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
「殿下,棠貴妃娘娘拒不用膳,每每端進去的飯菜都被送了出來,宮人報于皇上的時候,沒有……沒有得到任何回應,皇上仍堅持著,任何求情的人都……」趙興跪在廳中央,頭深深埋著,不敢看伏案揚筆的主子一眼。
夏明昭往日的笑容早已褪去,此刻正面無表情,聞言筆下的動作一頓,好好的一劃就此歪斜,大大的「靜」字失了原來形狀。
被禁足的第二天,他照樣習筆練字,照樣翻看房中書籍,表面上絲毫無異,實際上卻在克制,極力地克制,「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趙興如釋重負,起身連連退下去了,關門時極不放心的朝內室又瞧了一眼,卻見桌旁已經沒了主子的身影。
窗前,夏明昭雙手背于身後,仰頭不知看向何處。良久才慢慢回眸,面容無比猙獰,陰郁的仿佛能滴出血來,腳下的步子穩健如常。
行至案邊,夏明昭雙手伏案,目光直直盯向剛剛寫下的字,「靜……」幽幽的閉上眼楮……一張笑臉漸漸在面前浮現,那人的面容不笑亦是含情,眉心一點紅痣更散發著謎一樣的光暈,讓人無法掙月兌其困圍。
倏地,夏明昭睜開布滿血絲的雙眼,一瞬間,感覺整個身體都在發熱,心髒更是噗通通跳的愈加厲害,隨即怒目瞪向面前大字,乍然間發出一聲狂吼,「……上官羅漪……」伴隨著吼聲,夏明昭橫臂一掃,桌面上的筆、墨、紙、硯全部翻落至地面,乒乒乓乓的,一陣磕踫聲……
趙興就守在門外,听到主子的吼聲,卻顫抖著不敢進門,好多年沒見主子如此發怒了。
剛剛看他寫字時候手上暴起的青筋,趙興就知道︰主子一直都在強忍著,這次,恐怕真的是急了……
其實也不怪夏明昭會如此,原本順順利利的計劃,一招就可以將上官搬倒,卻不想她居然會反駁,還伶俐的給了夏明昭一記重錘,他是親眼看著上官如何坑害自己母妃的,卻站在遠處沒有回手的余地,這種挫敗的痛楚對于夏明昭來說,自然難以忍受。
紫瓊苑中,一大早便很安靜,冬語和綠蘿皆守在門外,昨日一忙就到了寅時,小姐從後花園回來的時候心情更是非常不好,翻來覆去了好久才睡下。
這忙碌的清晨卻沒人敢動作過大,生怕弄出什麼動靜來吵醒了小姐,甚至連路過窗邊的人都是輕手輕腳的。
上官羅漪翻了個身,慢慢睜開眼楮,淡紫色的紗帳如夢似幻,揉了揉眼,面前的床榻終于清晰,喚了一聲綠蘿,綠蘿趕忙開門走了進來,手中端著早已準備好的水盆,「小姐,您醒啦?」
「什麼時辰了?」
「已過辰時了小姐。」
「府上有什麼動靜嗎?」
「一大早,老爺便傳來周大夫給大夫人診治,似乎昨日大夫人回房就開始不好了,更詳細的綠蘿也不清楚,只是听說似乎周大夫開完方子便被叫進了老爺的書房。」
「吳媽媽那邊呢?」
「剛剛听說,柴夫已經被老爺想辦法封了口,吳媽媽被老爺親自關起來了,至于關在了哪里,老爺究竟要做什麼,這個無人知曉。」
不用知道他要做什麼,吳媽媽在蕭氏的身邊待了這許多年,一旦開口就有縫隙可鑽了,孫志典定會借機撬開吳媽媽的嘴套取更多信息,後宅大院的掌權女人手腳絕對不會干淨,恐怕大夫人在孫志典面前的形象從此無法挽回。
即便這個風波過去了,孫志典照常對待大夫人,也不過是礙于蕭府的面子面上過得去罷了。上官羅漪正想著,在綠蘿的服侍下穿好了衣服。卻見綠蘿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還有什麼事嗎?」
綠蘿猶豫了一瞬,還是說道,「小姐,夏公子一大早便帶著龍常出去了,見您還沒起就沒打擾,只說跟外頭的生意往來需要照顧,要離開一段時間。」
上官羅漪眉梢一挑,仰頭看向綠蘿,「哦?」隨即,勾起唇角,「可曾留下別的什麼話嗎?」
「這個……不曾。」綠蘿猶豫的說道,心中卻獨自懊惱︰想起夏公子一大早的樣子,臉色從未有過的陰郁,雖然他素日在小姐之外的地界都很嚴肅,但面孔也不恐怖,可今日一早那臉簡直繃的讓人不敢靠近。也不知昨日這兩人到底因何生了別扭。
明明夏公子送來了上好的藥膏,說是必須給小姐傷口上涂的,卻硬是不讓告訴,這夏公子當真讓人猜不透。
梳洗完畢,上官羅漪照常到老夫人院子里請安,回院子的路上卻踫到了孫玉晴。
石橋上,孫玉晴正呆呆站著,仿佛在等什麼人。一旁的秀雲見上官羅漪過來便悄聲提醒了一句,「小姐,上官小姐來了。」
孫玉晴仿佛如夢初醒,偏過頭看向上官的方向,柔指間的絹帕已被攢成了團。
上官羅漪眸子微微眯著,微笑走上石橋,「妹妹一大早怎得在這里吹冷風?不怕著了寒……」
想來,昨晚孫玉晴必定沒有睡好,一天的時間里她先是因為跟人苟且被抓了個現行,緊接著母親竟然都被禁足了,還被勒令母女不得相見,連連的打擊恐怕她早就坐不住了,現在正擔心的不是母親身體,亦不是母親的安危,不過是自己接下來該怎麼辦罷了。
如此自私自利的性格當真是……上官羅漪心中想著,慢慢靠近孫玉晴。
孫玉晴手指抽出絹帕,對著身後的秀雲擺了擺手,「秀雲,你先到一旁去,我有話要單獨跟羅漪姐姐說。」
冬語試探性的看了看自家主子,見上官羅漪點頭了,便跟著秀雲一起下了石橋,守在稍遠的地方觀望著。
見人都走遠了,孫玉晴才淡淡舒了口氣,「羅漪姐姐,今日玉晴是專門在這里等著你的,有很多話要跟你說。」
「妹妹太客氣了,有話就直說吧……」態度很是疏離。若不是孫玉晴擋在石橋之上,恐怕她直接就走過去了,才不在這里跟她浪費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