蘭把燙好的女乃瓶放到她嘴邊,說︰「吃著就不哭了。」大丫喂著燕子,見她止了哭鬧,又夸她識人懂事。柳蘭在家里多為燕子的事十分如意,听她夸贊,滿面笑色,如親媽一樣。雙紅雖也附著笑應,心底卻是滋味百般。淚幾次在眼里打轉,有大丫二丫在場,不得不忍下了。幾人又說笑半個鐘頭,大丫二丫看天色不早,便說要回了。

送大丫二丫去後,雙紅只覺倦怠難耐,一天沒得歇一會兒。田婆見她形容神色卻還比不得中午,心里更多了許多不安,想她自早到晚都是忙的,便勸她「一天沒閑著,該好好歇歇,不能累著身子」。又叫樹根忙著應家里的事。雙紅仍說「不要緊,一天也都沒有什麼大事」,接著收了草垛前的柴禾。田婆心疼,卻是沒個定主,只為家里的難處嘆一回罷了。

待家人吃過了晚飯,雙紅收拾了廚房,覺著身子有些不適,回了里屋。這時外面天雖沒太黑,屋里卻什麼也看不清了。雙紅獨坐在床邊,又想起白天燕子的事來,淚只如滾泉一般。抹了一次又一次,只是不盡。

田婆給老根喝了水,見廚房的門關了,里屋的燈卻沒點,便對正關院門的樹根說︰「雙紅都回屋了,你也去吧,看她怎麼了。」樹根說︰「我這就去,還有牛的一和草拌了就好了。」田婆又說︰「那也不要問了,有我呢,你回屋就好。」樹根只得應了,回了里屋。田婆鎖了院門,又到牛棚下模索著把草料拌了,回西屋跟老根說了數天來雙紅的事,都是斷不真是有喜的征候還是為燕子的事日夜掛念,想都是為家里的窘迫才致雙紅沒個安心的日子過,都老淚縱橫。

樹根插了堂屋的門,進了里屋,只隱約听見雙紅的抽泣聲,把火柴模在手里,點了燈,說︰「怎麼了?要是身子不舒服就躺著歇吧,累了一天了。」「沒怎麼,腳下有點輕,坐一會就好了」,雙紅擦了淚,說,「不早了,家里沒事了,你也睡吧。」說了,起身端了一盆水來。樹根洗了腳,自己出屋把水倒了,回屋躺下歇了。雙紅又在床邊坐了一會,吹燈睡了。

雙紅這些天白天操忙,夜里睡得不安穩,身子著實虛了下來。今兒一天都沒得停歇一會,到柳蘭那里看了燕子,又想到雙雲的死,心事翻涌,不得片刻安穩。她剛躺下一會,又覺頭暈目眩,月復中也翻作,嗓子干燥,片刻也難得安睡。又過一會,更是難忍,只覺肚子里的東西突突的往喉嚨口撞,突然一陣劇烈的嘔吐感涌了上來,再難忍下,忙側起身,手扶著床沿,「嘔」的一聲,肚里吃的吐了個干淨,頭仍是眩暈,差點栽倒下去。

樹根猛地被驚醒,忙點了燈問︰「這是怎麼了?要是支不住,我去抓點藥回來。」雙紅忙說︰「就是吐了點東西,沒什麼,這黑燈瞎火的,都是山路,哪兒去抓藥,過一會就好了。」樹根忙又說︰「我倒點水了來,給你漱漱嘴。」雙紅頓了片刻說︰「還是不用了,爸媽都睡下了,別驚了他們,我這不是好了嗎,你就睡吧,什麼也不耽誤。」樹根見雙紅不像有個什麼癥,便不再問,又說一句「你躺下睡一會就好了」,接著又躺下了。雙紅扶著床沿,仍虛得很,連下床打掃的力氣都沒有了,覺著再沒要吐的東西了,又靜一會,才躺下穩了。

次日清早,天剛朦朧要亮,雙紅猛地從噩夢里醒來,又吐一灘酸水在地,之後只覺月復內空蕩,頭也沉得很,竟一時起不了床。樹根又受驚醒來,見雙紅又吐了一片,且有氣無力地躺著,臉色也變得蒼白,忙把手放在她額頭試了試,並不覺燙,于是問︰「跟昨兒一樣,今兒以去抓藥了。」說著就要穿衣下床。雙紅忙說︰「還是別去,就這樣,忍一會,清醒一下就好了,抓一回藥沒有兩塊錢回不來的,又不是什麼癥,別費了。」樹根听了,覺著也是,邊穿衣邊說︰「你還是躺著養著,今兒家里沒大事,媽一個人能忙,還有我呢。」

這時屋里很暗,外面卻是大亮,雙紅從來沒起得那麼晚,怎奈渾身虛月兌,胳膊連身子也支不起來,只得躺著,勉強說︰「你就先起來,我一會就好了,不耽誤干活,不能叫媽一個人忙。」樹根下床穿了鞋,說︰「你多養一會,等覺著安穩了再起來也好,家里就那些小事,你不用起來,也都能應得過來。」「你去吧,我就起來,不用等一會」,雙紅說著要起來,頭還是沉得很,胳膊也沒一點力氣,只得躺著靜養。

樹根出了屋,洗了手臉,要給牛拌草。田婆見今兒情形不同往日,又有雙紅昨兒恍惚進屋歇息在先,上前一把拉住樹根問︰「雙紅今兒咋的了?還沒起來,是生病了?」樹根見問,如實答道︰「也不知怎麼的,昨兒還沒睡下,她就把吃的東西都吐了,今兒一早也吐了一灘水,臉上看著不好,還沒起來,我試了她的頭也不熱。」田婆听了,大覺怪異,又驚又喜,想雙紅往日身子同樣弱,卻沒吐過一回,今兒竟起不了床,對樹根說︰「你去給牲口添草吧,我進去瞧瞧。」樹根應聲去了牛棚下。

田婆掀簾進了里屋,見雙紅果然還在床上,臉色真的變了,似乎顯得更弱,又見地上濕了一片,又有昨晚吐的東西。雙紅見田婆進來,一手支著身子,依著枕頭半躺著,一手捋了散亂的頭,笑說︰「媽,你來了,我這就起來。」田婆忙說︰「你就躺著歇,家里沒什麼事,我一個人就能應得了,還有樹根幫著。」她往地上看了看,接著又問︰「怎麼吐了,是不是病了?」「是昨兒肚子有點不好才吐的,不是什麼病」,雙紅笑說,「我一會起來就清理了。」田婆忙說︰「你先躺著養著,我這就把它清了。你以後多得愛惜身子,這時候病倒了就不得了。」雙紅應道︰「媽,我知道。」田婆出了屋,拿了鐵杴笤帚,進廚房端了一點草木灰,進了里屋把吐的髒東西墊上,一並清理了,心里還想「別是喜吧,那就好了」。

田婆放了鐵杴笤帚,進屋又說︰「雙紅,你躺著好,不能起來,身子弱,早起會受了涼風。等做好飯,再叫樹根扶你起來。要是再覺得不舒服,吃了飯讓他抓藥去。」雙紅打心底不願田婆這樣安排,這時頭仍暈著,渾身仍似乎沒半點力氣,試了幾次都沒起來,只好勉強笑應︰「媽,等一會再看吧,輕省一點我就起來了。」田婆忙又說︰「還是別,什麼都能是硬撐著的?還是躺著好,不動頭就不暈了,吃了飯有了力氣再起來才好。」雙紅歇著,沒有答話。田婆又問︰「雙紅,你吐的多了,胃里能不接家里常吃的東西,你想吃點什麼,讓樹根去買也好。」雙紅听她的話不同尋常,也不好直說,歇了一會,才說︰「媽,我只是身子有點不好舒服,躺一會就好了,不用買什麼,跟平常一樣就好了,別的花了錢還吃不慣。」田婆想家里的錢實在太緊,只打消了那個心思,仍喜滋滋的,一笑說︰「也好,等好了再說。以後有的是日子,你躺著,有了事就叫樹根一聲,不能硬撐著起來,添點什麼病就不得了。」雙紅笑應︰「媽,你去吧,我會仔細的。」田婆滋滋的出來,又進里屋向老根把剛才的事說了,兩人都拿不準雙紅是不是有喜了,心氣都較往日高了一截。

雙紅又躺下靜歇一會,樹根端了一杯開水進來。她漱了嘴,潤了嗓子,感覺比剛醒時好多了,身子仍是虛,只得又躺下。家里沒很多事,沒了雙紅里外忙著,田婆樹根卻難閑一會。到了飯時,外面日頭已經很高了,這時,雙紅覺得輕省多了,坐在床上整理衣服,覺著很穩了,拿起梳子,在床上梳頭扎辮子,準備起來。

田婆今兒做飯比哪天手都是快的,飯還沒好,便叫樹根︰「進屋看看雙紅輕省些沒,要是見輕了,你就攙她出來,曬曬暖兒,吃點熱飯。不能再讓她空著肚子,要是有喜了,更得仔細十倍。」樹根自然明白田婆的想法,進了里屋,見雙紅剛扎好頭,忙問︰「好些沒?」「好多了,頭不那麼沉了」,雙紅應了,就要下床。樹根忙上前攙著,又說︰「飯好了,出去洗了手臉就能吃了。」雙紅下了床,穿了鞋,雖然覺得還有點虛,還不致不能走路,對樹根說︰「你先去,我這里收拾了床就能去了。」樹根想出去就是挨罵,只站在旁邊看著她疊被子。

雙紅收拾好床鋪,覺著腳下更穩,抬腳便要出屋。樹根見她有點顫,上前扶著,兩人還沒出屋,只見田二嬸神色慌張的到了門口。雙紅很吃一驚,還沒回過神來,二嬸忙說︰「哎吆,雙紅,不得了了,快到東邊你大姨家看看去吧,她家出大事了,你大姨哭得昏死昏活的。」雙紅更是大驚,腳下不禁軟,幸而樹根在旁攙著才沒栽倒,定了一下神,問︰「二嬸,什麼事,到底怎麼了?我大姨家出了什麼事了?」話沒說完,嗓音已變了。田二嬸忙又說︰「雙紅,你大姨家閨女今夜投井死了,她男人惱了還向你大姨要人。別的什麼都還能賠,人死了到哪里能找個活的。」雙紅一听,猛地驚了一身冷汗,又問道︰「二嬸,到底怎麼了你什麼時候知道了,采菱好好的怎麼會投井呢?」一句話過了,眼里瞬時就有了淚。樹根攙著她,只不知該怎麼說。二嬸見雙紅有了淚,再不似剛才那般慌張,沉了一口氣,才細說︰「今兒清早我到地里看莊稼,听小田莊出了大事,說是前兒你大姨的閨女跟她男人慪氣,被她男人打了個渾身青腫,跑到你大姨家來了。你大姨一片好心,苦勸了一天把她勸回了家,她回家又挨了打,就賭氣投井死了。她男人只當是听你大姨的話,才去死的,到小田莊要人,還要把兩個丫頭都放在你大姨家里。你表哥氣得要宰了他,你大姨氣得哭昏了幾回,他鬧著還只要人,這人死了再大的本事也不能活過來。」說著,眼里難禁住淚,且不住地嘆氣。

田婆正在廚房里盛飯,猛然听得二嬸過來與雙紅說那些話,忙放下勺子過來看,惟恐雙紅身子弱再難支住。樹根此時听了那些話,扶著雙紅,看她虛弱的樣子,只是說︰「別哭了,對身子不好。」

雙紅听田二嬸說那些話,早已淚流滿面,哽咽著說不出話來了。田二嬸還只是嘆氣。田婆在旁見了,只是心慌,湊上前說︰「他嬸,小田莊出了那些事,雙紅知道了就好了,傳得人多了,知道的人多了就不太好了。」田二嬸只嘆︰「那樣的事,誰知道不心疼呢。」雙紅略止住淚,頓了片刻,說︰「二嬸,我都知道了,你回去吧,我這就去看看。」又問︰「那兩個丫頭在我大姨家的嗎?」田二嬸見雙紅這樣,也不再哀嘆,只答︰「我也是在地頭听人那麼說的,有人過去看看鬧得怎麼樣,我听了就回來了。」雙紅已全明白了,又擦了淚,一會才說︰「恩,我知道了,我去看看采菱。」田二嬸禁不住又嘆︰「唉,年紀輕輕的,小的丫頭才倆月就那麼走了,兩家人怎麼過去?去看看也好,還是先去你大姨家里,不知道會鬧成什麼樣子。」雙紅又說︰「我就去我大姨家里。」田二嬸嘆幾聲去了。雙紅此時更弱,忍了淚,還是由樹根扶出來洗了臉。

田婆听田二嬸說的那些,也差點滴了淚,見雙紅越虛弱,忙回屋提了凳子,放到雙紅跟前說︰「你就歇著坐一坐,先吃了飯再想別的,不能再空著肚子了。」雙紅坐下又怎麼能安心,即刻要去小田莊。田婆忙心疼地說︰「雙紅,這怎麼能,你現是身子還虛著,怎麼能撐得住,她家閨女投井死了,一家大小鬧翻天,你又是年輕媳婦,去了萬一染上什麼歪風邪氣的,怎麼辦?」雙紅抹了眼角的淚說︰「媽,我只擔心大姨和那兩個小的。」田婆又嘆一聲說︰「唉,還不都是命,人死了就不能活了,擔心又有什麼用,出了那樣的事,誰還不都是一樣?你先坐著靜一會,樹根就把飯給你送來,你不吃東西怎麼也不能撐住,更不用說去見那樣的事了。」雙紅忍了淚,說︰「媽,我覺得還是要去看看,采菱沒了,還不知道大姨會怎麼樣?」田婆又說︰「去看看沒什麼不好,只是今兒的身子要好好養著,小田莊那邊我去了就行。你還是在家,你大姨家閨女剛死,又去了男人鬧。她走得也不安生,會去纏著的,要是有個陰魂野鬼撲著你,一家人都過不順。我一個老太婆經的多,哪世里的人也不能把我怎麼樣。」雙紅不好再強求,只說︰「那樣也好。」這時樹根已端了稀飯來。田婆說︰「雙紅,你快點吃了,都不早了。」雙紅應了一聲,接了碗。樹根只在一旁看著,好一會才回廚房去吃飯了。

田婆服侍好老根吃了飯,說︰「老頭子,雙紅大姨家的閨女死了,她女婿去鬧了,雙紅想去,我沒讓,我得自己去看看,不然她放不下心的。你就在屋里躺著,別多走動。」老根已听了剛才她們的話,知道大概,于是說︰「你就去看吧,我早就沒一點事了,雙紅身子不好,別叫她走路,那樣的事離遠點放心。」田婆回屋洗刷了,又出來對雙紅說︰「你先進里屋歇著吧,我就去小田莊。」雙紅應道︰「媽,你就去吧,家里有我呢,就對大姨說我過幾天再去看她。」田婆又說︰「那是常理的事,只是這會她家不干淨。你還是在家里。」田婆又囑咐樹根幾句要緊的話,便去了。

雙紅坐在院里靜養一會,想著玉敏家的事又落一回淚,不時又有白大嬸和星華媽過來向她說小田莊的事,見她虛弱難持,又听田婆已去過了,只說一會,便回了。雙紅听她們說的更真,淚再難干了。樹根半天在旁沒說一句話,見她仍難回復過來,到跟前說︰「媽去了那里好大一會了,該到了,你回里屋歇著,等媽回來問問她。」雙紅看樹根寸步也不敢離,點頭應下他的話,起身就要回屋。這時頭仍顯暈,腳下還是軟,很難邁步。樹根忙上前攙著,一起進了里屋。雙紅含淚躺下,仍想采菱的事,只希望田婆早點回來問個清楚。樹根這才出屋扶老根出來動動手腳,又給牛飲了水,不消細述。

中午日頭偏南,田婆才從小田莊回來。雙紅一見她進屋,心急火燎地要一口氣問個透。田婆恐她知道多了傷了身子,只絮叨著說︰「一家人就那麼散了,兩口子要是不打架,哪會有那麼個結果。她男人也真是沒心眼的,你大姨苦心把閨女勸回去,他又打。原就是遍身青腫,還要打,換上誰沒地兒去不投了井呢。這下倒好,刀子剜到肉上才去知道疼,媳婦沒了,還落兩個沒娘的孩子,以後那男人再有天大的本事,也過不成樣子了。」雙紅又問采菱為什麼挨了那麼多次的打。田婆只說兩口子生閑氣,男人不知道深淺,拳腳下的重了,看著也不是生一天的氣了。雙紅又問大姨怎麼樣。田婆又隱去一些說︰「哭了幾場,這會兒都好了,就是她女婿不講理,要找她要人,你表哥要宰了他,才被人拉回家了。那邊都把你表姐的後事安排好了,再沒大事了。」雙紅又想起采菱剛生兩個多月的孩子,忙又問︰「媽,采菱的孩子怎麼樣了,那小的才兩個多月,沒了媽,該怎麼過?」田婆這時只得如實說︰「大的被帶回家了,小的還在你大姨家里,要不那麼著,她女婿也不願意。那丫頭現有村上的人看著喂,听你大姨說,鎮上的你表姐金雀有個兒子,沒有丫頭,她想要去養著,也都落個安心。今兒晚一點就能來抱了,都兩個多月了,好養。」雙紅便不再問。田婆又安慰她幾句說那邊的事都了了,河西也來人了,等金雀把孩子抱走就沒事了。雙紅忍淚應著。田婆叫她仍躺好,出來跟老根說了更多的詳情,又叫樹根不要跟雙紅說什麼。樹根自然應下。

不一會,田婆看要到了飯時,叫樹根進廚房,正要做午飯,只見柳蘭竟抱著燕子過來了。原來她早飯剛過就听田文氏說了雙紅大姨的閨女投井的事,上午婆媳二人下了半天的地,到這時才有一會閑空過來與雙紅說說。田婆一看,正愁雙紅悶在屋里沒個人說話,忙迎上前說︰「柳蘭,你來了,你知道嗎,雙紅她表姐今夜里投井死了。」柳蘭連嘆說︰「早上就知道了,我就是來為這事來看看雙紅的。」田婆忙說︰「雙紅正在屋里呢,昨兒身子有點虛,還在床上躺著呢。」柳蘭笑問︰「是不是有喜了?」田婆只答︰「倒不像是。」兩人有說有應進了里屋。樹根見田婆帶柳蘭進了里屋,沒她說的話,到水缸邊看了看,只有一桶多的水了,索性把缸底刷了,拿了扁擔挑著桶去了。

雙紅這時正因采菱的事在屋里一個人垂淚。不想田婆剛出去片刻就帶柳蘭一起又進來,又見柳蘭把燕子也抱來了,心底頓時五味泛起,還是依枕半躺著,擦了淚,笑說︰「嫂子坐吧,幾天沒來了。」田婆也說︰「是有好幾天沒來聊了,家里多了一個孩子,倒把你的閑時佔了去。」柳蘭抱著燕子在床邊坐下,說︰「還跟往常一樣,只是你們有燕子在眼前慣了,幾天不見就覺得很長的。」雙紅又笑說︰「不覺得長,我昨兒剛去見過了。」田婆忙說「是的呢」。

柳蘭看雙紅眼楮還是紅的,便問︰「雙紅,你表姐的事你都知道了?你現在身子虛著,別把那些事放的太重,都過去了,人死了不能再生的。我在地里的時候,見你姥姥和舅媽她們都來了又回了,一個家都破了,回來還是要過日子的。」雙紅只答︰「我都知了,一家人,只有我媽怕是還不知道呢。」柳蘭又說︰「早知道晚知道都是一樣的,早知道對她身子還不好。」田婆在旁說︰「有了這樣的事,誰能不心疼呢,那采菱才二十四歲,生了那小丫頭還不到百天,在誰身上不是一樣的味?」柳蘭也不禁嘆說︰「都是命苦,嫁給那樣一個男人,三天兩頭挨打,這樣的事都是遲早的,真苦了那兩個丫頭。小的才兩個多月就見不著媽了,我要不是守著燕子,就討來養著,那麼小就落了個命苦。」田婆忙說︰「不用那麼想了,那丫頭也是該有個家的,雙紅鎮上的表姐金雀就要抱去了,她家有個小子,再討個丫頭落個雙全,也算趁心。」柳蘭應道︰「這麼著最好。」

雙紅勉強一笑說︰「嫂子就是好心,誰家女兒的心都操了。」柳蘭看了看燕子說︰「只這一個就夠了,哪有那麼多神呢。」雙紅坐直了身子,把燕子抱在懷里,笑對田婆說︰「媽,你看這孩子像我嗎?」田婆見雙紅有了笑色,如喝了蜜水一般,雙紅那麼問,只不好答,看了幾看,才抿嘴笑說︰「丫頭自來都是誰養像誰的,這會像你,再過一節子就該像柳蘭了。」雙紅看著燕子笑,沒急答田婆的話。柳蘭笑說︰「大媽說的不對了,我才養幾天,怎麼就像起我來了?」田婆比剛才略帶慎重地說︰「我說了,也該你不信,你生養的孩子少,不知道這些。孩子由誰養就是像誰的,三兩個月看不出,日子長了就知道了,比如這丫頭,這一節子你帶著,跟你一起吃飯,一起睡覺,你天天逗她玩,長大了就像你了。脾氣,吃穿喜好,有時連走路的樣子都會像你的。」柳蘭這時才似恍然一悟,又笑問︰「大媽,照你這麼說,樹根兄弟那麼老實是跟你學的?」田婆又說︰「那是胎里帶的,又是男的,就變不了多少。女孩子就比男孩變得明顯,比如你家的柱子,要是個女孩,經你教十幾年,就比別的姑娘還精明了。」柳蘭听了,點頭應道︰「大媽說的是那個理,采菱的丫頭被金雀抱去了,長大了就像金雀?」田婆似心有所得地說︰「那不是的嗎?她兩家又有親戚,到長大了,那丫頭最像金雀,說是親生的,也沒人不信。」雙紅剛才還顧著跟燕子逗著玩,听田婆說了那麼幾句,心如掉進了冰窖一般,逗笑的心思減了大半,只把她摟在懷里越來越緊。燕子平時被柳蘭逗笑慣了,剛才只是,這時被雙紅摟緊在懷里,反覺不自在,只掙著要柳蘭。柳蘭見雙紅的笑色褪了,以為是自己說錯了什麼話,沒再說出話來。田婆只當不該再提采菱,也就止住了一會口。

燕子在雙紅懷里一會,沒了玩的,又看柳蘭不方便,竟要哭了。柳蘭見了,笑說︰「吆,這會敢是餓了,好大一會沒吃女乃了,我就抱回去喂一會吧。」雙紅見燕子要哭,少不得又放回柳蘭懷里,笑說︰「嫂子,這孩子是真的認人了。」柳蘭見燕子立刻變了喜色,笑說︰「都三個月了,怎麼能不認得人呢,我天天給她喂女乃的時候她都看著我。」田婆也笑說︰「這就是我剛才說的不假。」柳蘭又笑說︰「大媽,照您那麼說,燕子長大了又像雙紅又像我,說出去誰都呢。」田婆只應說︰「倒是有那意思,像誰都是寶貝。」雙紅听了,苦笑一下,沒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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