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他是誰?你小夫君?!」雪書不敢置信地瞪眼看著百里七,這個髒兮兮的小子,是主子的小夫君?
「對啊,你主子在鐘鳳華那老賊誣陷我時,我向女帝求娶來的小夫君,」鄭紗榆老老實實說道。最新更新:風雲小說網
鐘慶書卻是身軀一震,眼淚瞬間落得更多,她納了小夫君,不要他了,她已經不要他了,如今他的娘親被判斬首,全家上下都要連坐,只剩下他一個了,這世上,沒人再關心他了,他活著干什麼,他還活著干什麼……
鄭紗榆發現懷里的鐘慶書神色不對,連忙抱緊了他,緊張地問,「慶書,你怎麼了?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鐘慶書抬頭淚眼朦朧地看著鄭紗榆,哽咽地說,「二王爺,慶書請求離去,慶書無臉,苟活于世……」
鄭紗榆心疼地擦去他的眼淚,他的娘要被處斬,全家上下包括下人都被連坐,他的心情她能理解,可是他這個樣子,她這麼能放他走,而且他還說,不想苟活于世。
「慶書別哭,不要難過了,你娘親的事情……不要去想了,你還有我,你是我的夫君,是二王爺的正王夫啊,以後二王府就是慶書的家,慶書不要亂想,」鄭紗榆好聲安慰,將鐘慶書摟緊了點,如今她不知道要怎麼對他,先這麼著吧。
鐘慶書只是搖頭,心傷難明,「二王爺不需要慶書了,娘親不在,家都抄了,慶書真的不想活了,二王爺,你放慶書走吧,求求你放慶書走……」
幾人見此,皆有些動容,鐘慶書的樣貌是極俊的,如今這副楚楚可憐、梨花帶雨的模樣,誰也于心不忍,可是又能如何安慰他。
「慶書不要這樣,會過去的,我不會讓你走的,」鄭紗榆見他痛不欲生的模樣,眼眶也微微發紅,曾經她喜歡他喜歡得很深,她從來不舍得他傷心,如今他這般模樣,她如何能不傷心,「慶書不哭,會好起來的,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鐘慶書不斷搖頭,趴在鄭紗榆懷里哭得泣不成聲,他全家人,以後只剩下他了,整個世界,他沒有親人了……
「慶書……」鄭紗榆難過地摟著他,他哭,害得她也想哭了,「慶書,你要堅強啊,」她不知道怎麼安慰人,只能不斷這樣說。
皇宮離二王府距離比較遠,一路上鐘慶書都在哭,哭累了趴在鄭紗榆懷里,像個木偶一般呆滯地一動不動,甚至連表情都沒有。鄭紗榆心疼得無以復加,一路都絮絮叨叨地安慰著,也許說的話不對,鐘慶書再沒有開口,沒有搭理過她一句。
終于,二王府到了,王青率先下馬,清風、雪書、百里七也相繼下去,鄭紗榆扶著鐘慶書,在清風的幫助下也下了馬車。府門口早有下人等候著,見二王爺回來了趕緊迎了出來,「參見二王爺。」
「把王夫扶進去好生侍候著,不能離了人,好好看著,」鄭紗榆吩咐下人將鐘慶書扶了進去,鐘慶書任由別人這麼擺弄他,沒有任何表情的臉色,可以說是面如死灰。
鄭紗榆心疼地看著,她舍不得他這樣,原本還想和他解除了夫妻關系的,如今看來,是不可能了,他已經成了她無法推卸的責任,她當初娶了他,便有照顧他一生的責任,她怎麼能如此冷血,想要丟了他……
心內微微嘆息,經歷了這一場,她的心,已經變了,不再像以前的大大咧咧、沒心沒肺,什麼都是無所謂的態度,這個世界,即便不自強,也會「被自強」。她要強大起來,她必須強大起來……
可是,她更想是,是遠離皇宮,遠離朝堂,不去經歷一番,她不甘心。
她看著高掛府門之上的瓖金牌匾,心下惻然,緩步走上了台階,朝王府里走去。
「砰砰砰!」
好幾聲爆炸聲,隨之而來的是彩色帶和彩色碎紙……
冷汗……
這些家伙真是將她教他們的發揮得淋灕盡致啊!
鄭紗榆抬手摘開飄到她頭發上的彩帶,暗衛各總領的嬉鬧聲便傳了過來,「主子!歡迎回府!」
「你們這是……」
「嘩啦!」一盤冷水夾帶著柳葉,嘩啦啦從她頭上澆潑而下!
鄭紗榆握緊拳頭,渾身發抖,不待發作,一件披風被人披到了她身上,不用轉頭,能有如此功力的……
「無言!」鄭紗榆一聲咆哮,「你是不是瘋了?!」
沒錯,那盤冷水就是無言潑過去的,披風也是無言的杰作,暗衛各總領笑嘻嘻地圍了上來,「主子,歡迎回王府!」
「看我干什麼,也不是我想的,」無言淡聲說道,鄭紗榆瞪他,他視若無睹,一派閑散地立在一邊,撇開了頭。
她的乖無言啊……為什麼能被慫恿來潑她冷水?!鄭紗榆瞪著眾人,伸手摘去頭上的柳葉,她不過剛進府門,這幫家伙就這麼對她!陰謀,這絕對是陰謀!
「主子,這是吉利水啊,從牢房出來的都要潑上一潑的,主子別生氣,生氣容易長皺紋啊,」徐采妹笑嘻嘻地拉了拉鄭紗榆的衣袖,一臉討好。
「對對對,這是吉利的嘛,主子,你看我們準備的多辛苦,就別生氣了,」亢涼遠附和。
「對啊,那柳葉還是我摘回來的呢,」蕭凡均有些邀功的意味。
「這彩色筒還是我親手做的呢,你那算什麼,」東門繼撇唇,十分鄙夷蕭凡均。
「我有份做的好吧,」卑子木也不落人後。
「我,我去裝的水,」李決聞人高馬大,站在各人中間有些鶴立雞群,他模模鼻子不好意思地說,他也是有功的,他也有幫忙準備哎。
「這麼說,你們是都有份了?」鄭紗榆陰惻惻地問道。
「那是當然!」眾人自豪地高聲喊道。
鄭紗榆點點頭,用手背擦去臉上的水漬,很好,十分好,吉利是吧?「你們這幫混蛋!敢潑主子我!看我不把你們打個滿地找牙!」
她看見園子的池水,心生一念,迅速出手成風,用內力卷起了幾尺高的池水,「轟」的一下朝眾人潑了過去!
武功好的自然躲了過去,例如無言、李決聞、卑子木,反應慢的被淋了個正著,例如徐采妹、東門繼、亢涼遠、蕭凡均、清風、雪書、王青。
「主子!不關我們事啊!你干嘛淋我?!」雪書抗議,被淋了一身的池水,都不知道有沒有魚兒的糞便啊!
「主子!」
其他人不服,禮尚往來,如法炮制,將園子里的水池當成玩耍的泥沙場,皆用了內力卷起池水,朝對方轟去。
無言站在最安全的地方,眼眸淡淡地瞟過鄭紗榆,唇邊是若隱若現的笑意。
一園的歡聲笑語。
鬧夠後,幾人換了衣服去了飯廳,下人已經準備好了豐盛的晚餐。鐘慶書沒來,鄭紗榆也不強求,和暗衛的各總領圍坐一桌,還有雪書、清風、王青。唯獨情歸無仇不在。
鄭紗榆問及情歸無仇,卑子木說他生病了,沒來。
沒來?情歸無仇以前挺黏她的,能有機會見她,他怎麼可能放過?或者上次和他說的話,他決定遠離自己了?鄭紗榆心想著,面上一笑,也罷,如此也好。
等到吃好晚餐,暗衛各總領散去,無言向來是住在王府里的,他朝自己的院子走去了。鄭紗榆詢問下人百里七的位置,因為回來的時候她吩咐下人去安排的,自己也沒說讓他住在哪個院子。
垂柳苑,百里七臨時的住處。
鄭紗榆來的時候,百里七正悶悶不樂地坐在回廊上,他已清洗過,換上了下人為他準備的衣物。鄭紗榆看著他一身月白袍子,包裹著他一身的清華,那臉頰白白淨淨,相當的俊朗,如今看著他這身,讓鄭紗榆目光有些艷羨。這古人皮囊長得就是好啊,瞧她遇到的,哪個不是絕色?
鄭紗榆的腳步,引起了百里七的注意,他武功很高,當初圍攻他的士兵過多,一場車輪戰下來,他體力消耗過大,才被制服而已。他站了起來,看著面前的鄭紗榆,有些羞澀,也有些無所適從。
「你害怕我?」鄭紗榆看著他瑟縮的模樣,有些好笑。
百里七望向她,他才不怕她,怕的是她的調戲,可是這個不能說給她听,「我才不怕你,我,我不知道在這里干什麼好。」
鄭紗榆笑了笑,「你明天可以走了,要不要我派人送你回去?」
「什麼?」百里七驚訝,她要送他走?「你,你肯放我走?」
「肯啊,為什麼不肯,我當初說娶你,不過是想你在天牢好過點,我欣賞你,」鄭紗榆好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一身正氣,堅強不屈,是我見過的很有氣魄的男子,所以我想你活命,你是自由的,你想什麼時候回國都可以。」
百里七驚喜地看著她,她肯放他走!「二王爺,謝謝,謝謝你。」
「呵呵,不用客氣,我會吩咐下人給你些銀兩,路上用得著,你回去要小心,」鄭紗榆真心地笑了笑,她是真的欣賞他。
「嗯,嗯,」百里七激動的不知道說什麼好,只是一個勁的點頭,臉上的笑容燦若星華。
「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二王爺,謝謝,」百里七目送鄭紗榆離開,心里百感交集,他被捉來時,每天承受的幾乎都是毒打逼供,直到遇到她,她待他好,她的關系,有御醫給他看病,有宮人給他送藥,她本說要娶他,他一直以為她是個登徒子,可現在,她說放了他,她說他是自由的……
感動的同時,他的心也染上了淡淡的不舍,煞雪國的二王爺,真的是個好人。
鄭紗榆快步趕去風華苑,白天的時候鐘慶書的表情十分不妥,她很不放心,所以決定去看看,她不能讓他有事的。
鐘慶書躺在他寢房的大床上,雙目空洞地看著床頂,面無表情。他已經生無可戀了,活著何為啊活著何為……
他已經不是大名鼎鼎的大將軍的兒子了,他如今只影飄零,舉目無親,還有什麼資格做這個王府的王夫,他沒有了身份,沒有了地位,如何當得二王爺的夫君,他不知道這樣留在王府,有何意義,他的娘親沒了,他的家沒了,全都沒了……
他不要這樣的生活,他能想到的只有死亡。
鄭紗榆來的時候,苑里靜悄悄的,寢房外守候著幾個下人,寢房內也有兩個下人恭恭謹謹地立在床邊,鄭紗榆揮手讓她倆退了下去。
「慶書?」鄭紗榆看著床上的人面色極為蒼白,並且還有一絲血腥味,怎麼會有血腥味?「慶書,你怎麼了?」
鐘慶書沒有看她,目光呆滯地看著床頂,或者不是看床頂,只是空洞洞地睜著。
鄭紗榆感覺不對,一把掀開了他的被子,只見他手腕處一道深深的血口,血液正汩汩流著,被褥已經被浸染了鮮紅的色澤,森嚴可怖。
「慶書?!」鄭紗榆大驚失色,趕緊點了他幾個穴道,並喚來下人去請無言,她緊緊握住他手臂傷口的上方,有利于止血。
「慶書,你怎麼這麼傻?」鄭紗榆心疼地撫上他蒼白失色的面容,怎麼也想不到他的動作這麼快,這麼多人守著,還是讓他出了意外。
「二王爺,」鐘慶書終于開口了,目光空洞,語氣淡如遠山的雲霧,「不要救慶書了,這是慶書選擇的路,慶書願意走……」
「不,我不能讓你就這樣死掉,你還有自己的人生要過啊,你怎麼這麼想不開……」
「二王爺,慶書真的,不想活了……」鐘慶書緩緩地閉眼,他很累,累極了,他想起朝堂之上,娘親瘋狂的模樣,淒厲的模樣,拼命求情的模樣,他的娘,沒了……
「慶書,不要這樣,你這樣,我很心疼,」鄭紗榆努力想要挽留他。
「二王爺會心疼嗎,」鐘慶書低低地說著,唇邊有一絲很淡的微笑,「二王爺,謝謝你,謝謝你為慶書求情,留下慶書的命……」
「可你還是要自殺……」鄭紗榆苦笑,他太傻了,「慶書,人最寶貴的就是生命啊,怎麼能輕生?你不要這樣,撐下去,一定要撐著,你沒有了娘親,還有我,還有王府的,你別這樣好不好?」
還有她?她不要他了的,為什麼要說他還有他呢,「二王爺,你已經不要我了,上次朝堂上,你說解除夫妻關系的,」鐘慶書苦澀地笑了笑,他什麼都沒有了,活著還有什麼意思,不若死了吧,反正不知道以後,還能怎麼樣活。
「主子,」無言帶著藥箱出現在門口。
「無言,你快來看看慶書,」鄭紗榆見無言,趕緊讓出位置讓無言為他診治。
「主子,你先出去,」無言瞥了鄭紗榆一眼,他為病人醫治時不喜歡旁邊有人。
鄭紗榆自然知道的,依言走了出去。
最難救活的,莫過于一心尋死之人……鄭紗榆倚在寢房外面的柱子上嘆息,鐘慶書如今模樣,她如何舍得下呢,可是她能這麼救他,他一心求死啊,難道這個世界上,就沒有半點他留戀的人和事嗎?
鐘鳳華是要死,她膽敢誣陷皇室成員通敵叛國,自然是要為付出代價的,她早該想到會有今天結局了。可是她沒考慮過她的兒子,她若斬立決了,鐘慶書怎麼辦,她與鐘慶書的婚事形同擺設,有名無實……
唉。
鄭紗榆看著天上的點點繁星,想著亂七八糟的心事,直到無言走了出來。
「無言,」鄭紗榆站直了朝他走去,「慶書怎麼樣?」
無言低頭看著她,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明的神色,「失血不少,現在沒什麼大礙,我去開藥方。」
「嗯,」鄭紗榆點點頭,感覺出無言情緒似乎有些不對,但現在也無心去問,「我去看看他,你先去吧。」
無言看著她轉身回房的身影,抿了抿唇,默聲離開了。
鐘慶書側躺在床上,見鄭紗榆走了進來,目光稍稍停留,又移了開去。
鄭紗榆坐到他的床邊,她不了解他,當初興沖沖地把人娶回來,也沒珍惜過,更沒好好相處過,她完全不知道他內心真正喜歡什麼,她查來的他的喜好,現在一個都不是能留住他的辦法。
「慶書,你何苦這樣,」鄭紗榆嘆氣,伸手輕輕撫上他蒼白的臉龐,往日他眼神中的神采,此刻半分不見,只有平靜,只有死灰般的空白,「慶書,可以告訴我,你在想些什麼嗎?」
鐘慶書轉眼看她,神色淡淡地漾起一絲波瀾,很快又平復下去,「二王爺,你讓慶書死吧,慶書真的生無可戀。」
「鐘慶書!你振作點好不好!現在的你只會說死不死的話了嗎?!」鄭紗榆一時心頭火起,咆哮道,這人真是不吃軟的,她怎麼說他就是不听!
鐘慶書看了看她,她發怒了,可是他不害怕,一點都不害怕,大不了就是命一條吧。
「慶書,你不要這樣,你這樣我一點辦法都沒有!你想我怎麼樣?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