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月舞雜館糾纏了月余,孫志典已經心力交瘁,細數起來,他至今都沒踫過七姨娘這位美人,鬧到現在連想起七姨娘的名字,孫志典都覺得頭疼,索性整日歇在六姨娘的房中。
豪門內宅里,下人們可都是看著主子臉色做事的,七姨娘從入府開始便不得寵,自然日子過得不舒坦,但她卻仿佛根本不在意,到用膳的時間就吃飯,其余的都待在自己房間里,愜意的很。
自從上官得知這位七姨娘入府的目的後,便著意讓人仔細瞧著,奇怪的是,從她身上沒有發現絲毫異常。
若是別人早就心如焚燒了,可上官卻只是靜靜的听著各種來自七姨娘生活起居的匯報。其實上官的心里也是有盤算的,看七姨娘的樣子,是很能耐得住性子的人,為了給長兄報仇,她花費幾年的時間勤練舞藝,靠近孫志典。
入府之後還能不顯山不露水的待著,可見心性之堅韌。連上官都不得不承認,內心深處,她是欣賞這位雲姬七姨娘的。
這次冬末天氣很是奇怪,人們都說瑞雪兆豐年,可今年北夏冬天的雪卻少的可憐,除卻第一場大雪外,跨越整個冬天只下了兩場雪,雪量還都很少,薄薄的一層。
沒了雨雪的滋潤,空氣都干燥的讓人無法忍受。
上官在綠蘿的陪伴下從老夫人院子回紫瓊苑,路過後花園涼亭的時候腳步漸漸放慢了。
涼亭里,冷風中,站著一個苗條的身影,她正背對著上官的方向,墨發盤在腦後,頭上沒有珠翠釵環,而是簡單的插著兩支步搖。這樣一個身形瘦弱的美人站在寂寥的冬末風景之中,無形中給人一種落寞的孤寂感。
「冷風習習,怎得也不給你家七姨娘添件衣服?若是凍著了。可唯你是問。」走到涼亭中,上官嗔怪的看著七姨娘身後的丫頭蕭兒,臉上凝著薄笑說道。
七姨娘聞聲,慢慢回轉過身。淡淡掃了上官一眼,略福了福,「魯陽郡主有禮了。」
第一次見七姨娘是她入府第二日,也許是知道她入府的目的,之後上官每次觀察七姨娘都會多幾分暗暗的審視,說起來她的長相類似于小家碧玉的類型,小巧的瓜子臉上,口鼻長得都很秀氣,長長的眼楮時刻透著幽冷的氣息,其中仿佛一汪死水無神無光。
「七姨娘太客氣了。這里是家中,又不是在外頭,不必這麼多禮節的……」上官邊說邊虛扶了一把。
「素日听聞郡主很好相與,無論對孫府的下人還是外人都格外親切,今日雲姬也算是有幸了。」
這話怎麼听都帶著自貶的成分呢。上官細細琢磨著,迎上了雲姬恭敬卻淡漠的目光,「我也曾听過很多雲姬知書達理、樂善好施的事情,不過說起來,還是最敬佩您的舞姿,我最是喜歡撫琴的,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可以合奏一曲?」
雲姬臉上的表情絲毫不變。略轉了轉眸回道,「只要郡主有意,雲姬隨時奉陪。」
綠蘿站在上官的身後看著雲姬淡漠的模樣很是不痛快,自家小姐走到哪兒不是備受尊崇的,這個七姨娘不過是個舞姬,居然敢態度如此冷淡?
「喲。我當是誰呢,原來是羅漪姐姐和七姨娘啊,二位怎得今日這麼有興致,有時間坐在這涼亭里呢?」
孫玉晴聲調古怪的從涼亭一側走了過來,搖曳著身姿。仿佛在扭水袖舞,身後跟著那個蕭府派過來的童媽媽。
自大夫人過世後,孫玉晴其人在後宅里出現的次數少之又少,可以說整個人低調了很多,但每每出現都會給上官添堵。
想來,今日也是听聞上官跟七姨娘在涼亭里,所以急匆匆趕過來的吧?還在這里佯裝偶遇,上官心中冷笑,慢慢垂下了眸子。
「大小姐……」七姨娘冷漠的頷首,算是對孫玉晴剛剛打招呼的回應。
「呵呵,早就听說七姨娘生性淡漠,孤傲得很,今日一瞧果真如此,你這樣的性子若想得到父親的寵愛還要下一番功夫才對,這孫府後宅可不是什麼人想待都能待的了的。」
孫玉晴許是見到剛剛七姨娘跟上官說話的場景,誤以為兩人很談得來,所以開篇便給七姨娘難看,借機會給上官添堵。
七姨娘聞言,面色不改「大小姐說的是,雲姬自會記住。」
「七姨娘,你要知道,父親把你跟六姨娘迎進門來目的就是添丁,你們可不要會錯了意,搞什麼爭寵的事情,孫府的後宅里可揉不得沙子。」
上官聞言,差點兒笑出聲來,孫玉晴啊孫玉晴,仗著是孫府大小姐的身份,竟然管起孫志典的小妾了,還好站在這里的是七姨娘,若換做那個正受寵跟你同樣嬌慣的六姨娘,保不齊什麼時候就在孫志典的枕邊告你的黑狀了。
「大小姐說的是……」明知道剛剛孫玉晴所說的話已經越俎代庖了,雲姬卻仍沒做任何反應,恭順的應著。
憑借對雲姬所做事情的了解,加之剛剛她對剛剛孫玉晴言語的反應,上官心中暗暗又給雲姬加了一分,這個女子不簡單。那月舞雜館的鬧事肯定是她刻意安排的,她並不想與六姨娘爭什麼寵愛,可這樣就讓孫志典遠離她了啊,到底在打什麼算盤呢?上官心中盤算著,最後掃了一眼七姨娘那張冷淡的臉,陷入了沉思。
午時,上官正躺在榻上小憩,忽然感覺到鼻前有股很清新的香味飄過,夾雜著那人身上熟悉的味道。
上官略動了動眸子,慢慢睜開眼,視野之中,一張笑臉正被雙手托著腮注視著自己。
「亂人清夢是大罪過,打算怎麼賠償啊?」
夏明遠蹲在榻邊,欣賞的目光仿佛根本移不開,「我是給你送好吃的來了,茶樓里剛得了一籃子荔枝,口感滑潤爽口,想著你或許喜歡吃我就命人帶回來了……」說著,指了指一旁的雕花籃子。
上官一看,那籃子里滿滿登登擠的都是荔枝,最上頭一層的深紅色外皮上還掛著水珠,冬末季節,哪里來得荔枝?還一下子這麼多,想來就是在皇宮里,一時間也拿不出這麼多新鮮的荔枝吧?上官無奈搖了搖頭,「我說過不必費盡心思弄這些東西的,我吃什麼都行。」
「你不信就算了,反正是茶樓偶然得的,若你不喜歡,我命人丟掉就是了。」
「罷了罷了,我沒說不吃啊,綠蘿,冬語,留下一些給我和公子,其余的分出一部分給老夫人、二夫人送過去,還有玉蘭和玉竹的院子。」
「是主子。」冬語應允,跟綠蘿開始忙碌著挑出最新鮮的。
「待會兒我跟你們主子要出去一趟,有龍常在你們就不必陪著了。稍晚些才會回來,院子里頭你們照看著,別出什麼差池。」夏明遠一邊吩咐,一邊利落的單手剝開個荔枝,遞到上官嘴邊。
上官微愣,下意識吞了下去,恩滑滑的,很柔軟,絲絲甜意浸潤口齒……
夏明遠一直盯著上官吃荔枝的模樣,嘴角的笑意越發濃了,他慢慢伸出手在上官嘴角抿了一下,動作輕柔的拭去她唇邊一小抹荔枝的漿液。
一時間,兩人都愣住了,四目相對。上官猛咽了一大口口水,差點兒被剛剛咽下去的荔枝嗆到,「咳咳咳咳……」
見她如此境況,夏明遠無奈搖頭,起身慢慢拍了兩下上官的後背,「好些了嗎?怎麼樣了?」
「已經……好多了。」上官伸臂動作極其細微的推開了夏明遠的手,隨即面色微僵的轉移話題道,「你剛剛說要出去,去哪兒?」
「逍遙館,有個人要見你。」夏明遠後退了一步,重又蹲回了原來的位置。
「又打神秘牌,是誰?你若不說,就休想讓我出門。」
「你剛剛可是吃了我剝的荔枝了,現在想耍賴來不及了,綠蘿,趕緊為你家小姐更衣,馬車已經在外頭等著了。哦,對了,荔枝再挑出一部分出來,我要帶著。」
綠蘿放下了手中正挑揀的荔枝,跑去洗手拿衣服了。只剩下冬語按照吩咐為夏明遠挑出要拿走的荔枝。
上官眸子動了動,「我要見的人是女子吧?說要見我還約在逍遙館,自然不是原就在逍遙館的,這荔枝復葵和凝姬也肯定收到了,難道是宮里的貴客?」
夏明遠微笑著起身,無奈搖了搖頭,「我在你面前恐怕很難有秘密,走吧,皇姐說要見你,有要事商量。」
「真的是雲錦公主?莫不是皇後那邊出狀況了嗎?」
「這個我也不清楚,皇姐給我送信說有要事相商,她是好不容易跟皇上說在宮里待著太悶了想采買些東西才得以出宮的,信上說要當面談。」
望門峰一事後,夏明遠跟雲錦公主的交流越來越多,夏明遠還曾多次深夜潛進皇宮跟雲錦公主見面。這些夏明遠都跟上官說過,除此之外,夏明遠還將一些事情跟雲錦公主全盤托出了,比如他們的母後還活在宮里的某個角落,比如雲錦公主視為親人的當今皇後娘娘實則是他們的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