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
時隔半月,蕭豐良終于鼓起勇氣來到了太子書房,望門峰一事後,緊接著二姑母就沒了,整個蕭府沉浸在從未有過的低氣壓之中,太子體恤,特意遵照人過來吩咐,近幾日都不用往太子府跑了。
但是那件事情沒辦好,蕭豐良始終都要主動過來給太子一個交代,今天他必須來了,一路上將要說的話都盤算好,蕭豐良抬臂輕輕敲了敲門,「太子殿下……」
「豐良啊?今日怎麼有空,快快進來吧。」
听聲音,心情似乎大好。
推開門,一掃書房內場景,擺設依舊。在皇後的教導下,無論是太子府還是太子的寢殿、書房,擺設、用度皆很節制,並不豪奢,所以書房里僅有的就是幾張該有的桌子椅子,再者就是文房墨寶以及書架畫卷了。
面上帶著恭敬的笑容,蕭豐良很快走到太子的書案前,拱手一禮道,「太子,豐良今日前來,是……」
太子的臉上少有的竟出現了笑容,他做了個擺手的姿勢,隨即右手繼續在紙上揮灑,筆走龍蛇,豪墨如撒,不多時幾個大字已經赫然而上︰秋窗添暖意,山河著金裝;水波風起時,薄暮雛龍至。
文豪墨客描寫秋景皆以蕭瑟清寒風格為主,大多跟筆者的心緒息息相關,他們因不被賞識重用而心情郁結,自然做不出曲調歡快的詩來,而此刻的太子除了笑著外,竟然還做了如此充滿希望的詩句,向來今天自己趕巧了,卻也來對了。
蕭豐良心中一喜,不禁鼓掌道,「太子好詩啊,秋日原本就是豐收的季節,卻常常被文人們以蕭瑟之景灌之。您這一曲風格別異,在豐良看來,是別有一番韻味。」
「哈哈哈,我早說了。知我者豐良也,說吧,今日過來有何事?」太子一拂袖,將毛筆擺放在了筆床上,這才繞過桌案朝廳內走來,「坐下再說吧。」話語中都帶著幾分笑意。
「太子,豐良今日是來負荊請罪的,半月前望門峰一事,損失了咱們培養的十幾名死士,那可是第一批出來的。將來留著必有重用,卻在這次的行動中無一生還,雖說給了上官和那個廖文訣一記重擊,但是還是讓她們逃了,今日豐良因得太子體恤。忙碌家中唁事所以沒有抽出空跟您解釋這件事,所以今日才過來特意說一說。」
他誠懇的看向太子,單膝跪地,拱手一禮,「太子殿下,這一切都是豐良的過錯,要殺要剮豐良悉听尊便。」
太子听完。臉上拂過一層薄薄的笑意,沒有一絲怒容,他上前兩步,虛扶了蕭豐良一把,「豐良啊,你才是我身邊難得的大將。這件事情本太子根本沒放在心上,那些死士雖說是第一批培養出來的,但這次也不算白白浪費,多少咱們知道了那個廖文訣的底細,哦不對。應該叫他夏明遠了,原本還低估了他和上官羅漪,雖說已經打草驚蛇了,但是你不覺得事情變得越發有趣了嗎?近日父皇命我監督祭祀壇一事,是對我充分的信任,我將全力投入這件事情上,至于盯著夏明遠和上官羅漪這件事情就交給你來辦了,一旦有何風吹草動立即跟我匯報,咱們也好早早計劃下一步動作。」
「豐良多謝太子,今後做事必會更加謹慎小心,不會再出現如此差錯。」
「行了,我本就沒有責怪你,從跟在我身邊開始,交給你的任務從來沒出過差錯,僅一次,無妨,我相信你的能力。至于上官那邊嘛,小小孤女,竟然能靠著奉承太後就得到個郡主的位置,空有名頭也就罷了,居然還有封地犒賞,也不知道太後是中了什麼邪!」夏明遠,真是「福大命大」啊,居然從西疆天牢里也能跑回來,難不成太後已經確定了他的身份,借由他身邊的上官羅漪幫他復位?這不可能,那不過是一介女流,能干出什麼大事來?
太子的眉頭越皺越深,不由陷入了沉思。
一旁的蕭豐良心卻慢慢放了下來,多年來他待在太子身邊的每一刻無不心驚膽戰,從父親下決定要把他送到太子身邊的那一刻開始,他在外從來跟蕭家人沒有和睦相處過,更是幾遭豁出性命演戲騙太子的信任,終于才走到這一步,若是被這一件小事給毀了,那就真的前功盡棄了。
還好趕上皇上指派祭祀壇的事情,太子最是看中皇上對他的信任,自然心情大好。望門峰這一關,算是過了。
紫瓊苑
上官坐在銅鏡前,用手指上絲絲涼涼的藥膏慢慢涂抹著脖頸上的傷口,一旁綠蘿眼楮眨也不眨的盯著,「小姐,這傷口我看著淡了許多,您還真是有辦法。」
「若是十歲以下的孩童,用了這藥後可以一點傷痕都沒有,我已經十五近二八的年紀,能這樣就很好了,容顏等于我並不是很重要的東西,只是很厭煩佩戴絲領遮擋……好了,涂完了拿過去吧。」
將手上的藥膏遞與綠蘿之後,上官重又回過頭看了一眼脖子上的傷疤,半個月的時間里,雖然已經消去很多了,但還是有淡淡的痕跡,怕是跟心坎上的那道裂痕一樣,要永遠伴隨在身側了。
正想著,忽見銅鏡里多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上官一愣,慢慢回轉過頭,「什麼時候回來的?」
夏明遠筆直的站在身後,一身玄青色長袍,正從銅鏡里仔細打量著上官的傷口,見她回轉過來,便是燦爛一笑,「剛到,這不就趕著過來了嘛。」
半月前的那次大吵後,兩人各自躺在房里養病幾日才漸漸身體恢復,再次見面都跟沒事兒人一樣,照常說話、照常商量事情,仿若那一晚的爭執與折磨從來都沒存在過。
沒幾日夏明遠便出發去了藍衣人交代的死士培訓基地暗自查探,今日才剛剛返回。
「恩,看得出來,還一身塵土呢,綠蘿,奉茶。」
綠蘿應了一聲,端來茶盞遞到夏明遠身前,他微笑接過,臉上的笑容依舊。
「有什麼高興的事情?把你樂成這個樣子?說來我也听一听。」
「其實也沒什麼,就是模清了那些人的底細和流程,打算將咱們虎旗、狼旗的兄弟們悄悄送進去幾個。」
「這樣……很容易暴露吧?」上官眉頭微皺。
「你是說他們的身手?放心吧,這個我自由安排,另外,我得知太子已經啟程去了京郊狩獵場旁的祭祀壇,監督工程任務,這一去恐怕還要一段時日。這樣一來,相當于朝中老四和太子都不在。就只剩下老五一人了。」
「三位及冠的皇子之中,皇上最終還是選擇了太子。」
「這個還不拜你所賜?若不是賈安侯府、老四和棠妃頻頻出錯,他還不至于這麼早放棄老四,太子得到這次祭祀壇的監督任務,你的作用功不可沒啊……」夏明遠語調怪怪的說道。
「少說風涼話了,難道沒有你的功勞嗎?這樣的效果才是咱們想要的,先把他捧得高高的,一切就看祭祀壇落成那天。」
夏明遠臉上的笑容漸漸放淡了,看著上官的目光也夾雜了些許不明的意味,「孫堯……這一陣子似乎不怎麼出門,剛剛在府門口踫到他,竟然听到他說已經決定入仕了。」
「六公主來了兩回,都沒見到他。」上次湖邊一敘後,他便將自己關在屋子里足足幾天幾夜,出來後整個人雖然沒什麼變化,但始終覺得怪怪的,笑容談吐依舊,眼神里卻少了些什麼,又似乎多了些什麼。上官腦中正捉模著,忽听一旁夏明昭患道,「羅漪?你有听我說話嗎?」
「啊?哦,我在想孫堯的事情,之前是打死都不入仕的主,怎麼會突然想通了呢?」
「時移世易,人的想法總會被環境影響而變化,若是他一直這樣自由散漫下去也不好,說不定這個決定對他來說是好事兒。」
「但願如此。」上官面上雖如此說,但心里始終憂慮著,總覺得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冬語急急忙忙從外室走了進來,見屋里只有兩位主子、綠蘿和龍常在,便直截了當回說道,「主子,蕭老夫人和蕭家五小姐來了,此刻正在祥和廳里跟老夫人坐著,老夫人派人過來說請您過去一趟。」
蕭老太太和庶女蕭海含?無事不登三寶殿,今日她們過來是為何呢?上官下意識看了眼夏明遠,隨即眨了眨眸子,「罷了,去了就知道。」
說著,已經起身。
夏明遠一把抓住上官的手,頓了頓吩咐道,「冬語,綠蘿,你們兩個都跟著過去。」
一路上,上官將印象里的蕭海含回憶了一遍,雖為蕭府庶女,她卻技壓群人,壓過其他蕭府女兒,獨獨得到了老夫人的寵愛,更與孫玉晴感情甚好,一手的曼妙舞姿在京都中久負盛名,前世她可是嫁入了丞相府,一介庶女,坐上了丞相府長孫嫡妻的位置,外表溫文爾雅,實際上是比孫玉晴更深沉的一號人物,蕭府諸子當中,跟心思詭秘的三子蕭豐良最為要好,說起來,他們的性格倒是挺相似,一樣的深藏不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