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盛世凌華 第九十二章

作者 ︰ 墨崽

凌奕的話,讓大廳之內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之中。

盧飛聞言心中一跳,面上卻裝作若無其事般地拱了拱手道︰「既然世子應允,我便先行告辭,回府尹大人那里復命了。」他神情恭敬,看著凌奕的眼神之中有著一絲隱隱的期待。

「嗯,辛苦盧大人了。」凌奕卻像是沒有看出來一般,點了點頭便不再說話。

盧飛見狀,動作停頓了一下,有些失望地垂下臉,然後又看了一眼華歆,才轉身離開。華歆卻是在是盧飛轉身之後有些吃驚地看了凌奕一眼,自椅背上直起身來,張口便要說些什麼,卻被凌奕一把抓住了手。華歆側過頭去,便看到凌奕沖他輕輕地搖了搖頭。

華歆同凌奕對了個眼色,最後到底放松了下來,慢慢靠回了椅背之上。等到盧飛出了院門,已然听不到兩人的交談之後,華歆才開口問道︰「為什麼不同他說?」

「說什麼?」凌奕輕笑一聲,看著華歆反問道。

華歆氣息一滯,同凌奕對視半響,才搖了搖頭道︰「沒,沒什麼。」然而那神情,卻也還是一臉不明所以的樣子。

凌奕見了,也不說話,只是在一旁安靜的輕啜起茶來。

就像盧飛所說的,此事事關重大,莫說他,就是京城府尹也擔不起這麼大的責任,因此上報皇帝,讓他定奪幾乎以算是唯一的解決方案了。盧飛只是一介捕快,即使是江湖和公門都頗有聲名,卻到底還只是一個為人差遣的捕快。官場之上,等級森嚴,官大一級壓死人,這樣的事情,他說了自然不算。

然而此事,卻是由他的一句話開始的。

當時在凌陽侯府之內,是他說那株血珊瑚被人動了手腳,才開始了這諸多的事端。無論是凌奕開口將血珊瑚送去府衙,還是滕家主管自困于滕家會館,都是他那一句「小侯爺怕是要枉死了」起的頭,而偏偏,此事本就不關他的事。他這般作為,無非是想要攀上凌奕這個高枝,就連今日他出現在侯府也是如此。

既然此事他做不了主,上報聖上已然成了定局,那麼需不需要凌奕點頭,已然不重要。至多,便是過來通知凌奕一聲,血珊瑚失竊了。然而此事,卻不一定要盧飛前來,他來了,固然能擔得起一句「敢作敢當」——東西是他帶走的,現下失竊,他來侯府告知凌奕,也是應當。

是此事偏偏又不該他來,既然盧飛看出了不妥,難道旁人就看不出來?既然旁人能看出來,那麼事到如今,這血珊瑚失竊與否已然不是問題。血珊瑚的失竊,已然將它被動過手腳一事坐實了,所以無論這血珊瑚失竊與否,他于凌奕,都有救命之恩。這個時候,他若上府來報,便有挾恩圖報之嫌。

這些盧飛不能不知道,然而他卻還是來了。

為什麼?

因此此事牽連甚廣,明面上的便有凌陽侯府,滕家,和華家。那背地里呢?是誰威逼利誘滕家下的手?滕家又是為了什麼不惜得罪凌陽侯府和長平候府?最重要的,這場不動聲色的暗殺之後,是誰,能獲得最大的利益?

這般想來,莫說盧飛,就是京城府尹,也是出了一身的冷汗。此事是由盧飛的一句話開始的,到最後無論結果如何,他定然是躲不開的,因此,他便需要一張護身符。

京城府尹自然護不了他,因此他才想到凌奕。

只是,無論真相如何,在旁人眼中,凌奕現在卻只是一個等待赦封的侯府嫡子,他什麼都做不了。因此,他裝作沒有看見盧飛眼中的那絲期待。一個自保尚且堪憂的侯府嫡子,要如何才能保得一個早有威名的金刀捕快?

華歆雖然暫時想不明白,但是凌奕知道,過些時候,他定然能想通——凌奕不能為了一個京城府尹中的捕快,而將自己暴露在旁人的視線之中。

果然,不過半盞茶的功夫,華歆便回過神來。他嘆了一口氣,轉頭看了凌奕一眼,端起茶盞喝了一口茶,低聲問道︰「你是故意的?」

「我擔不起這個風險。」凌奕點點頭,看了一眼西苑的方向,說道。

華歆順著他的目光,看了一眼,隨後輕輕點了點頭,不再做聲。

「況且,盧大人既然仗義執言,想必對于此事的展,定然有所準備。」這才是最讓凌奕擔心的,若是盧飛不開口,那麼便不會有人看出異常,明明同他無關,他卻開口惹出這許多事端。這天下,沒有白得的好處,既然盧飛平白無故地賣了凌奕這麼大的一個好處,想必他想得到的,定然不知這些。

因此,他定然已經想過了凌奕的反應,那麼凌奕今日的反應定然也會在他的意料之中。

華歆皺著眉頭,思緒轉過一輪,便已經明白了凌奕的心思。不再糾結此事,華歆開口問道︰「你剛才所說,凌瑞今日會進京?」

「嗯,瑞兒派了人先行一步,今早門房傳來消息,說是今日傍晚進京。」凌奕點了點頭,回答道。

「前日不是還說剛過了青州麼?」華歆挑眉問道,看了一眼凌奕,忽而笑了起來︰「難道是為了趕上你的生辰,連夜趕路?」

「是不是為了我的生辰不好說,但是連夜趕路卻是一定的了。」凌奕說著,笑道︰「七夕之夜,是京城中公子小姐們上街尋找意中人的好日子,我要是瑞兒,定不會錯過。」言語之中,竟是帶了些許調笑的語氣。

華歆輕聲一笑,看著他道︰「你說得如此委屈,侯府二公子要是在這兒,怕是要被冤枉死了。」

凌奕則像是被說起什麼心事一般,斂了笑容,沉默了一會兒,轉頭看向裕德道︰「吩咐廚房,晚上做只八寶鴨,再去問問京中哪家酒樓的螃蟹做得最好,買一份回來。」他說著,沖華歆解釋道︰「瑞兒愛吃鴨子和螃蟹。」

「現在這個時辰,再去買螃蟹怕都不新鮮了,還是上酒樓去訂一份比較好。」華歆點點頭,附和道。

吩咐完裕德,凌奕站起身來對華歆說道︰「前些日子你同我的那盤棋還沒下完,今日要繼續?」

「好啊。」華歆笑著起身,沖凌奕燦然一笑︰「既然你開口相邀,我便成全你,定將你殺個片甲不留!」說著,也不等凌奕,轉身便離開了前廳,向後院而去。

見他那志得意滿的樣子,凌奕無奈地笑了笑,抬腳跟上。

此時接近午時,屋外陽光刺目。凌奕同華歆對坐在書房靠窗的一方軟榻之上,眼前的一張小幾上擺著一副棋盤。屋外,裕德領著下人們在院中的樹蔭下遠遠觀望,主子同華家少主下棋時,向來不喜旁人在場,說是嫌吵。

華歆自棋盤之上,抬起頭來,看了一眼窗外,笑道︰「盧飛現下,該是到府衙了。」

「嗯。」凌奕點點頭,落下一枚棋子,抬頭看了他一眼,低聲問道︰「你當真想清楚了?」

華歆看著他,沒有說話,只是抬手在凌奕苦心經營的長龍之處,落下一字,截斷了他的命門,輕聲道︰「專心。」

凌奕見狀,輕笑一聲,開口道︰「那你怕是要成為百年來,第一個入宮的華家嫡系了。」

「甚感榮幸。」華歆笑著,落下最後一子,抬起頭來看著凌奕道︰「你輸了。」

凌奕無奈地一笑,投了棋子,端了手邊有些微涼的茶盞起呆來。

盧飛所言,那「疑似」血珊瑚上的奇毒,是由著一樁江陵的滅門之案才被盧飛所知。江陵是江州的州府,說大不大,說小卻也不小,十多年來,江陵只生過一次滅門慘案——江陵華家。當年事之後,華家家主震怒,也曾派出族中子弟前往江陵協助調查,朝廷亦十分重視,然而畢竟是府中眾人光天化日之下持刀互看砍,目擊者眾多,州府最後官府匆匆結案,不說有功,卻也是無過。

而現下,久不在外走動的華家嫡系卻出現在了凌陽侯府之內,若說是巧合,怕是沒人會信,跟何況出現的,還是華家這一代的少主,華歆。

華歆自然以憑借那岐黃樓特制的隱梅膏將鬢角的梅花掩去,以此隱瞞身份。然而平日里也就算了,現下他卻住在凌陽侯府的別院之中,在這凌奕的受封大典即將到來之時,天下不說全部,卻是有一半的視線都集中在這里。華家向來為皇室所忌諱,平日里尋不著人,但在這京城之中,天子腳下,皇帝想要弄死華家的繼承人不容易,要弄死侯府的一個客人,卻是輕而易舉的。

況且華歆進京多日,又住在侯府之中和凌奕同進同出,也絲毫不避諱兩人之間的交情。華家少主進京,居于凌陽侯府別院的事情,怕早就擺在他人的案上了。

所以華歆才會在听聞京城府尹的人入府之時,在前廳現身。也是因此,凌奕才會在華歆出現在前廳的時候,毫不掩飾地向盧飛說出華歆的身份。

盧飛自然會驚異于兩人的親密,華家身份特殊,他回報之時定然會同府尹說起此事。那麼之後,華家少主住在凌陽侯府的事情,便成了所有人的共識。華歆也由一個有無的侯府「客人」,變成了不能得罪的「華家少主」。再加上華歆年歲尚小,又常年居于本家,不在外走動,他的性情和脾氣沒有人知道,因此若非必要,沒有人會輕易招惹于他。

這樣一來,主動權便握在了凌奕的手上。這一點,自那夜無影回府之時,華歆親口承認自己的身份之時,便已然確定了下來。只是這樣一來,華歆的存在必然會被皇帝放置明面上,既然京城府尹上報此事,那麼皇帝為表重視,定然會召他入宮,到時,怕是華歆也會在應召之列。

凌奕垂目飲茶,在心中苦笑一聲,到頭來,華歆還是同前世一般,站在了自己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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