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當駱叔時睜開眼楮的時候,就發現自己躺在床上,躺在他自己的床上。
他記得昨天,他在回府的路上偷喝了一杯酒,然後呢?為什麼沒有那之後的記憶了呢?駱叔時坐在床上想了半天,卻什麼都沒想起來。
「爺,您醒了嗎?」駱叔時正想著,門外就傳來了天璇的聲音。
「進來。」駱叔時放棄了思考,決定詢問天璇。
「爺,您覺得怎麼樣?頭疼嗎?」天璇親自端著水盆踏進了房間。駱叔時的事情一直都是七星親手打理,因為不相信別人,而且駱叔時也不是什麼矯情金貴的少爺,所以駱叔時的房間以及周圍從來都沒有七星以外的人在,連暗衛都沒有安排,只有七星輪流把守。
「沒事。」駱叔時轉身下床,「我昨天是怎麼回來的?」
天璇手上的動作一頓,扭頭看著駱叔時的表情有些哭笑不得︰「爺,您是真的不記得了?」
「不記得。」駱叔時果斷地搖搖頭。
「一點兒都不記得了?」天璇不死心地又確認一遍。
「很奇怪?」不是有很多人酒醒之後都不記得醉酒時的事情嗎?有什麼好詫異的?「我昨天喝了多少?」
「……一杯。」只是說出這兩個字天璇都覺得丟臉。
「一杯?」駱叔時有些詫異地看著天璇,「你確定?」
「爺,我騙您做什麼?我昨個特地看了一下,就一杯,一滴都不帶多的。」天璇伸出一根手指,十分嚴肅地說道。他對這個數量表示匪夷所思啊!
駱叔時盯著天璇的那一根手指,皺眉。怎麼可能就一杯呢?他都不記得昨晚發生過什麼,難道不是應該醉得很厲害嗎?就一杯?這怎麼可能?!
「爺您感到詫異嗎?」天璇湊到駱叔時面前,嘴角上揚,眼神清澈。
駱叔時皺眉,直覺天璇在這之後不會說出什麼好話,所以只斜了天璇一眼,就轉身背對著天璇。
「爺,您感到費解嗎?」天璇卻不打算放棄,顛兒顛兒地繞到駱叔時的另一邊,繼續騷擾。
駱叔時也不躲了,瞪著眼楮看著天璇。
天璇才不怕呢,只要不是違背駱家家法,駱叔時都不會罰他們的,所以天璇繼續擠兌駱叔時,畢竟這樣的機會實屬難得,怎能放過?天璇是七星干將中最愛玩的。
「爺,屬下也感到很詫異很費解啊!您瞧瞧您這外形,俊朗風逸,您看看您這氣質,霸氣外漏,咱們跑船這麼多年,駱三爺的名號一報出去,南海之上哪個不是聞風喪膽退避三舍?您說說您怎麼就敗給這壺中之物了呢?您說您酒量小一杯就倒不要緊,您為什麼每次醉酒都只認得青簫公子呢?您只認得青簫公子也就罷了,為什麼每次都要惹青簫公子生氣呢?這是為什麼啊?」
「你說青簫生氣了?」駱叔時耳尖地听見了他所關心的事情,「為什麼?」
「爺,您問我啊?我還想問您呢!您能想象得到嗎?昨天晚上,那個好脾氣的青簫公子竟然用吼得,連他那點兒內力都用上了,您到底是做了什麼啊?」天璇激動得手舞足蹈。
「你問我?」駱叔時挑眉看著天璇。是他惹了青簫不高興,天璇這麼激動干什麼?
「……得,屬下不問了,爺您趕緊去青簫公子那兒看看吧,沒脾氣的人一旦發起脾氣來,可不是那麼好哄的。」天璇突然就跟霜打的茄子一樣,蔫了,耷拉著腦袋,有氣無力地對駱叔時說道。唉,火氣再大的人,踫到他們家冰山似的爺都要滅了火。
「恩。讓人把早飯送到那邊。」駱叔時點點頭,抬腳就找南青簫去了。
新駱府與新南府只有一牆之隔,這牆上還開了一道拱門,也就形同虛設了,之前幾日駱叔時一直是暢通無阻地來回于兩家之間,可是今天,駱叔時卻不得不止步于這道拱門之前,因為拱門里面斜了一根樹枝,樹枝細長,剛好卡在拱門里,而這樹枝明顯就是南青簫特地放上去的。
哎呦,真生氣了?駱叔時抬了抬腳,想要無視這根樹枝直接過去,可腳剛踫到那根樹枝的時候,駱叔時卻突然停下了,向著拱門的另一邊望了望,駱叔時轉身,向自家大門走去。
南青簫一大早就醒了,準確來說是這一整夜都沒睡踏實,只要一合上眼楮,駱叔時那張放大的俊臉就立刻浮現出來,驚得南青簫立刻張開眼楮,一晚上折騰了數十次,就是睡不著,最後干脆在院子里喝了半宿的酒,直到晨曦鋪灑,才將院子收拾好,算是正式「起床」了。一番洗漱之後,南青簫越想越不高興,便在拱門里斜了一根樹枝。這樹枝也沒挑選粗壯的,而是一根細細長長的,手指一捏就能捏斷的那種。
放好了樹枝,南青簫就飛身上了主屋的屋頂,看著駱叔時從房間中走出,穿過他們家的院子走到拱門前,抬了抬腳就折轉去了大門。
沒想到駱叔時這麼乖巧,南青簫撇撇嘴,又從屋頂上跳了下來,走到自家大門前,還未停穩,就听見了敲門聲。
「青簫,還生氣呢?」
南青簫面對著大門站著,撇撇嘴,不說話。
「人都到門口了,不幫我開門嗎?」能讓他說這麼多話的人,恐怕也只有南青簫了吧。
南青簫鼓鼓腮幫子,還是不說話。
「青簫,我不記得了,你先開門。」怎麼一聲不吭呢?
南青簫瞪眼。就是因為駱叔時會不記得,所以才更氣人,會時時刻刻想起來的、會覺得尷尬不好意思的就只有他一個人。發火?質問?可這事讓他怎麼開口啊!
「青簫,我以後都不喝酒了,你開門唄。」駱叔時的聲音一轉,聲調上揚幾分,不那麼低沉,一字一字字正腔圓地說道,聲音里還帶著點兒小委屈,那個「唄」字的尾音是他小時候經常用的。
門里的南青簫一听,就忍不住輕笑出聲。他實在是無法想象駱叔時是用什麼樣的表情在門外裝可愛,能讓駱家三爺做出這樣事情的人,恐怕也只有他一個了吧。
耳尖地听到了門內輕微的笑聲,駱叔時松了一口氣。笑出來就好。不過他昨夜到底做了什麼?怎麼都把青簫氣得都閉門不見了?看著情況應該是挺嚴重的事情,他記不起來是不是不太好?
「青簫,一起吃早飯唄。」招不嫌舊,好用就成。
「爺,您大清早兒地在這干什麼呢?」連著好幾天沒睡的天樞好不容易到了家門口,卻看見自家爺趴在鄰居家門口摳門,這是怎麼個情況?而且他剛剛听見什麼了?一起吃早飯唄?不不不,一定是他幾日未睡出現幻听了吧?難道眼前的景象是幻覺?天樞使勁揉了揉眼楮,再看向駱叔時的時候,駱叔時已經規規矩矩地站好了,只是臉色好像比平時又冷了幾分。天樞長舒一口氣。對嘛,這才是他們家爺,「爺,您怎麼在這?」
「收到糧了?」該死的!怎麼早不回來晚不回來,偏偏趕在這個時候?駱叔時有些氣惱,卻無法發泄。
「恩,收到了。」天樞微微一笑,翻身下馬。
「天樞辛苦了。」「吱嘎」一聲,宅子的大門被打開,南青簫腳步輕盈地踏出,眼中還帶著水光,那是剛剛在里面笑得,因為要憋著不能笑出聲,所以連臉色都有些紅,因著那笑意,人也比平時那冷冷清清的樣子好看了。
駱叔時幾不可察的撇撇嘴,眼中也有了笑意。能讓青簫這麼開心倒也是值了,反正天樞的口風緊,不會有事。
「青簫公子。」天樞微微躬身,向南青簫行了個禮。青簫公子在門內,爺在門外,那場景,那對白,這是玩什麼游戲呢?一大早就這麼有情調?他還一直以為爺是那種外冷內里也冷的人,卻原來只是沒遇到那個能讓他熱起來的人嗎?
「糧呢?」一見到駱叔時那張常年掛霜的臉,南青簫就還是想笑,但又覺得在天樞面前嘲笑駱叔時有些不太好,便努力憋著。
駱叔時今天早上出門的時候沒看黃歷吧?幸好是被天樞撞見,這要是換了天璇或者天璣,一個時辰之後,保準遠在奉陽城的玉衡和開陽都得知道這事兒。
「回公子的話,已經全部送到作坊了。」青簫公子您要笑就笑,這樣憋著不痛苦嗎?
「恩,去看看吧。」瞄了駱叔時一眼,南青簫還是忍不住笑噴了出來,「三爺,您今兒早上是沒吃到糖嗎?怎麼不高興了呢?」笑眯眯地說完,南青簫就腳步輕快往作坊的方向走去。
糖?這不是他們小時候的事兒嗎?青簫還記得?駱叔時陰郁的心情瞬間被一掃而空,大步跟上南青簫。
糖?爺不喜歡吃甜食啊。天樞跟在兩個人身後,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