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蘿握著半濕冷的巾子正在為榻上的上官擦拭額頭,看著自家小姐從未有過的蒼白臉色,已經擔心到不行。
怕傷口被布條包裹著化膿會更快,綠蘿已經將抱在上官右胳膊上的布條都撤掉了,乍一看,整條細女敕的右胳膊上,傷口處已然腫起了很大一塊兒白肉,顏色猶自發灰,絲絲血色都沒有。
綠蘿正嘆氣,忽听身後帳簾那頭有動靜,回頭間卻見冬語已然焦頭爛額,進來的步子都帶著怒火,「怎麼?還是不行嗎?」
「馬車被人破壞的很厲害,輪子都已經不能正常行走了,主子怎麼樣?」
「額頭越來越熱,燒得厲害,剛放上去的巾子立時就熱了。對了,跟公主回稟了嗎?」
「回了,可是剛剛宮女說公主被叫去皇後娘娘的帳子里去了,皇後在齋戒宮外頭站了那麼久許是身子不舒服,公主過去照顧了,所以沒能見到。」
「可是小姐的身子不能等了呀,偏偏這個時候馬車又被人動了手腳,也不知道是誰干的,心怎麼這麼黑呀?」
「算了,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雲錦公主不行,就去找六公主。」說著,冬語已經回頭,卻迎面跟一位錦衣女子撞到了一起。
「冬語,干什麼呢毛毛躁躁的?你們主子沒教你規矩啊?」孫玉晴神采奕奕的站在帳門口,手指輕輕擺動,撢了撢剛剛撞到的地方。身後跟著一同進來的蕭海含,臉上始終保持著得體的笑容。
綠蘿一見來人,連忙將床榻兩側卷起來的連雲薄紗放了下來,擋住了里側正虛弱躺著的上官。
換上一張笑臉,這才緩緩走了下來,「原來是大小姐,冬語剛剛一不小心沖撞了您,冬語,還不給大小姐道歉?」
冬語倔強的抬了下頭。思慮一瞬,還是屈服了︰主子的馬車很有可能就是孫玉晴命人動了手腳,她現在過來絕對沒有好事兒,主子一向教導跟孫玉晴不好正面沖突。這樣想著,她深深鞠了下去,「大小姐,剛剛是冬語莽撞了,沒有看到沖撞了您,還望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冬語一般見識。」
「罷了,你一個不懂事的丫頭,我高興了看你一眼,不高興。你就什麼都不是,趕緊下去吧,站在這兒看著都心煩,我是听說你們家小姐病了,所以特地過來瞧瞧。郡主姐姐。你怎麼樣啊?」
冬語深深垂下頭,錯身走了過去,剛掀開帳簾的時候,回身剜了孫玉晴一眼,這才撩開簾子出去了。
綠蘿眼眉一挑,隨即目光怪異的掃了一眼孫玉晴︰小姐的傷口還露在外頭,若被孫玉晴瞧見了。必定要借題發揮,在回京的路上伺機對小姐不利。況且小姐病了的消息連公主都還不知道,根本沒有說與外人听過,孫玉晴是如何知道的?
「大小姐,我們小姐已經睡下了,她這幾日出來因為床榻不舒服已經好幾天沒有睡個安穩覺了。您看?」
「你放心吧,我又不會大吵大嚷,就進去看一眼姐姐,確定她沒事兒我就走。」說著,孫玉晴已經拉著蕭海含的手。一把推開擋在前面的綠蘿,朝床榻走去。
綠蘿一個閃身,差點兒被推得一個趔趄,穩了穩腳跟,這才急步跟了上來,噗通一聲攔在了床榻前面,「兩位小姐,我們主子當真很難睡著的,二位的心,待主子醒來,綠蘿會好好轉達,請二位先回吧。」
「好大的膽子,敢給我們小逐客令?你也配,給我滾開!」孫玉晴一腳踹在了綠蘿的肚子上,為了確定上官病的很重,她連往日里的大家小姐風範都全然不顧了。大步流星走上前,伸出手就要拉開連雲薄紗。
「好大的膽子,就憑你,也配在魯陽郡主的帳內撒野嗎?」雲錦公主不知從何時起,已經站在了帳簾門口,此刻面容微怒,再不似往日那般溫婉。
「雲錦……公主安好」
「海含給請雲錦公主安」
兩人齊齊福了福,孫玉晴已經收回首站到一側了。
在冬語的攙扶下,雲錦緩緩走了進來,看向台上兩姐妹的目光已經冰冷無一絲溫度,「據我對羅漪的了解,她休息的時候從不喜外人打擾,怎麼?你跟羅漪姐妹情深,別告訴我,還沒我了解她?」
「這個……玉晴自然是知道的,但是……」
「知道還在這里大吵大嚷的?是不把羅漪這個郡主放在眼里嗎?還是對太後賜予羅漪的這個封號有意見?」
孫玉晴打了個冷戰,印象中雲錦公主一向和婉大方,從不與人爭執,今日居然被自己點著了,她下意識縮了縮頭,抬眸間已是滿臉委屈,「公主,玉晴只是擔心姐姐的身體,所以才著急想看一看,可這個丫頭百般阻攔,所以玉晴才會……」
「罷了,趕緊回你的帳子里去吧,左側的皇家尊帳距離你們所在右側帳群可是有一段距離的,走了這麼久過來探望,那就體諒了你一番心意,只是下次不要在這樣了,趕緊下去吧。」雲錦公主收斂了怒容,揮蒼蠅一樣的擺了擺手。
很快,孫玉晴和蕭海含便消失在帳內了。雲錦面無表情的看著她們離去的方向,目光變得陰沉︰若不是看在羅漪重病的份上,才不會這麼輕易放掉你們兩個。凡是有心傷害我重視之人的,都不會有好下場。
「公主,您可來了,快瞧瞧我們小姐吧,她病的很厲害,可是這個檔口上馬車突然被人動了手腳,正想找您……」
「到底怎麼回事?我午前過來的時候還是好好的啊!」沒等綠蘿說完,雲錦已經加快了步子走到床榻旁,看到上官的一瞬間愣住了,「竟然如此憔悴,這胳膊?怎麼成了這個樣子?」說話的時候,雲錦的眼里充滿了心疼。
「公主,實不相瞞,我們小姐胳膊上的箭傷沒有恢復好,現在腫起了好大的膿包,估計是因為這個而染病了,但是您的事情沒有解決小姐執意不肯回京去醫治,直到剛剛外頭安排的人傳來消息,說咱們安排的那個小宮女已經被暗暗救了出來並且安頓好了,她才徹底安心,但松口氣的時候,就這麼暈過去了……」
「怎麼不早點說?什麼比身體重要?冬語,快去傳我的命令,速速把我的馬車準備好,你們坐我的馬車回去。」
「可是公主您?」
「我回京的時候跟小六一起就行了,公主的馬車比平常人的都大,容我們兩個都綽綽有余,快去吧!對了,給府里信兒了嗎?」
綠蘿知道雲錦想問的,輕聲答道,「恩,剛剛已經命狼旗的兄弟們飛鴿傳書回去了,想必咱們快回京的時候,夏公子就能得到消息。」
「今日的事情太過蹊蹺,定要查個明白才是,你們回去的路上一路小心,待會兒把我身邊的護衛指幾個陪著一同回去。」
孫玉晴拉著蕭海含走出左側尊帳,才換上一張憤憤然的臉,「海含,看來上官羅漪的確病的不輕,剛剛公主跟咱們在帳內那麼大聲說話,她都沒有回一句,必定已經重病難起了,趁著這個時候下手最是妥當不過,你說呢?」
「話雖如此,可既然有公主的保護,下手必定不容易,咱們該加重部署才行」
「恩,賈安侯府連同母親,我們都被這個臭丫頭害得那麼慘,這是最好的機會,若錯過去日後一定會後悔,就趁這個機會。反正咱們也是暗自派人過去,她們事後想追查也無從查起,對不對?」
樹下,孫玉晴輕柔拂過因干旱而發黃的樹葉,隨即手落在樹枝上,只听 的一聲,枝條干脆利落的被折斷。
回京的官道一路順暢無阻,因京都官員大多聚集在祭祀壇,所以官道很少人,上官躺在雲錦公主的馬車軟座上,眼楮仍緊緊閉著,天色已經轉暗,馬車的速度也漸漸放緩,冬語一直緊繃著神經坐在車里,手不離劍,而綠蘿卻一直握著巾子,給上官擦拭額頭,巾子熱了就拿著水壺伸出窗外再給暈濕重新擦。
「還有多久的路程?」
「綠蘿小姐,已經走了一大半兒了,但是天色已經黑下來不敢走太快,您放心,我會盡快的。」車夫攥緊了韁繩,說話間,眼楮都在小心瞅著前方的路。
可再謹慎都躲不過別人的暗算,兩人的話音剛落,馬車已經驟然停了,「吁……」的一聲之後,冬語拔出劍掀開簾子,暗夜之中,馬車前擋了十多個手持利劍的黑衣人,他們皆蒙著面孔讓人無法辨識身份。
綠蘿緊緊皺著眉頭,這一路上都有種不祥的預感,卻沒想到居然真的應驗了。
黑衣人是最先下手的,十余人劈劍直沖馬車而來,與守在馬車周圍的公主護衛拼殺了起來,刀光劍影之間,冬語一直緊握劍柄守在馬車旁,不讓任何人有靠近的機會。
公主指過來的護衛都是從宮里禁衛軍中精心挑選出來的,所以伸手很是矯健,以一敵二的擋住了黑衣人的來勢洶洶,但黑夜之中看東西吃力,還是有了漏網之魚。
當冬語發覺馬車後頭有火光的時候,已經晚了,車後頭的窗戶錦簾已然被燒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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