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哀家只不過離宮一個多月而已,就有人這般陽奉陰違起來了!」太後冷哼了一聲,直直地看向賢妃,語調高高揚起,責怪的意思不言而喻。
賢妃的身子一抖,面色整個都變了,蒼白如紙。
「臣妾該死,因著後宮皇嗣出差錯之事屢見不鮮,臣妾听見誰提起要管皇嗣的事情,都覺得她們是居心不良。為此才理解錯了瑤尚宮的意思,還請太後息怒,您保重鳳體要緊!」賢妃還算是反應快的,立刻跪倒在地,向太後娘娘請罪。
大殿里再次陷入了安靜之中,賢妃在四妃之中,地位最高,一向也最得臉面。如今因為把責任推卸給尚宮局,而落了下乘,並且當著眾人的面兒,向太後求饒,這其中的含義可是有幾分耐人尋味。
此刻,眾人所看到的就是,瑤尚宮挺直了脊背站在大殿中央,絲毫不畏懼與任何人對峙。而賢妃娘娘,則跪在地上,懇請太後娘娘饒過她,並且承認了自己的錯處。孰優孰劣,一眼即明。
「淑妃、良妃、德妃,你們覺得當初賢妃做得對嗎?」太後沒有再理會賢妃,而是把問題拋給了其他三妃。
正志得意滿的良妃,一听太後提起她了,抬頭挺胸的模樣,立刻就變得軟趴趴的。
淑妃作為除了賢妃之外位份最高的妃嬪,自然這個問題得由她先說。她的臉都憋紅了,吞吞吐吐地說道︰「臣妾覺得、賢姐姐所做之事雖然有欠妥當,但、但也是為了……」
「行了,你覺得她不對就行,哀家不要听後面那些替她開月兌的。沒听人說淑妃有結巴的毛病啊,怎麼讓你說些話,就像被人拽著舌頭說不出話似的!」太後揮了揮手,阻斷了淑妃沒說完的話,秀眉輕輕挑起,臉上帶著幾分不耐的神色。
淑妃的頭更低了,簡直快要埋到胸里去了。那副小媳婦的樣子,任誰都有些瞧不上。
太後沖著一旁的良妃示意了一下,明顯是挨到了她了。
「臣妾覺得賢姐姐所做之事完全就是錯誤的。瑤尚宮畢竟是老尚宮一手調/教出來的,對于這些事兒知之甚多,應該多听她的建議,才能管理好後宮!」良妃的嘴皮子上下一踫,太後還沒阻止,她就已經把好听話說出來了。
太後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良妃立刻跟著顫了一下。暗自思索著︰難道太後不是要扳倒賢妃?她明明已經按照太後的意思,對賢妃進行了聲討,但是太後的樣子瞧起來,卻依然十分不愉快,甚至還有幾分要秋後算賬的意味!
賀亦瑤輕舒了一口氣,暗自想著太後這關,她已經過了。
「臣妾覺得不能全怪賢姐姐,尚宮局絕對應該負責任!」一直沒說過話的德妃,此刻剛一開口,就讓整個殿內的人都驚詫地看向她。
賀亦瑤的心再次提了起來,她交握的雙手不由得一抖,眉頭輕輕皺了起來。
瘟神真是一個接著一個,送走了賢妃又來了德妃!
「哦?此話怎講?」太後對于她這番說辭感到些許的驚詫,好整以暇地看著她,顯然在等著她的解釋。
「瑤尚宮雖說提了皇嗣之事,但是態度不夠堅決,而且當時她並沒有提出合適的方案。賢姐姐說出不要旁人插手之後,瑤尚宮就一直糾纏于她職責所在,一定要提出章程這件事兒上。但是對于她所要提出的解決方法,卻是只字未露。臣妾以為,瑤尚宮有奴大欺主的嫌疑。況且尚宮就是要導引中宮,既然賢姐姐不同意,瑤尚宮就該一直堅持下去,無論用什麼法子,都該勸導賢姐姐同意,而不是想別的歪心思!」德妃慢條斯理地說著,邊說還邊伸手捂住了她微微隆起的小月復。
德妃的聲音十分柔和,她半低著頭,抬手摩挲著小月復的動作,散發著母性的光輝。但是那聲音落在賀亦瑤的耳中,就猶如惡魔在咆哮一般,那輕柔的動作,在她眼里也像極了要吃人的鬼怪。
這德妃利用了語言技巧,完全就把罪責推到了賀亦瑤的身上。當初賢妃的態度那麼堅決,任誰都不會再去觸霉頭,更何況是識時務的賀亦瑤,她還怕真的被拖出去扇耳光。
現如今德妃不僅利用語言攻勢,還用撫模隆起的肚子,來提醒太後和皇上。她肚子里的那塊肉,也是皇上的子嗣,說不準又是一個皇子。
一個得寵的懷有身孕、有理有據又代表著四妃勢力的德妃娘娘,另一個則是從卑賤宮女爬到現在位置上,無親無故,身份代表著宮人的尚宮。
太後會保住誰的顏面,一見便知。
賀亦瑤暗自咬緊了牙關,德妃,夠狠!
「太後,臣妾真是一片真心,怕誰鑽了空子,沒有想旁的。您要信臣妾啊!」賢妃感激地看了一眼德妃,立刻就抓住機會向太後表明她的一片赤誠之心。
賢妃的聲音哀切,任誰听了,都有幾分戚戚然。
太後的神色緩和了幾分,她扭過頭看了一眼賀亦瑤。就那麼輕飄飄的一個眼神,就足以讓賀亦瑤遍體生寒。那是含有一種警告意味的眼神,顯然對于德妃的話信了七八分,認為她是在耍心眼。
賀亦瑤不由得苦笑,就連她自己這個當事人,听了德妃的話都覺得好像是那麼回事兒,更何況是沒有在場的太後娘娘。
怪只怪她技不如人,留下了把柄!
「母後,看樣子後宮的確亂得很!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嘴長在她們身上,隨便說什麼都行,反正我們也不在場,只要糊弄過去了就成。到時候若是冤枉了誰,可不就屈打成招了!」皇上再次開了口,只不過這一次他的聲音听起來十分清冷,透著威嚴,絲毫不見方才對太後討饒時的輕柔。
太後點了點頭,目光從賀亦瑤的身上移開。
「皇上說的是,哀家和皇上當日都不在場,一切講求證據。淑妃和良妃都認為賢妃有錯,那這罪責肯定是逃不掉的。不過這後宮乃是你們四人共同管理,既然明知賢妃有錯,為何不一起提出來,兩個對一個,賢妃恐怕不會獨斷專行吧!」太後的聲音變得十分嚴肅,明顯是在訓話。
那三個被提到的妃嬪,都暗自地低下了頭。太後說什麼,她們就應什麼。
「至于德妃,你當時就發現了瑤尚宮的錯處,為何等到現在才說出來!奴大欺主可不是隨便亂說的,被定下了要掉腦袋的。不過你懷有身孕,都五個月了,當初哀家就不同意讓你也管理後宮,要是累著了可如何是好!」太後對德妃說話的時候,明顯是和顏悅色的,即使話語里有幾分責備的意思,但是依然細聲細氣的,好像怕嚇到德妃月復中的胎兒。
賀亦瑤一直提心吊膽的,她屏著呼吸,都能察覺到心跳聲。仿佛她自己的心髒已經蹦了出來,就在耳邊「噗通噗通」地跳動著。
「瑤尚宮的確是老尚宮一力推薦的,辦事周全。不過既然德妃覺得你有奴大欺主的苗頭,就肯定是你平時的作風出了點問題。當然哀家相信你不會有那個心思,不過隨時謹記自己的本分,莫要逾矩!」太後沉聲說著,賀亦瑤也一一點頭應承下來。
她松了一口氣,好在太後今兒還保持著菩薩風格,采取了各打五十大板的法子,並沒有完全責罰她一人,又有皇上那幾句話在。若不然她真怕自己落得跟李曼一樣的下場,她可不要當眾被打板子!
想到這里,她不由得輕微地抬起頭來,快速地掃了一眼坐在上位的皇上。
男人今日沒有穿朝服,而是一件深藍色的對襟窄袖長衫,上面繡著騰雲祥紋。雖是匆匆地一瞥,她並沒有看清楚九五之尊的面容,但是皇上的皮膚很白。這點應該是隨了太後,母子兩個坐得近,都覺得十分惹眼。
歸功于皇上今兒穿了深色調的衣裳,外加他的膚色白皙,賀亦瑤方才竟然看到男人長了一張嫣紅的薄唇。那唇色像是抹了胭脂一般,這點不知隨了誰。
賀亦瑤回過神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竟然如此在意皇上的容貌,而且還耗費了心神去思考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她不由得抿著唇苦笑,總算在遇到皇上的時候,敢抬起頭來看他一眼,這應該算是莫大的進步了。
「哀家累了,把幾個孩子都照顧好了。若是再有那不長眼的東西,哀家就算拖著老命,也得讓你們知道什麼是怕!」太後揮了揮手,眼神在觸及到殿中央跪著的柳容華和倩婉儀時,臉上閃過一絲厭惡。
「是。」所有人都福身行禮,輕聲應承道。
「退下吧!」太後低聲說了一句,殿內這些人就依照著身份先後離開了。
直到邁出了殿門,賀亦瑤才松了一口氣。她這才發覺,兩條腿竟是有些發軟,即使再練得如何世故圓滑,在這後宮里都得提心吊膽,行差踏錯一步,或許就是萬劫不復。
前面傳來嚶嚶地哭泣聲,她眯起眼楮細瞧了一下,才看清楚是柳容華和倩婉儀。這兩位定是討不得好處的,瞧著她們哭得那麼淒慘,十有八/九是被剝奪了撫養皇子的權利了。
賀亦瑤長嘆了一口,早知今日何必當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