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和夏明遠的馬車按照通常的習慣在京都的大街小巷里繞了好多圈兒最後才從逍遙館的後門進去,凝姬的雅座中,雲錦公主早早就等在這里了,見上官和夏明遠進來,她面上滿是笑容。m「明遠,羅漪你們來了?」
「公主久等了,我們在城里繞了幾圈兒才趕過來,不會耽誤您回宮的時辰吧?」上官雙手挽袖,凝著笑容看向公主。話雖然說的很客氣,但面上的親近卻是掩藏不住的。
「不耽誤,等你們兩人,就算是兩三個時辰我都等得了,快過來坐吧。」公主一身宮女打扮,目光柔和的在上官和夏明遠身上轉了一圈兒,隨即招手示意。
凝姬沖著大家會意一笑,動作間就要退下,上官卻突然打斷,「凝兒,怎麼今日沒見復葵?」那麼愛湊熱鬧的人,若看到雲錦公主這樣標致的美人還能這麼安靜,當真是怪談了。
「大師一早就出去了,有虎旗的兄弟們護著,說是去找一個什麼怪醫……」
上官的臉色突然變得很難看,「是怪醫胡大夫嗎?」
「對對對,就是個姓胡的大夫,有什麼不妥嗎?」
上官心下一沉,一個是西疆首席巫醫,一個是北夏第一怪醫,以兩人獨特的性格,若是踫到一起還不知道會怎麼樣,可她當下不想說什麼。
一方面,還不確定復葵那邊的情況;另一方面,上官很清楚,凝姬似乎對復葵的事情格外上心,若此時跟她多說,難免讓她擔心,「也沒什麼,我就是問一問,怎麼說也都是精通醫術之人,湊到一起互相切磋也是有的。想必很快就會回來了,更何況,身旁還有虎旗的兄弟,凝兒不用擔憂。我只不過隨口一問。」
「哦,呵呵那就好,三位慢慢聊,凝兒下去給你們準備茶水。」
待凝姬關上門許久,夏明遠才挑眉嘆道,「羅漪放心吧,復葵不會有事情的,若那邊出事兒了,虎旗會很快傳出消息,這里的兄弟不會這麼安靜。哈哈,你要相信復葵,把他丟到狗窩里,他都能跟狗成為朋友,更何況一個人呢!」夏明遠語調清淡。話語中對復葵是滿滿的自信。
上官徹底被夏明遠的話逗笑了,不過他的形容倒也很貼切,「罷了罷了,今日公主好容易出宮一趟,不該被這些事情攪了興致,待會兒再說吧。公主,一路奔波。在外頭可瞧見什麼有趣的事情了?」
雲錦一直默默注視著夏明遠和上官,此刻聞言,抿嘴一笑,「我還以為你們把我忘了呢~」
說完,似乎忽然想起什麼,臉上的笑容越發淡了。「說起來,我出宮的次數屈指可數,不過今天也算沒白出來,至少看見你們了,羅漪越發標致了。明遠你啊,跟上次見面的時候瘦了好多,別整日里只顧著習武,要注意身體。」雲錦邊說著,手已經不自覺撫上了夏明遠的鬢間,眼里突然多了層淚花,「皇姐不能時常在你身邊,要照顧好自己才是。」
「皇姐,瞧你,每次見我時間都被眼淚佔據了,鬧得我一想起皇姐就是一張哭臉,笑一笑好不好?恩?」語畢,夏明遠雙唇俏皮的裂開,上下齒一合,瞬間露出兩排齊整的小白牙,逗得雲錦直接破涕為笑,「好了好了,皇姐記住了,從今以後每次見你都要笑。」
上官一直坐在一旁看著,是真心不想打斷兩姐弟之間的歡樂時光,只是時辰不能耽擱了,必須說正事兒,這樣想著,她突然伸出手覆蓋住雲錦的,「公主,羅漪知道您這次出宮是有目的的,有什麼事情必須當面跟我和明遠說呢?到底怎麼了?」
上官的話如有吸引力的磁石,瞬間吸走了屋內所有笑聲,雲錦的面孔突然很是蒼白,毫無血色,「父皇和母後已經多次跟我提及婚嫁的事情了,且還決定要從朝中幾個威望的家族里挑個駙馬……」
夏明遠眉頭一皺,並沒說話,而是繼續听著雲錦公主說道。
「不過照情形來看,皇後建議的那個公子已經在父皇的考慮之內了,就是——左旗將軍韓廉之子韓光德。」
夏明遠的眼楮直直盯著前方,終于開口道,「左旗將軍可是寧國公的佷子,皇後還真是會建議啊……那韓光德,雖然年歲跟皇姐差不多,可若讓他做了駙馬,豈不是更加抬了韓家的身份了嗎?」
「恐怕還不僅僅如此,寧國公府文武全能,以武為更勝,尤其是長子驃騎大將軍韓威,手握三十萬兵權,這門親事從表面上來看對公主來說是最適合不過了,實際上也會給皇上帶來很大利益︰一則通過這次聯姻,進一步拉近了寧國公府和皇家的關系,皇上可以更加信任他們,放心將三十萬兵權放到他們手中,二則皇上這是間接替太子儲備人才……」這下可夠夏明昭著急的了。
「羅漪說得對,我也覺得此事事關重大,所以才親自出宮來跟你們商量。這些日子,我照例每日去皇後宮里,听到婚事的時候也裝作遵從的樣子,想來她還沒有懷疑……」
「皇後恐怕現在一心想著她們韓家的春秋大計,哪里還分得出身來顧及皇姐?」
上官眼眸動了動,最終慢悠悠說道,「公主,明遠,你們不覺得此消息一出,會有人比我們更著急嗎?」
「你的意思是?」
「你是說?」
「夏明昭……」三人異口同聲說出了這個名字,隨即會心一笑。
雲錦公主從逍遙館出去的時候天色尚早,在身邊宮人的掩護下,經過了幾番周折才最終坐上了自己的馬車,還好她早有準備,多帶了一身宮女的服飾出來,那些跟在身後的人一直以為公主就在馬車里,卻沒想到一招金蟬月兌殼就將所有人的眼都避過了。
晃晃悠悠的馬車里,公主已經換好了自己的服飾,一旁的貼身宮女翠兒是很了解公主脾性的,知道此刻不該出言打擾,便一直靜靜地陪著。
「翠兒,你說對于一個女子來說什麼才是最重要的?」馬車動蕩間,公主突然輕聲問道。可這問話卻讓若自言自語,根本不期盼有答案。
翠兒仔細打量了一番公主的神情,擔憂的癟了癟嘴,她總覺得越來越搞不懂公主在想什麼了,尤其是近些日子,每每無人的時候,公主總是獨自唉聲嘆氣,仿佛有天大的愁事兒,「公主,奴婢雖然不識幾個字,但卻覺得,女子出嫁之前自然是要以親人為重,而出嫁之後,就要以夫為綱了,自古皆是如此啊。」
「是啊,親人……」可是我周邊都是些什麼親人呢?父皇在皇弟年少時就將他驅逐出境,美其名曰「出使」,然後呢?皇弟的下落卻再無人問津;當今皇後,自己認了多年的母後,竟然是害自己無娘無弟的罪魁禍首,這就是親人……
一滴眼淚悄悄從雲錦的臉頰滑落,絲絲冰涼仿若一根根灌滿冰水的銀針刺入雲錦的心,須臾間,雲錦似乎听到了自己心被針扎的聲音,她咬了咬唇,已經下定了決心︰要為皇弟討回公道,要為自己還活著的母後討回公道,不能再這樣軟弱下去了,即便給不了皇弟幫忙,也不能拖累他!夏雲錦,你必須堅強起來!
雲錦走了之後,上官和夏明遠隔了一段時間才悄悄從逍遙館的後門出去,卻沒有回孫府,而是上了馬車直奔城郊。
走在去鳳山寺的路上,上官將上一次過來這里的前後都跟夏明遠講述了一遍,當听到怪醫胡毅看到上官手里的荀草後,眼楮大放異彩的時候,夏明遠整個人差點兒笑翻了過去,「這還真是個老怪物啊,明明那麼大年紀了,卻還想著要返老還童,你說他久居深山,年輕起來給誰看呢?」
「說他怪自然有怪的道理,不過任何人做事都是有出發點的,想來胡毅也有別人不知道的隱衷吧。我現在只是很擔心復葵,他根本不知道深淺,若是一個危險興許就當了胡毅的藥引子,那個怪醫,連我有時候都拿捏不穩他的性格。」
「喲,我們魯陽郡主都擺不平的人,我倒是真好奇是什麼樣的,你啊,沒準瞎操心,待會兒到了就知道了。」
「不過,我倒是很懷疑,復葵是怎麼知道北夏有個怪醫胡毅的呢?逍遙館里除了凝姬之外沒有外人可以跟復葵接觸的啊,他是怎麼知道胡毅的,而且還直奔他住處?」
「算了,你也別想了,沒準復葵此刻正玩兒的好著呢,咱們倒是瞎操心。」
「但願如此吧……」上官幽幽嘆了口氣,慢慢垂下了眸子。
「好啦好啦,沒事兒了,很快就到了。」夏明遠微微笑著,語氣中滿是安慰,目光柔和的一直注視著上官。說罷,慢慢拉住了上官的手。
一股暖流浸透上官的心頭,她淡淡一笑,沒再說什麼。一瞬間,夏明遠的臉上難掩小人得志的笑容,第一次上官沒有掙月兌他的接觸,這是不是一個好的征兆呢?他一時間高興的連擔心復葵都忘了。
而上官,卻是發自內心的替復葵擔憂,這個師父從來都沒有過師父的樣子,大大咧咧就沒把自己的性命當一回事兒,恐怕他酒至暢歡時,若胡毅跟他說讓他當藥引子,他都會爽快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