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開始戒嚴,百姓們尤為清楚發生了何事,兀自沉靜在年節之後的歡樂當中,夜色下整個上京被一片紅色掩蓋,這其中包括每家每戶高掛的大紅燈籠,以及在火熱的節日映襯現隱藏在暗處的血腥殺戮。
俗話說知道的越少越是沒有負擔,而今百姓們便是活得最自在和樂的人。
為免攪了年節的氛圍,這次查出犯事的官員親屬全部依照大皇子上次事件處理,只不過場地不能選在菜市口,沐昊宇特意下旨斬首犯官直接在刑部單另出來的院子中執行,避免有人暗中偷梁換柱,沐昊宇專門下令刑部但凡處置犯官,一定要查實身份,一旦出現了紕漏唯刑部上下所有官員是問。
這下就算有人想做些手腳都不可能了,刑部上下官員要保住自己與一家老小的命就得睜大眼楮盯著,不能有一絲一毫馬虎大意,就算給的銀子再多,命沒有了想那麼多銀子給誰用,恐怕到最後皇上一怒之下連塊棺材板都不賞給你,那得多淒慘。
刑部上下一條心,鐵了心的往前沖,管你是什麼身份,一率罵得你滿頭包,現在刑部的人就像餓狼一樣,逮著誰咬誰,管你有沒有犯事,是不是這件事里的人,都要從你祖宗十八代往下一一查起,誰讓你不好好呆在家里偏要參合進來,哪怕只踫個邊,也不行,多余的好奇心趁早省了,一旦做實了罪名,不論大小只要沾邊立馬收押候審,刑部這次可是下了血本,奉行寧可錯殺一千也不放過一人的條歷,狠命的往刑部大牢里塞人。
刑部的此番做法沐昊宇暗暗稱贊不已,他到不怕錯殺,刑部看似嚴苛卻不敢真整出冤案來,但凡抓住的人都有有案底的,兩袖清風那是不可能的。
這下好奇心重的。還有想打听事的官員可就倒霉了,剛說了一句話的功夫就被刑部的人請去喝茶,美名其曰懷疑涉嫌參與凡是有疑點的都要過一過三堂會審,住一住刑部那逼仄而又臭氣燻天的牢房。
刑部一日游不是鬧著玩的。任你說破了嘴皮子表明自己的清白那都是枉然,非得過了刑部那一道道程序才能放行。
當下不少官員悲劇了,誰讓他們光顧著擔心自己,而忘記了縱觀局勢,失了平常心那就一定會出差錯。刑部的人眼毒的很,哪有不抓人的道理。
不少人最後進去,有好幾位進去就再沒有出來,一時間弄得群臣是風聲鶴鳴,再不敢胡亂打听,你沒見那些從刑部被放出來的官員。都是一副什麼模樣,跟街上的乞丐一比,那簡直更勝一籌。
有好多大臣一夜之間蒼老不少,心力交瘁啊,可不是鬧著玩的。有挺不住的當時就躺那去了,還是刑部的人叫了抬轎子將人抬回家去。
就此造就了刑部上下凶名赫赫,走在路上一旦遇到刑部的官員,那就跟見了鬼似的,溜邊小跑往反方向躲去了,哪還敢像之前那樣上前打聲招呼再閑聊兩句,躲都躲不及。哪還敢送上門去,哪不是純粹在找死嗎?
好在這件事辦得快,剛好趕在正月十五元宵佳節前一日結案,所有犯官共九十三人全部處以斬首,犯官家眷為女支為奴的又有百十號人,這些人待到正月十九之後再另行送往各處。現在都在大牢里面關著,有受不了打擊的咬舌自盡,撞牆的上吊的,你就看吧,什麼樣死法的都有。真成了戲園子,你方唱罷我登場。
這下可好了,一開始刑部的官員得知後還命人找來大夫救治,怕多一個失察之罪那可不是好受的,又特意將此事稟明皇上,等著聖裁。
沐昊宇听了都不當回事,只道︰「他們既然不想活,就隨他們的意。」人越少越好管理省得整日攪得人頭疼。
刑部主事得了聖諭就不在害怕死人,告訴牢里的犯人想怎麼死怎麼死,要毒藥有毒藥,要白綾有白綾,刑部大小官員在一起商量決定網開一面,自掏腰包備齊用具,就當是行善積德了。
想死沒人攔著,這下想要以死威脅的全都嚇傻了眼,原以為大家這麼一鬧皇上那里必然得刑部上報,死的人一多興許皇上念在老弱婦孺淒慘的樣子一時心軟從輕發落也未可知,到那時他們就不用擔心發配問題。
哪會料到竟然會是這樣的結果,沒錯,之前死的都是老弱病殘,本身就活不了多大歲數,正好能放手一搏,可惜他們打錯了算盤也高看了自己,以命相捕也不瞧瞧自己什麼身份,犯官家眷,以那些所犯罪行,足以抄家滅族,現在只是讓他們為女支為奴,已然是從輕發落,再想奢望不該有的,那就只能下地府跟閻王爺伸冤去。
「真不知道這些人怎麼想的?」看牢房的官差一邊菜一邊閑聊,酒,定然是不能喝的,喝了酒是要誤事的,哪怕牢里這些人都是些手無縛雞之力的,一旦出了事掉腦袋的就會是他們,不小心不行。
所以不用上面的長官耳提面命特意叮囑,下面看牢房的官差心里明白得狠,酒什麼時候不能喝,現在正是緊要關頭,絕對不能出丁點差錯。
刑部上下一條心,把刑部整得像鐵桶一樣,誰都沒機會打探到一絲一毫的消息。
「還能怎麼想,腦袋進水了唄。」一同守夜的同僚坐在對面閑話。
「要說皇上已經寬大處理了,還想要尋死覓活真不知道吃什麼長大的?」牢頭嘲諷道︰「能留一條命就不錯了,還想要求別的,純粹是在找死。」
「要不說這些人蠢呢。」另一人道︰「你看這幾日可還有尋死的?」
「哼,要不是這些個王八蛋當初鬧出事,嚇得咱們幾夜沒敢闔眼,就這麼死盯著生怕死了一個半個被皇降罪。」那人嫌棄的呸了一口,由不解恨。
「那是,不光咱們這些看守,就連上官都嚇了一大跳,連忙找了大夫來救治,好在皇上那里並未怪罪。這才省了不少心。」另一人一提起之前兵荒馬亂的情形心里面咒罵不斷。
「現在是讓他們死,他們都不敢死了。」那人呵呵笑著,一臉的譏嘲之色。
「可不是。」另一人接過話頭,「之前不是還有個想吞金自殺的。好嗎,當時正巧上官來巡視,听到了,就對那女人說想吞金可以啊,金子是沒有,不是還有銀子嗎,銀子不夠分量不還有銅錢,想用多少用多少,直到真能把人墜死,你是沒瞧見當時那情形。太可樂了,要不是上官在,早憋了住笑了。」
「那人臉色忽白忽青的,尷尬得都想找地縫鑽進去,最後實在是羞于見人。居然假裝暈倒了。」那人樂得眉眼飛揚,「那一幕真叫人痛快,那人就那麼躺在地上,以為我們都是睜眼瞎,真暈假暈看不出來,不過是不惜的管罷了。」
「一樣一樣,我昨個當差就遇上和你同樣的事。說要上吊,真遞了白綾進去,卻只緊緊用手攥著,眼楮死死的盯著手中的白綾,一看就是半個時辰,你到是死呀。怎麼就只干看著呢。」另一人邊說邊樂,可算看了一場好戲。
要麼說牢房樂子大呢,有一就有二,看守牢房的官差見到這一幕幕另人捧月復大笑的好戲盡然看上癮了,就連偶爾前來巡察的上官同樣不能免俗。隔幾日總要到大牢一趟看有沒有樂子可瞧,就算有時月兌不開身,也要叫來當日看守牢房的下官說道說道。
刑部上下官員因此有了這種看人笑話的嗜好,而且還樂此不疲,一日不看不听總覺得少點什麼,渾身上下不舒服。
刑部一眾官員樂呵了,可苦了牢里等著發落的犯人,經過幾日的死亡陰影下,已然再沒有人有膽子說自己要死,一個個乖得很,也不再有人閑著沒事高聲叫罵,就算有說話聲那聲音也壓得極低,有如蚊子哼哼。
牢里的犯人們老實了,刑部等著看樂子的官員卻犯了愁,沒樂子瞧了怎麼辦,真要贊一聲人的智慧很偉大。
有牢頭想,你們不自己演戲了,沒得看不如我們自己擬了話本,讓你們來演,這種行吧。
又不是白演,演的好了好吃好喝供著,當然不是你想的大魚大肉,身為牢頭的官差每日都嘗不到幾塊,哪能輪上牢里的犯人,這里的好吃好喝指的是正常人吃的清粥小菜,而非慣常的發霉發餿的飯菜。
都是自幼錦衣玉食慣了的人,進了大牢最難熬的不是發臭的恭桶,滿是蟲蟻的草墊,而是發霉發餿的飯菜,一開始難以下咽,還有人提出這是不公平待遇,當然任憑你怎麼說都不會有所改善,即是犯人有什麼可要求的,以為還是那丫環隨侍一大群跟在身邊的少爺小姐,別說笑了。
不吃,行啊,看樣子是不餓,餓了有什麼不能吃的,有一年地方上鬧蝗災,田地里顆粒無收,沒有吃的餓極了什麼不能吃,地上的土,樹上的葉子樹皮,什麼不吃,只要能活下去。現在到有人進了大牢還挑三揀四,真把自己當回事。
事實上,那些絕食的犯人統共就餓了三天,就受不了了,地上已經冷透的餿了的青菜粥,撿起來大口急呼兩下就沒了,餓極了的人雙眼都冒著綠光,自己那份吃完了由不解餓,去搶別人剩下的。
這一搶不要緊,都是餓狼,搶著搶著就動起手來,這下可好牢里一片混亂,牢頭們見機不對,忙叫了人來將爭搶的人群拉開,並以手中的皮鞭示威,讓他們都安分些,不然的話皮鞭伺候。
餓了三天的犯人哪還有力氣跟牢頭動手,全都乖乖的不敢再造次。
所以說,人的適應能力越是在惡劣的地方,越能發揮巨大的作用,自身調節的能力更是驚人。
話又說回來,轉到之前演戲的事情上,听到能吃上正常的飯菜後有一部分人動搖了,反正呆在牢里沒有人身自由,牢頭說什麼就做什麼,免得惹人不高興要受皮肉之苦。
有一多半的人不是不同意,而是不會演,學不來,心態不一樣了哪能再演出當時真想要尋死的心情。模仿別人不倫不類的自己也覺得別扭。
牢頭一听這話,頓時眼前一亮,不會,可以,我們就換個方式,只要能說上幾個有趣的段子或是哪個府里的趣聞軼事,都是可以的,不拘泥于長短。
這樣一來再沒有人不樂意了,事成定局,再抱怨再反抗又能得到什麼好處,這些日子以來已經磨光了這幫人身上的傲氣,再不似之前宛如大老爺少爺小姐的時候,能屈能伸,能夠活命已然是最根本最要緊的事。
牢頭的此舉使得上官頓時眉開眼笑,大力夸贊下官們有頭腦,以後大牢里凡是有了犯人也都這麼干,不服,那就餓到他服為止,餓死了怎麼辦?沒關系,餓不死,只要讓那些個倔驢知道按要求做就能吃上好的,不做那就照原來的牢飯來一份,有對比才有計較,反正出不了大牢,那麼要臉要骨氣,是能當飯吃啊還是能當水喝。
由此,刑部定下了這麼一條讓人啼笑皆非卻又極為行之有效的規矩,刑部大牢不再似以往那樣陰冷而壓抑,起碼大家都能樂呵不是,在沒有人抱怨守大牢多麼艱苦多麼無趣。
有些沒輪上排班的,那可惜的又是咬牙又是切齒的,上頭為防止下官因此積怨,想出個兩全其美的辦法,誰都不落下,挨著輪一遍,誰還敢在有意見。
刑部的這一系列事情瞞不住身為皇上的沐昊宇,當然刑部官員也不敢瞞著,那不就成了私設刑律招皇上猜忌嗎,到時就快離死不遠了。
沐昊宇听後笑得樂不可支,沒想到在高壓之下刑部的人還能自找樂子,簡直是人才啊,哪有降罪的道理,應該大大的加以表揚才是。
刑部官員本以忐忑的心瞬間落回到了肚子里,高高興興履行職責去了。
沐昊宇還讓刑部的人專門挑幾名官員,為的是將牢中犯人口中的趣聞記下來,他也想看看樂上一樂。
刑部官員得了上諭,自然做得是有模有樣,專門挑出來幾個字寫的好的,又會組織言詞的,去牢里記錄。
沐昊宇一開始也僅為圖個樂子,閑暇時看看心情也能舒暢些,哪里會料到,這里面真有值得注意的秘密,這可比暗衛專門收集秘聞來的輕松,有些東西,暗衛不一定能打探清楚。
沐昊宇皺著眉頭,沉思半晌,刑部這次做了件另人意想不到的好事,看來得加以利用起來,大牢那邊需要選一些可靠的人手進去。
這件事,茲事體大沐昊宇交給心月復總管太德勝去辦,一定要掩人耳目不動聲色的辦妥,刑部如今上下一心,鐵桶一樣有時是件好事,有時就另沐昊宇自己都犯了難,就好比要往刑部大牢安插人手這件事,他不想正大光明的下旨,朝中不少老狐狸只要聞見了味,立馬咬上去管你是真是假,定會查個底朝天。就怕會壞了自己的計劃,只能暗地里不著痕跡的動作。
除了這一件事外,就剩下處理後續的事宜,那麼多空出來的官位,需要挑選出可靠又忠心的人,這一次沐昊宇沒有選擇讓大臣推舉,大臣受驚不小哪還敢攬下這等吃力不討好的差事,萬一出了事推舉者也會受到皇上的問責,所以這次大好的機會就在眼前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