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康路由于陳逸飛、爾冬強等藝術家的入駐,再經過歲月的累積,逐漸發展成為一條藝術街,是很多文藝愛好者的聚集地。
戈言帶著嘉琳在田子坊的小弄里轉來轉去,不時掏出相機拍些藝術品的照片,悠哉地很。嘉琳說︰「你才來幾天,倒比我這待了幾年的還要熟悉。」
天空逐漸染上墨色,許多紅男綠女從昏黃的燈光下穿過,間或與凝重古典的建築重疊,宛
若在時光中穿梭,使人有種恍惚的錯落感。
窄窄的巷道里,戈言牽著嘉琳避開又一波人群,說道︰「來之前我可是做了功課的,想知道你過得好不好,總要了解你所生活的這座城市是何等的模樣才行。」
「有時候,城市的好壞與普通老百姓的生活質量是不能成正比的。你怎麼就能斷定,這個城市的每個角落都如同它本身一樣,燈紅酒綠,萎靡奢華?」
戈言笑道︰「看,你又感性了不是?」
嘉琳搖搖頭,笑而不語。
戈言並沒有追問下去,他換了個話題︰「轉了大半天,餓了吧?想吃什麼?」
「這種地方也不適合吃湘菜、川菜什麼的,咱們也入鄉隨俗,西方一把得了。不如,牛排、意大利面?」
「好。」
兩人都沒在這里吃過,看哪家人多就定哪里。「這家西餐館倒是西化的徹底,連服務生都是外國人,幸好會說幾句中文,不然我們今天還能不能吃到飯還是個問題。」嘉琳把enu遞還給服務生後,小聲對戈言說。
戈言兩手交叉,抵住下巴,笑問嘉琳︰「我發現你好像總喜歡把一些地方稱為‘館’,餐館就不談了,譬如,會所你會說成‘會館’、別墅你會說成‘公館’,為什麼?」戈言非常好奇。
如此和諧的環境里,嘉琳也慵懶了,斜斜地坐著,手撐住額角,慢慢地說︰「‘館’字帶著一股家庭式的溫暖,很舒適,很貼心。」
兩人坐在戶外,借著室內透出的昏黃和別家的光亮,戈言看到對座的嘉琳眼楮輕輕地眨了眨,翹翹的尾睫上下扇動,在眼角處暈出一團小小的陰影。戈言覺得這一幕炫目又刺眼,他禁不住往前靠了靠,似乎想抓住一絲什麼。
等嘉琳回過神,周圍的氣氛已經變得曖昧起來,她條件反射似的垂下眼簾,將戈言炙熱的眼神擋在外面。戈言心里嘆了口氣,端起桌上的啤酒,狠狠地灌了一大口,等酒順著食道滑到胃里激起微微的暖意才感覺稍微好過些。「快吃吧,要涼了。」他找了個安全的話題。
泰康路儼然與世隔絕的桃花源,戈言和嘉琳都不想匆忙離開,酒足飯飽,輪到嘉琳帶著戈言走街串巷尋覓下一家續攤的地點。
「就是這里。」
戈言抬頭看,「人民公社」他輕念出聲。
嘉琳說︰「你填飽了我的胃,我請你喝一杯。如何?」
戈言笑道︰「不甚榮幸。」
猶如中型白瓷碗的咖啡杯端上來,兩人都樂了,這錢出得忒劃算。微風習習,在咖啡的麻痹下,嘉琳斜倚著軟椅,都快要睡著了。許久沒有這般放松的氣氛,也不知道下次機會要多久才能到來,戈言也不打擾她,任由她保持這種松散的狀態。
迷糊中被一陣急促的震動驚醒,嘉琳掏出手機一看,歐陽。
「這麼晚了,你怎麼還沒睡?」已經下意識地剔除了必要的「喂」,嘉琳覺得自己的問話理所當然,戈言卻禁不住看了她一眼。
歐陽的心因為嘉琳的聲音平靜下來,「嗯……還沒,吵著你了?」這句話口不對心,他就是抱著打斷嘉琳和戈言徹夜長談的目的才打來的這個電話。
嘉琳哪里知道歐陽這點兒小心思,還當是普通問候︰「我還沒在外面。」
「歐陽有些遲疑,然後說︰「哦,是嗎?跟戈言一起?聊得還開心吧?」
「心情好很多。下次可以叫上陸子、慧慧到泰康路來坐坐,我發現一家好吃的館子。」
歐陽揉揉眉心,耙耙頭發,他真不想再進行這麼毫無營養的對話,但又沒膽抹了嘉琳的好意,他想告訴她︰因為戈言,他現在很累,心累,累得已經亂了方寸,沒有力氣再來應付任何人。
「好,下回你帶我們去。」深深吸了口氣,歐陽提議,「明天還要上班,還是早點兒回去的好,過了11點,出租車可是要漲價的。」說完他都想咬斷自己的舌頭,這都什麼破理由?
果然,嘉琳撲哧笑出聲︰「你真是咸吃蘿卜淡心。」
戈言單手握拳放嘴邊輕咳一聲,嘉琳反應過來,對歐陽說︰「我這邊一會兒就散了,夜深了,晚安。」
「……晚安。」
戈言淡淡地語氣,听不出任何情緒︰「他管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