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琳只覺氣氛一下子不對勁起來,但暗觀戈言面色,又沒任何不妥。她不知道別人踫到這種事情是何種心態,她反正有些許不安,說不上這種感覺到底從何而來,只曉得不想讓戈言因為歐陽的來電而不高興就是了。但歐陽打這個電話也沒錯啊,朋友嘛,問候一聲不是理所應當?
嘉琳還在琢磨時,戈言站起身︰「走吧,我送你回家。」
「哦,好。」
一路上,戈言無話,嘉琳禁不住問︰「戈言,你生氣了?」
「怎麼講?」
「難道不是……」嘉琳又拿不準了,真不是?
「是什麼?歐陽的電話?」戈言哼笑出聲,沒有正面回答嘉琳,自言自語道︰「他太高估自己了。」
「你說什麼?」嘉琳沒听清。
「沒什麼。」戈言忽然問嘉琳,「如果我調來上海,你說好不好?」
「啊?」嘉琳張大嘴巴,半天沒接腔,沒有驚喜,沒有詫異,只是單純不知該如何反應而已。
「干得好好的,干嗎要從新開始?」片刻過後,嘉琳居然想到的是這茬。她是真的不解,在本市,好歹是自己地盤,關系多,戈言又工作了這麼些年,基礎打得牢,她也間接從別的同學那里得知戈言混得相當不錯,短時間內還有可能再升一級,假以時日,前途無可限量。這麼輝煌的前景他現在不要了?跑異地他鄉來干嗎?
嘉琳本著就事論事的精神,細致地跟戈言分析︰「一、上海可不比咱那地兒,你要找多少關系,花多大力氣和金錢才能來這里?就算來了,怎麼可能跟之前的待遇相比?你一個外人,人生地不熟,很難不遭排擠;二、叔叔和阿姨的意願你考慮過沒有?他們就你一個兒子,你不就近照顧,怎麼辦?」
「我過來跟你做個伴,不好?」
「哎呀,要是因為我你大可不必付出這麼大的代價啦。哥哥,妹妹謝謝你的好意,今生無以為報,來世做牛做馬,無怨無悔。」嘉琳頓悟,拍拍戈言的肩膀,嬉皮笑臉的逗他。
「你認真點兒。」
嘉琳睜大眼楮︰「你認真的?」
戈言沒說話,只定定的看著嘉琳。
「為什麼?」這一句,嘉琳問得格外鄭重,剛剛她是當戈言開玩笑,可沒想到他來真的了。
「別管為什麼,你就回答我︰你想不想我來?」
這讓她怎麼回答?于私,她當然想身邊多一個親近的人,尤其這個人是戈言。記得大學時,戈言去學校看她,他們一起坐在場,就未來的生活做了一番暢想。當時她說的是︰「以後我們兩家在一個城市,買房子買隔壁,有院子的那種,然後把院牆拆掉,這樣我不用敲門就可以過去蹭飯。」那時的想法多天真,總以為戈言的人生跟她是連在一起的。可真到了可以獨立的年紀,卻發現現實總是逼迫人低頭。她畢業來到上海,戈言听從家里安排,留在本市。分隔兩地不說,她也認識到,戈言也是要成家的,他終歸屬于另一個人。她想他在她身邊,卻不得不考慮很多問題,難道要她不顧一切,只為滿足自己的私欲?現實不是買東西,售出的那一刻就永沒有退還的機會。
嘉琳沉默的時間越久,戈言就越失望,他發現,原來他竟在乎她到如此地步,她的一個小動作就能將他擊潰。
「戈言,我真的希望你慎重考慮,畢竟這不是一件小事,你要不要跟叔叔、阿姨商量一下再做決定?」嘉琳覺得自己要對戈言負責,才不能隨意的為所欲為。
戈言徹底心涼,她連自己的意見都不肯給,可他卻早已莫名其妙地深深陷入進去。在這麼久的歲月里,在對嘉琳無微不至的關懷中,他對她的情意早已耕種。心涼不是因為她的沉默,而是沉默背後給出的答案︰她不需要他,亦或是,她……不愛他。
嘉琳對待戈言,完全是另一種態度。她把戈言當做家人,依賴他已習慣成自然,如同自己的親哥哥一樣,一有事首先想到的就是戈言。她的家庭從有破裂征兆的時候,到她父母的感情結束,戈言始終陪伴在她身邊,從那時候開始,他在她心中僅剩的空間里就佔有一席之地,他就是她生命中另一個重要的人。
此時的戈言並沒有蹙眉,外人看來,他似乎是若有所思的模樣,可嘉琳知道,他生氣了。
「戈言,你別多想,我真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我只是覺得這個事兒是大事兒,不能草率。你要能來,我當然歡迎,求之不得。你千萬別生氣,啊?」嘉琳有些急了。
「我會考慮。」戈言這次有反應了,「你知道那個人最近做手術了嗎?」
嘉琳抬頭,「不知道。」
「他身上長了個腫瘤,良性的,萬叔叔不建議動手術,但他還是要求給摘了。听說現在在家休養,工作暫時移交給別人主持。」
「呵呵,」嘉琳一聲冷哼,「年紀大了,怕死。」
「別這麼說。」
「那你告訴我干嘛?這就是我的真實想法。」
戈言嘆口氣,他原來是想轉移話題的,順帶也探知下嘉琳如今的態度,哪曉得弄巧成拙。這丫頭絲毫不肯讓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