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夫人她……」小沫還沒有說完,淚就落了下來。
莫雅芸沉默不語,眼神空洞的望著床上安詳的老婦人,臉色蒼白的伏在床邊一動不動,手里緊緊的攥著一塊兒鵝蛋型的玉佩。而立在旁邊的小青卻哭個不停。此時大夫也知趣的退了出去。
「哎,大夫,你……」站在院子里的慕容童看到大夫這麼快就出來了,拽住他剛想問些什麼。
大夫就掙開慕容童的拉扯,嘆息的搖了搖頭,徑直離去。
「小姐,屋子里有哭聲……」小沫輕聲的提醒道。
慕容童推門而入,一眼就認出了伏在床邊的莫雅芸,驚喜之余又立即被一股憂傷氣氛湮沒了。
「芸兒姑娘……」
听到有些熟悉的喊聲,莫雅芸緩緩抬起頭,在看到慕容童的那一刻,淚再也忍不住直直的淌下來。
「芸兒姑娘……」慕容童趕緊過去安撫著她,看到旁邊哭個不停的小青,還有躺在床上閉上眼的老婦人,慕容童大體明白了。
「人死不能復生,芸兒姑娘要節哀……」慕容童緊緊的皺著眉頭,輕輕的拍著莫雅芸的背,卻不知道說些什麼安慰的話,只有默默的站在那里。
一天下來,莫雅芸不吃不喝,只是伏在床邊一動不動的看著離世的娘親,小青則帶著傷痛開始忙著整理家什,眼見天色漸暗,小沫開始催促道︰「公子,天黑了,咱們該回去了,今天出來一整天了,不然老爺夫人要擔心了!」
「這……」慕容童看看床邊的莫雅芸,有些不放心的皺了皺眉。
「公子,天色已晚,你且回去吧,芸兒沒事兒,」莫雅芸扯扯嘴角,蒼白的臉上浮出一個淡淡的笑容,「小青,送送慕容公子!」
「好,公子,請!」小青引著慕容童走到門口。
「青姑娘,你好好照顧你們家小姐,我們先走了……」慕容童從樹上解開御風的韁繩,囑咐道。
「公子,快走吧!」小沫起身上了馬,催促著慕容童。
「放心吧,公子,我會照顧好小姐的,今天謝謝你們!」小青有些哽咽的說道。
「好吧,」慕容童抿抿嘴,慢騰騰的跨上馬,又朝莫雅芸的方位看了看,才和小沫離去。
剛出竹林沒多久,慕容童就看到前面一行人騎著馬,中間護著一輛飾有大紅色流蘇的馬車像風一樣奔騰而過。
「干嘛這麼快?不怕撞到人啊!」慕容童瞥了一眼馬車怒道。
「公子,他們好像是沖芸兒姑娘家的方向去的?」小沫望著漸遠的人影猜測的說。
「是嗎?」慕容童忽然調轉方向,甩了一下韁繩,「駕!」
「哎——,公子!」小沫見狀也追上去。
幾行人在莫雅芸門前停下,柳媽媽從馬車里妖嬈的走出來,一擺手,一個男丁就上前敲門。
「啊!」小青看到眼前的人,下意識的驚叫的一聲。
「芸兒姑娘呢?」柳媽媽一臉的怒火。
「我家小姐她……」
「走!」柳媽媽不等小青說完,就帶人闖了進去。
「我說芸兒姑娘啊……」柳媽媽一推開門就扯著尖尖的嗓音喊了起來,「那些個達官貴人都在等著呢,你怎麼還不去啊!」
「媽媽,今晚恐怕去不成了,我娘親她……」莫雅芸沒有說完就抽噎起來。
「這可不行!」柳媽媽立馬否決道,然後溫和的說,「你今晚賣身,那些個達官貴人可都是翹首以盼的,他們很多都帶了全部家當在等著呢!」
「媽媽,這種情況,我怎麼能去?」
「是呀,我家夫人去世了,小姐正難過呢!」小青也附和著說。
「我說芸兒姑娘啊,不是有這個丫頭在嗎?有什麼不能去的?又不是不讓你回來?待今晚為你選了好夫家,以後的日子可是榮華富貴盡情享受,吃香的喝辣的!」柳媽媽扭著妖嬈的腰,不住的用手絹在鼻子前撲閃著。
「媽媽,今晚上我真的不能去,我要陪我娘最後一晚!」莫雅芸不容置疑的語氣。
「莫雅芸,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柳媽媽露出猙獰的面孔,不耐煩的吼道,「江寧府府尹梁大人可是在等著呢!梁大人在朝中的勢力,我不用說,你也知道,梁大人今晚上是吃定了決心要你!」
「媽媽,」莫雅芸打斷柳媽媽,「梁廣仗著朝中任太師撐腰,欺上瞞下,惹得江寧百姓怨聲載道,我怎麼能……」
「那是他們當官的事,與我們無關,我只知道今晚上要你和我回去,好向他們交代!你走不走?」柳媽媽不耐煩的說。
「不走!」
「來人,請芸兒姑娘回去!」柳媽媽一揮手,幾個男丁就上前去開始拉扯莫雅芸。
「不要拉我家小姐!放開她!」小青極力的拽著幾個人的衣袖,無奈嬌弱身軀,被幾人無情推開。
「住手!」慕容童速速下馬,厲聲喝住推搡著莫雅芸上車的幾人,「放開她!」
「你是誰?看著眼熟啊,」柳媽媽不耐煩的說,「不要多管閑事!」
「哎,我說你怎麼一點兒人情味都沒有?人家娘親都去世了,你還逼著她回去?!」慕容童怒氣騰騰的說。
「關你何事,快讓開!」
「今天我管定了!」慕容童一字一句鏗鏘有力的說。
「好小子,年齡不大,口氣倒是不小,今天我就替你父母好好教訓教訓你!」柳媽媽沖慕容童的方向一揮手絹,幾個男子就沖過去。
慕容童躲過沒有防備的第一招,緩了緩神就開始反擊,經過幾十個回合的打斗,加上小沫的協助,幾個男子終于被打的匍匐在地。
慕容童兩只手拍了拍,走近柳媽媽︰「還要教訓嗎?」
「不……不……」柳媽媽哆哆嗦的後退了幾步。
「芸兒姑娘現在真的很難過,你也是血肉之軀,就不能體諒一下嗎?」慕容童軟硬兼施。
「是……是……」柳媽媽連連點頭,隨後將目光轉向莫雅芸輕言道,「芸兒,那你……」
「至少過了頭七吧!」慕容童打斷道。
「梁大人那里——」
「嗯?」慕容童進身一步,逼視著柳媽媽。
「好,好,那就過了頭七……,走!」柳媽媽慌張的進了馬車,幾個男丁也從地上爬起來,顫顫抖抖的騎馬而去。
「哈!沒事了!」慕容童聳了聳肩,轉過身,看到小青懷里虛弱的莫雅芸,又心疼的皺了皺眉,緩緩走過去。
「青姑娘,夜涼了,快扶芸兒姑娘進屋吧!」
「嗯,好,謝謝公子!」
「公子,我們得回去了!」小沫看到慕容童抬起步子要進去的架勢,趕緊提醒道。
「哦,」慕容童撓了撓額頭,「芸兒姑娘,人死不能復生,保重身體啊!」
「嗯,嗯,」莫雅芸微微的點點頭,眼皮無力的掀了掀。
慕容童騎上馬,不放心的看著站在門口的莫雅芸,向小青囑咐道︰「照顧好你家小姐!我們走了,明天……明天……有機會再來看你們!」
「好,我會的!」小青眼含淚水的向慕容童和小沫不住的揮著手。
「駕!」慕容童揮了揮手,和小沫漸漸消失在夜幕中……
回到慕容府,慕容童和小沫把馬拴好,偷偷來到前院,驚呆了,慕容府並沒有像往常那樣安靜,而是燈火通明,家丁丫鬟都在來來回回的忙碌著。
「怎麼了?」慕容童抓住一個丫鬟問。
「小姐,您可回來了,老爺說讓您一回來就去找她,他在大廳呢!」
「哦,」慕容童應了一聲,便匆匆趕到大廳。
「爹!」慕容童一進大廳就喊道。
「哎呀,我的乖女兒,你還知道回來啊,你看這都什麼時候了?」慕容翰文語氣里掩飾不住的擔心和責怪。
「爹,出什麼事啦?怎麼大家都在忙著搬東西啊?」慕容童眨著眼楮好奇的問。
「你呀,快去房間讓小沫幫你整理一下你的東西!明天好帶走!」
「去哪里啊?」
「今天皇上頒了聖旨,不僅允了你哥和公主的婚事,還封我為鎮邊大將軍,你哥為右先鋒,明早立刻趕往汴京,商量滅遼大事!」慕容翰文自豪的撫撫胡須道,「而且還在汴京賜了我府邸,所以我們要舉家搬往汴京了!」
「啊?真的?太好了,這下可以去京城玩了,爹!我哥也封官了!哈哈哈!」慕容童一听,立刻抱著慕容翰文的胳膊開心的蹦跳起來。
「哈哈哈,是啊,好男兒終于有了用武之地啊!」慕容翰文模模慕容童的頭說,「你呀,整天就知道玩,快去整理一下東西吧,明天不用那麼匆忙了!」
「嗯!好!」慕容童重重的點點頭,隨即又想起什麼,急急的問,「那爹,我們這里的府邸和田地怎麼辦?」
「你呀,淨瞎操心,」慕容翰文寵溺的撫了撫慕容童的頭,「我讓安管家先幫忙打理著,待在汴京安頓下,再著手賣了這邊的田地和府邸!」
「哦,」
躺在床上,月光透過窗戶淡淡的傾斜下來,慕容童眼楮睜得大大的,大腦興奮的絲毫沒有睡意,早就听說汴京繁花似錦、夜間華燈璀璨,好吃的、好玩的特別多。以前纏著爹爹帶自己去,他卻總以各種理由推月兌,這下終于有機會去看看了,嘴角不自覺的勾起笑意,靜靜的閉上眼,忽然莫雅芸那蒼白的臉浮現在眼前,猶如一盆涼水潑了下來,澆滅了所有的期待和興奮,慕容童一下子睜開眼,騰的一下坐起來,向慕容翰文的房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