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唯翻來覆去考慮了一整夜,額角處的青筋一跳一跳的抽痛,沒有法子解決眼下的問題,左珍那里先不論,起碼要先把左家摘出來,左家一旦倒了說什麼都沒有用。
一晚上的苦熬,左唯已經是身心俱疲,心里總是不安生七上八下的,眼見著就到了該上早朝的時辰,揉了揉酸脹的額角,站起來喚下人備水洗漱,換上朝服坐轎子前往宮中。
今日的早朝格外的與眾不同,多數大臣發現今日早朝的氣氛很是古怪,至少有一小半人在談論相府近期發生的趣聞,顯然有些人正等著看笑話呢。
有人看到左唯到了,眼神中透著幾許幸災樂禍,這些人多半是二皇子一派的官員,至于大皇子一派的人見到嘆趕忙上前低聲詢問,相府一事可有解決之法,萬不能被二皇子一派官員恥笑了去。
左唯听著圍在身邊的同僚你一言我一語的發問,臉上露出了極為無奈的苦笑,心又沉了幾分,視線轉向對面的一群官員,看得出那些人的意圖,自己卻毫無辦法替自己解圍,委實難熬,今日的早朝又要往後延遲了。
今日有些特殊,恐怕要讓左唯失望了。
沐昊宇一到,臉色陰沉得可怕,待到眾臣跪下行禮卻未叫起,一眾大臣只能跪著。
有眼色的官員一見看皇上陰雲密布的神色,暗道一聲不妙,偷偷瞥了左唯一眼,已然猜出大半,接下來將要發生的事情可想而知。
果不其然,沐昊宇一開口就怒斥左唯︰「左唯你可知罪?」
這一聲落,嚇得底下跪著的大臣心下一哆嗦,頭垂得更低了,暗自言語左大人自求多福吧,看來皇上氣的不輕,連早朝議事都往後推了。直接上來就問罪于左唯。
「臣知罪。」左唯想不認罪都難,心里更加擔心皇上會治自己什麼罪。
「你教養出來的好女兒,朕先前還念在你為國效力兢兢業業的份上許了左珍貴妾的名份,而今你縱女行凶毀和寧的容貌由不知足。盡還想對尊宜郡主意圖不軌。」沐昊宇越說越氣,直接抄起桌上一疊奏折朝著左唯扔了下去。
沐昊宇這會可沒有裝,他是真氣極了,別的先不說,只一點左珍對尊宜郡主起了歪心,踩了自己的底線那就不行,任她是誰家的女兒,都不能輕易責罵幾句就了事。
他的汐朝是他捧在手心里的寶,豈能容他人傷害,哪怕僅僅是有那麼一點意圖都不行。你不說出來誰都不清楚,一旦揪出來挑明了那就是在藐視皇權,尊宜郡主是他沐昊宇親自下旨封的郡主,任誰都不能對尊宜郡主不敬。
底下的眾臣驚了一大跳,皇上扔東西代表此事絕對要比想像中的更加嚴重。為此大臣們就更不敢去瞧被奏折尖角砸傷的左唯左大人,都有心底暗暗驚呼,好家伙縱女行凶可是不得了的罪名,再加上被害者是當朝和寧公主,那就更不能善了了,一但坐實了罪名左唯以及整個左家都有付出應有的代價,即使不死也得月兌成皮。
然而有些人注意力卻是放在了皇上說的那最後一句話上。怎麼听著有點像是在說和寧公主被傷一事,本質上確是在強調最後一句話的內容,尊宜郡主四個字堂而皇之地闖入耳中。
有幾位大臣盡管莫名的感覺到皇上的意圖好似更在意後半句話,卻沒有往深處細想,認為皇上對尊宜郡主略有回護僅此而已,眼下更該多關注左唯與丞相歐陽燁兩家的事情。
也有些大臣覺得皇上雖然動了怒。卻不會真要革了左大人的職,縱然左珍傷了公主卻未到性命攸關的時候,不至于真為了女人之間的小伎倆小仇恨而處置了當朝得用的重臣。
只有歐陽燁最清楚這場暴怒之下的內情,皇上不過是借題發揮罷了,如果沒有左珍對尊宜郡主不敬。左珍這件事是不會更不該拿到朝堂上來說。怎麼看都是件可有可無的小事,不值當皇上為之動怒,甚至有打壓左家的意思。
總而言之,尊宜郡主就是個不能說更不能踫的珍貴人,皇上的逆鱗所在,回首以往再看今昔,凡是與尊宜郡主沾上邊的,無論有沒有理都是以尊宜郡主為先。
左唯這次看來是踢到鐵板了,全賴與左珍的一意孤行,人要上趕著找死怎麼攔都攔不住,歐陽燁再次為左唯哀嘆,生出來的好女兒啊,把整個家族都搭了進去。
大皇子沐昭掃了一眼一聲不吭的左唯,眉頭不由的皺起,想給左唯求情,在他看來整件事情那就是內宅爭斗的小戲碼,根本就沒有必要單另出來拿到朝堂上來浪費時間,朝堂是為了處理國家大事而設,不應該為了一點大的小事拖延政事,他覺得自己的父皇有些小題大做,不管怎樣他都得為左唯說上幾句話,至少不至于為此事牽連到整個左家,大不了單單處置了左珍就行,何必要問一個連坐之罪。
大皇子剛要開口替左唯求情,就被沐昊宇打斷了,沒有給任何一個想替左唯求情的大臣開口的機會。
沐昊宇完全不需要听左唯的辯解,雷厲風行地定了左唯的罪名,革去了左唯的官職,罰俸一年,在家反省,至于行凶的左珍,念在其已經瘋了的情況下,命歐陽霖休書一封,休掉左珍,並將人交由左唯領回家去,不得讓瘋了的左珍出門,以免造成不必要的傷害。
皇上果斷決絕地處置手段,使得在場的諸位大臣險些驚掉了眼珠子,這,這就為了一點事,就,就被革職回家,也太,太……
有的大臣想說皇上有失公允,即便左唯有過錯也不該降下重罰,閉門思過就算了,沒必要真的革去官職吧?
真沒看出來和寧公主在皇上眼里是這麼的重要,有些大臣犯起了嘀咕,以前怎麼就沒有發現和寧公主得聖寵呢,僅僅傷了臉,又不是真的毀容,就摘掉左唯的官職。要說連坐未免太不盡人情。
有些話也只能在心里想想,不能真傻乎乎的挑明了說,皇上正在氣頭上指不定找人撒氣,正好撞槍口上了。那才真叫個蠢呢。
大皇子一派的官員著了急,左唯乃大皇子一派的根基,是大皇子的左膀右臂,怎能說貶就貶了,有不怕死的官員在大皇子的授意下苦苦求皇上收回成命。
沐昊宇就知道失了左唯的大皇子一派會不顧一切站出來求情,視線轉向二皇子那邊,他可是非常期待,他這個二兒子今日有備而來,要不然他也不會有意放左唯一命。
果然,二皇子一派的官員動了。在二皇子沐榮的示意下,二皇子一派的官員紛紛上奏彈劾左唯左大人收受賄賂徇私枉法草菅人命,等一系列共一十二條罪狀,並付上該罪責所對應的證據。
這下子朝堂上炸了鍋,本就對皇上處置不公有意見的大臣們渾身直冒冷汗。這才察覺到這是一場有預謀的陷阱,二皇子抓住了機會想整垮大皇子一派,不然不會這麼巧,皇上暴怒左氏之女行凶,對左唯乃至于左家有所遷怒,在大家都認為皇上處置過于重時,二皇子跳出來彈劾左唯。一十二條罪責,哪一條拿出來就夠左唯喝上一壺。
「呈上來。」沐昊宇現在的臉色更黑了,只一眼就能另人驚出一身冷汗。
數十本奏折呈上,並厚厚的一疊罪證擺在皇上面前,底下的眾臣已然噤若寒蟬,都憋著一口氣就怕有一點聲響驚動了皇上。後果不堪設想。
沐昊宇一頁一頁的翻看呈上來的罪證,越看越心驚,越看眼里冒出的寒意就更甚,拿著證據的手都不由的在顫抖,顯然氣到極致再難宣泄出來。
沐昊宇一把將證據扔向跪著的左唯面前。怒喝︰「這就是朕的好臣子,朕的好愛卿!」氣得再不願開口。
「看看,都好好給朕看清楚了,一十二條罪證,賠進去多少條無辜的人命!」沐昊宇怒極反笑︰「朕養你們這些吃皇糧的蛀蟲,朕真是有眼無珠啊,這些事情一條條一件件足夠你左家滿門抄斬,就算是朕都無顏面對慘烈在你等手中的無辜冤魂。」說到痛心處眼眶已是紅得滴血,大殿之上靜悄悄地,針落可聞,跪在地上的群臣眼觀鼻鼻觀心沒一人敢吱聲,唯恐被皇上當了出氣筒。
落到面前的那一頁頁證據,想看都不敢直接伸手去拿,一個輕微的動作就好似投入湖中的石子一樣驚起一圈圈漣漪,引動如今不安的氣氛,牽一發而動全身,他們不想被人揪出來挨批是小,小命可不能沒有。
「之前想求情的全部官職降一等。」沐昊宇發下話來,「左唯暫且扣押交由刑部會審,如有屬實絕不姑息!」
沐昊宇又看向冒冷汗的大皇子沐昭,「大皇子沐昭監察失職縱容手下官員欺上瞞下藐視律法的重罪,大皇子沐昭難辭其咎,著二皇子沐榮協同,刑部督審,定要查個水落石出給朕一個滿意的交待。」
「是,兒臣定不辱命。」沐榮當即上前領旨,心里別提多暢快了,挑釁的朝沐昭遞去一眼,意在你也有今日。
沐昭雖然忐忑不安卻未真亂了陣腳,他是被二皇子的出其不備以及父皇的雷霆手段驚著了,要說起來左唯做下的那些事沒有一件是他不知道的,但沐昭聰明就聰明在,一切事情都是由左唯一人出面,自己可是干干淨淨一點都沒有插手過,即便所有人都知道左唯是自己的人,但沒有證據就不能定自己的罪,二皇子想要向父皇邀功,更是痴心妄想,如今左唯已經敗露,絕不能再留,雖然失了左唯這樣一個心思靈透不可多得的左右手未免有些可惜,但他不能也沒有辦法保全左唯,只好丟卒保車。要怪就怪左唯自己太大意了,來往的快居然未在事後處理掉,留著讓人抓把柄,那些與左唯有牽扯的官員現在也不能要了,二皇子如今得了聖意,正是大干一場證明給所有人看的時候,自己不能再陷進去,唯有靜靜地等待,由著二皇子去查,他到要看看老二能蹦到何時。
因左唯之事所牽涉其中的官員少說也有十數人之多,在有名單證據的前提下這些人還沒能離開大殿就已被送入刑部大牢,其官員家眷同樣被官兵看管起來,如今要做的就是查抄貪墨髒銀從歸國庫。
現在是二皇子得意,大皇子一派陷于劣勢,全部精明地躲在家中韜光養晦以圖來日。
二皇子不傻,這次要不是借著父皇的光,還不一定有這麼順利拿下左唯,重創大皇子一派,他不會真的得意忘形,認為現在就能一舉鏟除大皇子,他深知沐昭的性了,一定是在積蓄力量等著翻盤。
二皇子哪會給大皇子翻盤的機會,打鐵就要趁熱,能除掉一個是一個,大皇子一派的官員能少一個是一個,這對自己來說極為有利。
朝會延遲了一個時辰,好不容易將今日該上奏的事情全部解決,才得以散朝,大臣們拖著疲憊又心驚的身體回到府上關起門來,放出話去,謝絕一切登門拜訪者。
大臣們被驚到了,都關起門來避禍,經此一日大臣們再次領教了什麼是天威難測。還好自己是清白的,沒有參與其中。
不管大臣們有多後怕,顯然沐昊宇要的震懾效果已經達到,虧得他在背後幫著老二收集證據,要不然這場好戲真沒法往下唱。
沐榮真以為那些罪證得來容易,卻不知沐昊宇在背後出了多大的力,要不是沐榮城府不足,沐昊宇是不會利用他去打壓大皇子一派。
沐昊宇心道,兩個兒子都不成氣,好在有利用的價值,真要都是個心機深沉的,到頭來頭痛的就會是自己。
一切都按照計劃步入棋局,端看二皇子沐榮的能力和手段,千萬不要讓人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