爐鼎之說簡直就是溫小喵和沈瑯瑯上輩子的陰影,不知不覺一想就想到朱周家去了。
兩個人頓時都有點頭皮發麻。
可是菜菜還在說︰「她以前的修為肯定不止現在這麼低,應該是被人采補後破了氣,修為才退步了。這把弦月刀應該是她的本命法器,她以前至少也是金丹前期吧。」菜菜喵為了逃避被人拿去做爐鼎的命運,對這塊研究得很是透徹,把溫小喵唬得臉色發白。
誰說楚修月的恐女癥很好笑,她都快變成恐男癥了。
溫小喵知道,爐鼎這事在定天派是在門規里明文禁止的,流山掌門那一關先不說,光是端玉真人這關就很難過,他只給兩條路——要麼就地自毀修為,自此成為了廢人;要麼接下他三招之後自己滾下山。不過前者和後者都還沒出現,渠冰峰弟子雖然荒唐,卻也還是有分寸的。
可那塊玉牌又該怎麼解釋?溫小喵偷眼往身後看。
姬冰玄不知從哪里弄了把油紙傘,一路為謝小緩遮著不曾出現的太陽,那畫面真是有點莫名,以姬公子那高傲的性格,就是再喜歡一個人,也不至于落得為奴為婢的出息,越看越蹊蹺。
「喂,你修為高,能不能听見他們在說什麼?」好奇心發作了,蜇得全身癢癢,她緊往楚修月身邊湊,要借他的耳朵用。楚修月皺著眉頭離她遠了一點,她還是堅持保持「親密」,楚修月長長地嘆了口氣。只得盡量不去看她水汪汪的大眼楮。
「他們又沒說什麼秘密,你自己去听听不就好了。何必又來問我?」他說。
「你比較方便,姬什麼討厭我呢。我一跑過去,他肯定什麼也不說了。」溫小喵聳聳眉毛。
冤孽!楚修月即將臉轉開去。
說來也怪,自從溫小喵的女兒身暴露後,她身上便多出一種淡淡的香味,越聞越不習慣,楚修月渾身都不自在,像每寸皮膚上都長了刺。看臉的話,他確實看不出男或女,但是這香味。卻是女子身上獨一無二的。比如謝小緩身上有很濃重的脂粉香,沈瑯瑯身上是清雅的花香,溫小喵……更象是暖風吹過的青草香。
他一直是聞香識女人的。
「謝小緩,是軒轅家逃出來的姬妾。」他看看天色,不覺加快了步子。
「啊?那姬什麼有老婆了?那他還來看瑯瑯姐是什麼用心?有病啊!」溫小喵發現沈瑯瑯的臉色馬上不好看了,原本對姬冰玄不好的印象又往下降了三尺,沈瑯瑯的眼神可稱得上藐視。
「姬家子嗣眾多,你怎麼知道我說的就是姬冰玄?」楚修月很別扭,看年紀。姬冰玄也不小了,族中為他物色了不少好女子,他都沒上心,這貧髒水要是扣在他身上未免有點冤。畢竟姬冰玄不婚不娶的心結是由楚修月一手造成的,小時候的事情……似一場說不得的夢,他定了定神。道,「謝道友未必與姬冰玄有瓜葛。」
幾人一路說著話走進城門。
大雨像算準了路數。沖著眾人頭頂倒下來,溫小喵連忙跑去路旁的屋檐避雨。
謝小緩頭頂有傘。不著急,姬冰玄護著她,卻是半邊身子都澆透了。
隨身帶傘的人畢竟是少數,路上行人紛紛找地方避雨,轉眼就只剩下姬冰玄和謝小緩兩人,他二人本來就長相出眾,這樣突兀地一站,更引人注目。
「嘰哩咕嚕嘰哩咕嚕嘰哩咕嚕……」有人指著路中間聊起了八卦,可是溫小喵什麼也听不懂。
「嘰哩嘰哩咕嚕嚕……」語言障礙啊,溫小喵只能干站著看身邊的人眉飛色舞。
「嘰哩咕嚕……」八卦之人無處不在,溫小喵很想加入組織,可惜投靠無門。
「瑯瑯姐,你也是弱月國人,他們說什麼你听得懂不?」她轉身拉住了沈瑯瑯。
沈瑯瑯為難地模模鼻子︰「弱月國處處山處處河,族民與族民之間很少交流,有時候隔座山語言就不一樣了,我從小在師父身邊長大,對這些也是不甚了了。」
「這樣啊。」溫小喵失望。
正說著,那邊的謝小緩突然將姬冰玄手里的雨傘奪下來,一把扔在地上。
「我不回去,死也不回去!你與殿下說,我就是橫尸街頭也不需他同情,他根本就不愛我。」雨很大,轉眼及把她的衣衫淋透了,曼妙的身姿透現出來,同時也透出了她隆起一小月復。
姬冰玄的臉紅得快要滴出血來,卻不得不耐著性子撿起了傘,可是又一次,被謝小緩掃落了。「他不愛我,他根本不踫我,我一個人在宮里就只有那些花鳥蟲魚陪著,你知道有多寂寞?我是姬妾,不是擺設,我大好姿容雙十年華,不能在宮里白白浪費掉。」
謝小緩說著說著就哭起來,著掩著臉嬌哭,如帶雨梨花。
天雷滾滾而過,是真的雷。
寂寞?這個詞溫小喵從來沒領會過,她的小日子過得熱鬧,在哪里都可以交到朋友。
愛?她大概沒去想過,誰對她好,她就愛誰,似乎很簡單。
大部分時間,溫小喵沒煩惱。
「……她未必是被人采補過,爐鼎不可能會懷上孩子,她修為退步應該與破身無關。」沈瑯瑯突然說道。自經歷過周顯那件事之後她很後怕,便不顧女兒家的顏面,纏著師父將爐鼎的事里里外外都打听了一遍,對比謝小緩一看,卻有些不一樣。謝小緩的修為雖然退了,但識海卻是完整的,並沒有殘破的跡象。
謝小緩還在哭,姬冰玄受不了被周圍的人指指點點,便強行將她拉至屋檐下,她哭得更厲害。還不時地掙扎著捶打姬冰玄的胸口,打得「咚咚」作響。姬冰玄雖然听不懂路人的交談。卻也分明體會到過街老鼠的心情。他迫不及待地要住店,大概有很長一段時間不敢上街閑逛了。
二狗子帶著兩名手下安排好客棧。順道將一個靈獸袋還給了楚修月。
楚修月打開袋子,兩個吃得圓滾滾的毛毛獸鑽出來,齊齊向楚修月行了個禮,熱鬧地嚷嚷起來︰「主人,我們都打听好了,這地方叫近水城,城里的居民都是一個族,叫巴依族,他們都說巴依話。專供修士的客棧在北面。但時間上有點來不及,我們便訂了普通的客棧,先住一宿再說。」「主人,近水城城主規定,修士不能在凡人地界御劍物飛。」「主人,你今天比昨天更英俊不凡了……」「主人,過兩條街有好吃的甜點……」
本來有點浮躁的氣氛被打破,溫小喵捂著肚子指著兩只毛毛獸笑得眼淚直飛︰「楚師叔,最後這兩句是你教的?你不覺得很丟臉?哈哈哈哈哈……」
楚修月確實覺得丟臉。當下俊臉一塞,攏起靈獸袋子就把兩顆小腦瓜都裹起來了,剩下兩只小獸的溢美之詞還在空中飄蕩︰「我們主人是世上最溫柔最文雅最高明的……」
以下省略一千字。
客棧的老板是巴依族人,語言不通的問題全都交給毛毛獸代勞。溫小喵這才知道這兩只小獸看起來沒什麼本事,作用卻大得很。三凡五界,只要有意識能發聲的。它們都能溝通,真正做到了見人說見話。見鬼說鬼話。巴依話對它們來說,簡直是小菜一碟。
客棧老板是個精瘦的中年人。妻子已然過世,留下個三歲多點的孩子。孩子有些沉郁,不怎麼愛說話,一個人躲在門邊玩泥巴。店面狹小,不過從避雨的地方走過來很近。
謝小緩和姬冰玄兩人像落湯雞似的,卻不好當著凡人的面用仙法,只得老老實實地進屋換衣服去了。客棧里的過往客商並不多,都說巴依話,溫小喵逛了一圈就沒了興趣,挽著沈瑯瑯徑去說悄悄話。
菜菜喵第一次以人的身份住店,走到哪里都好奇,二狗子等屁顛屁顛地陪著。
二狗子大王不差錢,一溜人沖上樓就把每間房都佔了,楚修月一間,二狗子和兩名手下一間,溫小喵和沈瑯瑯一間,菜菜喵一間,謝小緩和姬冰玄各一間。訂的都是上房。
吃過晚飯,華燈初上,終于入夜了。
「你把人家的玉鐲偷了,她不和我們鬧?」那個謝小緩也奇怪,平時像個小綿羊似的,見了軒轅家的人反倒橫起來,張口閉口情啊愛啊,連自己的立場都沒弄清楚。皇室貴冑的姬妾是什麼意思?對凡人來說就是玩物,對修者來說,就是玩物中的玩物。
「她就算知道了又能怎麼樣?現在是她死皮賴臉地跟著我們上靈鼎山,有求于人還不識相?」溫小喵趴在被窩里繼續翻鐲子里的寶貝。
倆姑娘從慈雲秘境出來還未曾好好地沾過水,趁著這次住店,便美美地泡了個暖水浴,現在頭發沒干,也懶得用法術烘,就這麼披頭散發地趴著聊天。
溫小喵發質輕柔,綿軟卻沁涼,燈火之下更是清輝熠熠,極美。
沈瑯瑯扯著她的頭發在手指間繞來繞去。
「謝小緩肚子里的孩子會不會是你那個姓沈的師兄的?」溫小喵什麼都和她說,三年內發生的事差不離在路上都交代干淨了,自然包括了那次驚天動地的「**臭」事件。
「不知道,不過要真是那位沈師兄干的,只怕就玩大發了,他就算能留得命走出定天派的大門,也逃不開軒轅家的追殺吧,這可是關系到皇家顏面的大事。」溫小喵漫不經心地說著。
她想說她就喜歡看雞飛狗跳,走到這一時,她更想知道那玉牌的主人是個什麼來頭了。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不時翻出一兩件首飾點評一下,時間過得飛快。
等到兩人翻出最後一件「寶貝」,整個床上地上都已經淋瑯滿目鋪了一層。
溫小喵打了個哈欠,有點睜不開眼了。
「這是什麼文字?」最後一件「寶貝」是最不起眼的,像兩塊碎了的扇貝,但顏色漆黑,上面還刻著字,她的手沿著字跡紋理走了一遍,卻發現自己連一個字也不認識。
「像是異族文字,我也不懂。」沈瑯瑯也掩口打了個哈欠。
天下文字博大精深,兩個人都模不著頭腦。
溫小喵看著沒戲,便順手將兩片黑色扇貝往枕頭下一塞,起身去吹燈。
「明天問問那兩只毛毛獸吧,它們對這個在行。」她如是說。
ps︰三個女人研究爐鼎,還是有點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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