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楚修月來得及時,溫小喵一干人等制住魔魂沒花多少時間,而這邊華法時明時暗,遠不及另一處來得聲勢浩大。等溫小喵搜完了楚修月的身,才發現文傾峰的弟子沒幾個往這邊來的發,她用探詢地眼光掃了沈瑯瑯一眼,無意瞥見了姬冰玄冷冰冰的眼神。
以姬冰玄的身份絕對有資格擺出眼高于頂的做派,溫小喵已經見怪不怪了,目光一轉而過,心里想的卻是︰「這個謝小緩究竟有何德何能,竟將這個二楞子迷得七暈八素。」
她事先沒同他解釋「千日紅顏」這檔事,始終懷疑姬冰玄是不是懷恨在心,為了掩飾這沒來由的心虛,她不由自主往楚修月這邊靠了靠。楚修月這才有了點正常反應,甩開了她的手。
「去那邊看看。」文傾峰今天晚上可熱鬧了,如果不是經閣和寶器庫什麼的離得遠,估計早毀了。也因為遠處那莫明其妙的動靜,導致弟子們錯過了溫小喵捉拿魔魂的精彩瞬間,溫小喵仍舊懷著三分僥幸,以為自己不用面對流山真人。
其實真要與流山真人對質也沒什麼,她現在的後台夠硬了,有了個萬人稱羨的新師父,還有了個不動聲色的護短鬼。她自己不知道,沈瑯瑯卻看得出個七七八八,就算這小家伙對楚修月再多不滿,可心里還是挺依賴他的。
冷月公子一露面,溫小喵的思維就活潑起來。
沈瑯瑯可不以為換作先前那狀態,溫小喵會有那樣荒誕的勇氣。
楚修月看著對她不在意,不過問。不高興的時候還喜歡折磨折磨她,但在沈瑯瑯那有點蒙昧的少女心里。卻一直懷揣著一絲恰到好處的篤定——都說打是親,罵是愛。楚修月為什麼不折磨別人只折磨她,這里邊就很值得深究了。
楚修月以前一直是一副對什麼都不感興趣的樣子,女修們多看他一眼,他都覺得不耐煩,偏偏卻只有溫小喵近得了身,嗯,非但如此,溫小喵還自作主張地把人家的拓風樓題了幾個鬼畫符的字,取了一個俗得跟定天派格格不入的名字。還有那庭院里,完全不是楚修月喜潔愛淨的個人風格,用沈瑯瑯的話來說,如今的拓風樓就是個垃圾堆。
溫小喵不愛收拾,幾個妖怪也不賢惠,沒拆房子已經是很了不起的了。
溫小喵只顧著回避姬冰玄那吃人的目光,一時沒領悟「那邊」是哪邊,就被楚修月提著後領大步邁了出去。原本還有點小感觸的重逢頓時變成一場罵戰。
「楚修月,你放下。我會走!」溫小喵覺得身為一個底子還不錯的築基修士被這樣提著實在太丟臉了,畢竟文傾峰大部分的外門弟子都是煉氣期,還是她的晚輩呢。
「放下,你會御劍還是會御風?」楚修月的眼角一挑。唇角露出一絲譏誚。
溫小喵腦子一熱,傷自尊了,她掙扎起來。大聲道︰「我剛剛明明御了器了,雖然只飛起來一下下。但也是飛起來了,你不能當沒看見。我自己走。你放我下來。」
楚修月咬牙格格響,听得溫小喵全身發毛,耳朵那聲問候倒是不清不淺,拿捏得剛到好處︰「你好啊,溫小喵,我才幾個月不在,你就把我的拓風樓弄成了牛廊,你要是回不整理好,我就把你關進陶然峰的洞府里,讓喜來寶陪你一輩子。」
沈瑯瑯跟在後面搖了搖頭,剛才還以為楚修月為著溫小喵有些改觀了,可大體上一點也沒變,還是那麼愛干淨,只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就不怕那一向髒兮兮不拘小節的溫小喵會弄髒他的手,提著個人飛來飛去很有意思嗎?
姬冰玄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本擬祭出飛行法器一路隨行的,但不知為什麼卻在中途改變了主意,溫小喵只顧著與楚修月糾纏,早就把他拋去了九宵雲外,他抬起臉看了良久,突然丟出一枚傳音符,不等沈瑯瑯回轉過來,他轉身就走了。
溫小喵胡鬧,他卻不能跟著胡鬧,謝小緩是軒轅家的姬妾,雖然無足輕重,死了也不可惜,但到底是死在了定天派的地盤上,他作為軒轅家的一員,理當出面善後,至于溫小喵與江可兒那點小刺頭,他自問沒本事管。
今時的溫小喵太令他震驚了,以至于直到楚修月出現他才回過神來。
他明明很討厭溫小喵那副市井嘴臉,可朦朦朧朧印在心里,卻也是嬌俏可人,溫小喵的嘴巴鼻子就像刀刻般,鏤在姬冰玄的心里。離開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好像早就不討厭她的,以他那般傲然的性格,只肖被冒犯一次也就絕了交好的可能,但是溫小喵例外。
「不知道她會不會因為我的出賣……而恨我?」姬冰玄此刻想的不是怎麼將謝小緩的失蹤圓成一個謊,反倒是關心起自己在溫小喵心中的印象來。
而溫小喵這個慫包就一路和楚修月拌嘴歉扭打著到了一片小林子里。
小林子里燈火通明,聚滿了人,兩人飛得有點高,只能隱約听到些哭聲,像是個女子。沈瑯瑯駕著霹靂一道飛來,路上她向溫小喵指指劃劃地暗示了好幾次,可是溫大仙兒就是沒有反應過來——她其實已經會飛了,而且連御物都不用,雖然扭得腰有點痛,但也不是難登大雅。
誰知到了楚修月手里,她就全都忘記了,竟由得人這樣提著飛到了人群之上。
沈瑯瑯嘆了口氣,收起紫紋鳥,轉而將姬冰玄的傳音符遞到了她手里,自己則輕飄飄地落在了樹上。溫小喵朝著沈瑯瑯落下的地方努了努嘴,楚修月長眉一揚,順手將她掛在了一根不粗不細的樹枝上,自己則抱著膝蓋坐在了樹枝上。
溫小喵撲騰著往上翻。卻听見樹枝嗄地一聲響,她嚇了一跳。不敢動了。這一驚一乍笑壞了沈瑯瑯,可憐溫小喵一世聰明。看見楚修月後立馬就變成了個二百五,她顯然已經忘記自己也是仙門中人了,還把自己當雜役弟子看呢。
楚修月笑得肚子痛,卻保持著淡定扭轉了臉,他方才與溫小喵驚鴻一面,就感覺這丫頭跟以前有些不一樣,拉過手一探,才知道是修為有了突飛猛進,但她自己不在乎。還和個二楞子一樣,沒進入角色。
溫小喵不是息事寧人的性子,但看見麻煩卻會不由自主地繞道,如果那聲聲斷腸的哀哭不是江可兒的,她鐵定早回渠冰峰蒙頭大睡了。她知道,楚修月回來了,她在拓風樓里沒幾天好日子了。這貨說過了,他要和她劃清界限,要她馬上滾出拓風樓的。
仙門中人。動不動活個幾百歲不足為奇,還學著那套男女之防,簡直有病!
溫小喵氣喘吁吁地爬上樹枝,兩手臂撐著掛在另一根枝上。將身子拉長了。原本歪站在一旁的楚修月向她遞了一眼,突然笑了︰「別撐了,矮冬瓜就是矮冬瓜。撐了也不會長。」
一聲「矮冬瓜」仿佛將溫小喵定了性似的,恰恰冬瓜也是木屬性。听起來還蠻相襯,溫小喵回味著初次見面時的情形。想想那時的身高,頓時勃然大怒︰「你家的冬瓜有這麼高?」
因為逆倫靈水的作用,溫小喵像男女圭女圭一樣抽了條,雖然只是快十五歲的年紀,身形卻比同齡的女子縴長,站直甚至比江可兒還高出半寸來,可站在楚修月面前,確實顯矮。
楚修月突然覺得幾個月不見也不是沒有收獲的,他以前也覺得溫小喵煩,但是疏離一段時間再看,就瞧出點意境來。口不擇言的溫小喵多少有點色厲內茬的道道,她鬧得越大聲,就證明越是踩了她的痛腳,這樣一看,逗溫小喵發脾氣就變成了一件趣事。
沈瑯瑯本想幫個腔,但听見溫小喵幼稚到令人汗顏的反駁,她立馬改變主意。
如果說離楚修月的溫小喵是個慫蛋,那現在站在楚修月跟前的溫小喵是個蠢蛋。
楚修月彎了彎唇,雲淡風輕地道︰「仙門靈山秀水,要種比這個還高的冬瓜簡直易如反掌,說來說去,你就是個凡塵俗世的矮冬瓜。」
旁觀者清,沈瑯瑯斟酌片刻就懶得管這二人的閑事了,楚修月表情里沒流露什麼,可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卻表明他正甘之如飴。這一趟回來,楚修月好像輕佻了不少,卻比起前暴躁沒耐煩的樣子好看多了。
仙門弟子都不是傻子,自然听到了兩人毫無意義的斗嘴,可回頭張望時卻又是另一說了。
一個是青印真人的首徒,一個是靈蘊真人的首徒,站在一起本來就很搶眼,而楚修月又天生是個容易聚焦的貨色,本來還嗡嗡雜雜的人群驀地安靜下來,無數雙眼楮在兩人身上流連。
而人群的最中心,猛地暴發出一陣呼天搶地的哭聲︰「楚師兄,救我,救……」
江可兒沒叫霍玠,卻直勾勾地盯上了楚修月,這令所有人都感到有些意外,而更令人意外的是站在江可兒身邊的俊美青年,那人勾著唇玩著漂亮的如絲緞的銀白頭發,抬起眼遞的溫小喵的,就是一個干淨溫煦的笑容。
溫小喵呼吸一窒,想起早先差點就死在這個笑容下了。
他不會是來拿玄冥之火的火種的吧?絲蘿大人雖然是只漂亮的高速公鹿,但笑起總有幾分老奸巨滑的意味,令人覺得他醉翁之意不在酒,一只清新可愛的鹿子活成了狐狸的老辣,也是不大容易的。
「小喵,她說你壞話,我給你報了仇了。」他撫著長發一甩,銀光灼灼,映著各色法華,仿佛將這天幕照亮了半邊。那邀功似的笑雖然令人討厭不起來,卻也免不了逼得溫小喵陡生警惕。再看江可兒時,她不由抽了一口冷氣。
江可兒跌坐在地上,披頭散發哪還有先前咄咄逼人的模樣,她的臉上全是手指印,兩邊鼓腫起來,胖得像個豬頭。好家伙,絲蘿打人雖然沒用法力,卻一點也不手軟。別說是一個長輩,就普通仙門大派的弟子也不敢這樣打女人的。
江可兒眼汪汪地望著楚修月,將嘴一歪,就哀哀地哭起來。
淚水灑了一地。(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