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剛蒙蒙亮,慕容府的管家就在指揮著家丁、丫鬟搬運東西和安排府中人員上馬車。慕容翰文則和慕容夫人不停的囑咐著留守金陵的女兒。
「童兒啊,在金陵玩幾天,就讓清風、明月護送你去汴京找我們,知道嗎?」慕容翰文不放心的看著慕容童,「不要老出去闖禍,知不知道?」隨後又將目光轉向一旁候命的清風、明月。
「你們要保護好小姐的安全,明白嗎?不能有任何差池!」
「是,老爺!」清風、明月齊答道。
「安管家,慕容家在金陵的事宜就交給你了,多多費心!」
「放心吧,老爺!」安管家畢恭畢敬的應道。
「也看著小姐點,不要老讓她出去亂跑!沒事在家練練書法、讀讀書也好,」慕容翰文不厭其煩的嘮叨著。
「小沫,沒事的時候多陪著小姐練練女紅,女孩子家不要老是舞棒弄槍的!」慕容夫人則吩咐著慕容童身旁的小沫。
「知道了,夫人,」小沫乖乖的答道。
長這麼大第一次和雙親分開,慕容童心里也是萬般不舍,眼淚一直在眼眶里打轉,卻始終不敢讓它落下來。
「童兒,哥走了,放心吧,我會好好照顧父母的,」慕容奇拍拍慕容童的肩膀不舍得說,隨後又將視線轉向一旁的小沫,「小沫,照顧好小姐!」
「是,大少爺!」
「還有——,」慕容奇忽然附近慕容童的耳邊說,「有時間幫我去看看芸兒,告訴她,待我功成名就之後,一定回來找她!」
慕容童點點頭,看著慕容奇跨上馬,然後和雙親深深擁抱,望著他們進入馬車漸漸消失在視野里,慕容童的淚一下子就淌出來。
「小姐……」小沫輕輕扶住慕容童,實在不忍心看她如此難過,「不然咱們和老爺他們一起走吧!」
慕容童搖搖頭,吸了吸鼻子,轉身回到了房間。
「小姐,我們……」小沫看到慕容童換好男兒裝,要出門的樣子,不解的問。
「去城郊!」慕容童吸吸鼻子,爽快的回答。
莫雅芸家依舊被一股憂傷籠罩著,死氣沉沉的,沒有一絲生機。慕容童深深吸了一口氣,輕輕的叩了叩門。
「公子!」小青打開門看到是慕容童和小沫,驚喜的喊道。
慕容童彎彎嘴角,露出一個淺淺的笑,算是打招呼。
進入房間,慕容童看到依舊伏在床邊的莫雅芸,還是昨天的姿勢,臉上沒有一點血色,握著老夫人的手一動不動,也絲毫沒有注意到身後的慕容童等人。
「小姐從昨天開始就一動不動的趴在那里,不吃也不喝,還時不時的和夫人說著話,累了就趴在床邊睡……」引著慕容童進來的小青說著說著就小聲抽泣起來。
慕容童緊緊的皺起眉頭,抿著嘴低頭想了一下,緩緩走近莫雅芸。放低了聲音道︰「芸兒姑娘,該讓伯母入土為安了……」
莫雅芸仿佛沒有听到一般,還是一動不動。
「公子,我去煮飯,你勸勸我家小姐吧!」小青說著退了出去,小沫站在那里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最後聳聳肩也尾隨著小青出去了。
「芸兒姑娘……」慕容童輕輕的拍了拍莫雅芸的肩膀。
「娘沒有離開芸兒對不對,娘,我們不是說好還完債務就安安靜靜、快快樂樂的過日子嗎?娘……你怎麼可以舍棄芸兒呢?還有你說……爹爹不是芸兒的親生父親,那芸兒的親爹爹……在哪里呢?」莫雅芸一邊緊緊的握著手中的玉佩一邊喃喃自語著,淚水從紅腫的眼里不斷的淌出來。
「芸兒姑娘……」看到如此脆弱的莫雅芸,慕容童感到前所未有的難過和無措,著急的撓撓頭,最後也只能靜靜的站在莫雅芸身邊。
許是太累了,臨近晌午時分,莫雅芸終于不堪疲倦暈了過去。慕容童協助小青把莫雅芸抬回自己的房間,為她蓋好被子,便合上門來到一樓的房間。
「公子,小青做了些粗茶淡飯,不介意的話,吃點吧,」小青一邊陸續的把做好菜和湯端上桌子,一邊對立在旁邊的慕容童和小沫說。
飯間,慕容童幾次欲言又止,卻始終不知道怎樣開口,小青仿佛洞察了慕容童心中的疑惑,緩緩開口道︰「我家老爺是個買賣人,在城里開了個‘莫記綢緞莊’,買賣雖然不大,生意卻很紅火,不料外出經商遭到土匪搶劫一命嗚呼,就只剩下了夫人和小姐,夫人畢竟是女流之輩,不諳生意場中事,就把生意交給店里老實巴交的伙計搭理,而自己帶著年幼的小姐住在這虛竹苑,」小青頓了頓,眼中流露出悲傷。
「老爺這幾年做生意攢了不少錢,本來夫人和小姐生活不用擔心的,誰知道那‘老實巴交’的伙計暗度陳倉,偷偷的把莫家資產轉到他地,還為夫人欠下了巨額債款,夫人又急又氣之下,便一病不起了,而小姐為了給夫人看病和還債,不得已才去倚樓賣笑……」小青說完就掩面哭起來。
「青姑娘……」慕容童欲開口安慰,卻不知說什麼,坐在那里又無奈又心疼。
下午時分,慕容童極力的安撫著莫雅芸,四人才將夫人下葬,莫雅芸在慕容童掩上最後一培土的那一刻,突然匍匐在墳墓上痛哭起來,一邊哭一邊失聲大喊︰「娘,娘,你放心,我一定會找到爹的!一定會把你的話轉達給他的!」哭著哭著便再次昏了過去。
慕容童坐在床邊,靜靜地看著憔悴的莫雅芸,臉頰上依舊掛著未干的淚痕,這樣一個嫻靜優雅的好女子,命運怎麼這麼殘忍,讓她縴弱的肩膀扛起這些生活的磨難。
「你醒了?」慕容童看到莫雅芸掀了掀眼皮,睜開朦朧的淚眼,疼惜的看著她說。
莫雅芸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睜著眼發呆。
「芸兒姑娘,人死不能復生……況且我們都會陪著你的,」慕容童心疼的安慰道。
「你們?」莫雅芸呢喃的重復了一遍。
「是啊,我和小沫都是你的朋友,還有我哥,他走的時候還托我照顧你呢,所以你要堅強啊!」慕容童猛的點著頭。
莫雅芸沒有應聲,眯上眼,又昏昏沉沉的睡去。
之後的日子,慕容童基本上天天來,每次都讓慕容府的廚子熬些有營養的粥或者清淡的飯菜帶過來,有時給莫雅芸講些趣事,希望可以分散一下她的注意力,有時什麼都不做,默默的陪在她身邊發呆,莫雅芸雖然依舊是落落寡歡,但至少會喝些清淡的粥了,臉色也略見了些紅潤。
這天,慕容童和小沫剛來到虛竹苑,就看到院子里擠滿了人,慕容童把帶來的桂花糕、飯菜、粥湯塞到到小沫手上就疾步趕了過去。
「我說莫姑娘,我們張記的帳,何時還啊?這都好些日子了!」
「還有我們當鋪的銀兩,現在店里缺資金,都周轉不過來了,你看……」
「……」
慕容童撥開人群,走到前面,看到倚在小青身上有氣無力的莫雅芸,開口問道︰「青姑娘,這是怎麼回事?」
「公子,他們是來催帳的!」
慕容童微微一怔,看到前面這些個心寬體胖、胡子拉碴的生意人,會意的點點頭。繼而開口道︰「我說各位,芸兒姑娘只是一介弱女子,你們何必這麼咄咄逼人呢?」
「哎,你是誰啊?」
「對啊,你是哪里來的,關你什麼事啊?」
「誰不知道她被梁大人看上了,只要點一下頭,還會沒有錢?」
「是啊,是啊,關你何事?」
慕容童剛說完,人們就開始交頭接耳,指著慕容童議論紛紛。
「我……」慕容童扶著額頭想了想,靈機一動道,「我是芸兒姑娘的表哥!怎麼不能管?」
「表哥?那正好,莫家的錢,你就幫忙還吧!」
「是啊,是啊,你還吧!」
「各位——」莫雅芸听到慕容童的話,愣愣的看著她,然後試圖解釋,卻被慕容童打斷。
「好,今日出門匆忙沒帶錢,明日午時你們權且來此,我盡數還給你們!」慕容童揚揚頭道。
經過慕容童的勸說和解圍,一行人終于陸陸續續的散去。
「慕容公子,我……」
慕容童伸出手堵住莫雅芸要說的話,然後接過小沫手中的桂花糕和蓮子瘦肉粥,笑笑︰「還沒有吃飯吧?快進屋吃吧,不然要涼了!」說著徑直走進屋子。
慕容童托著腮看著莫雅芸吃。
「怎麼不吃了?」慕容童看到莫雅芸喝了一口粥就不再動。
「不想吃……謝謝你,其實我可以……」
「再吃點吧,這是我讓廚子特意熬得粥!」慕容童溫和的打斷莫雅芸的話。
「慕容公子,謝謝你,你已經幫的我夠多了……」莫雅芸微蹙峨眉,欲言又止。
「哎,」慕容童打斷莫雅芸,「我是你表哥啊,當然要幫啊!」慕容童笑笑,認真的說。
「噗嗤,」莫雅芸听到這里,忍不住輕笑了一下,然後問,「表哥?你才多大?」
「我家公子再過幾天,過了生辰就十五歲了!」旁邊的小沫心直口快的說。
「呵呵,」莫雅芸又忍不住輕笑了幾下,「才十五歲,志學之年嘛,還表哥?」
這麼些天來,第一次看到莫雅芸笑,雖然淡淡的,卻是傾國傾城,不免有些看痴了。
莫雅芸臉微微一紅,嘟嘟嘴︰「一直看著我做什麼?」
「你笑起來真好看!」慕容童月兌口而出,不免覺得有些失態,于是趕緊轉移話題,「青姑娘,快吃啊,不然飯菜要涼了!你看你家小姐都不領情!」說完不忘委屈的撇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