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漠凝鳶一行人開拔出前往狼嚎谷時,越成玦帶著隱星衛風馳電掣般飛往邊關岩城,出之前特地進了一趟皇宮。
鳳宸星失蹤的那五年,全國各地總會零零星星傳出關于她的下落,不管真與假,他總會親自前往一探究竟,後來漸漸有些灰心,雖不再親自出馬,卻也不願遺漏任何能性。
五年時間,如果她還存活的話定然會想盡一切辦法回到鳳都,因為那里有她的家,有她的兵,有她的友,還有期期盼盼等著她的未婚夫。
所以當邊關岩城傳出那個消息的時候,他並沒有太過在意。
是皇宮里的鳳凌清卻很在意,因為這次她王妹的語氣太過驚恐與慌張,讓她不得不正視。
她派出了千機閣閣主姬音。
所以呆在宅院里閉門不出的越成玦也開始在意起來,他派出了隱衛風。
等人的過程是漫長而又心慌的。
當明白岩城有一個與失蹤的鳳宸星一模一樣的臉蛋兒的人時,那種心慌焦灼就變成了一種渴望,強烈的渴望。他必須親自去一趟。
現在終于見到了,確認了,是她看著自己的眉眼神情完全是陌生而疏離的。
她的眼中沒有一絲自己。
激動與喜悅冷卻成冰涼,繼而化作了炎炎怒火,怒火掩藏在千尺寒冰之下,總有一天會融盡一切,噴薄而出!
他仔細穿好沐清濯的衣衫,蓋好薄被,走出帳外。
他的面容越白皙,清傲的眉眼染上了一層疲倦,不再那麼冰寒凌厲,柔了幾分。看著帳外的那道孤寂立于天地間的背影,指尖的冰涼一點一點消融,他緩緩抬起手想要擁住她。
「我們談談吧。」漠凝鳶轉過身冷漠說道。
越成玦抬起的手涼涼的停在半空中,有些片刻的僵硬,然後順勢自然的拂向胸前捻著一縷碎,眉眼輕抬,語氣中端端含著一絲冰寒,「幾年不見,容貌沒怎麼變,心倒是變了不少。」
「與幾年前相比,心性確實變了不少。」漠凝鳶答道。
幾年前莫名來到這個異世大陸,隨著時間的推移,她的變化確實以說翻天覆地。
「既然死了五年,為何不一直死下去?」越成玦語氣陡寒。
漠凝鳶沒有說話。
他接著說道︰「時間不長不短恰好五年,在眾人快要把你遺忘的時候偏偏回來。回來就回來,卻完全忘記了五年前的所有人,變成另一個陌生人,既然這樣,為何又要回來?」
五年不長也不短,恰恰以把記憶擱淺到一定程度又不會讓人完全忘卻,人心失落到一定程度又不會讓人完全絕望。
所以一遭相遇,記憶宛如決堤之水奔涌而來,人心期盼一如雨後春筍瘋狂攀升,沒有人能夠抵住這種誘惑。
得到又失去的美好。
越成玦無法接受。
他現在有多憤怒,語氣有多冰冷,他心中的期盼就有多大,記憶的洪流就有多洶涌。
漠凝鳶自是不懂,听著那冰冷的口氣,語氣也愈強硬,「別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我曾經對此做過的解釋,想來你派到我身邊的眼線已經原原本本仔仔細細告訴過你了。所以……」
她抬起頭直視著他,氣勢咄咄逼人,「你這是何意?」
以深入敵營救回沐清濯為契機,成功讓自己以皇太女的身份出現在眾人面前,來的堂堂正正,完美絕妙,讓她百口莫辯。她在想,此時不止全風延大營全軍上下知道,或許遠在天邊的鳳都朝堂同樣鬧的沸沸揚揚,暗流涌動。
「你真不知道這是何意?」越成玦被她身上的冷意刺的一痛,聲音變得恍惚而飄渺。
緊接著,他白衣輕震,身影瞬間移到她面前,抬頭凝視著,眼中寒冰千丈,冰寒之火熊熊燃燒。她毫不留情的拽住她的手舉到眼前,衣袖一撩,冷聲說道︰「那你告訴我,這個又是什麼?!你口口聲聲告訴我,你不是她,那你手腕上的血鳳印記又是什麼?那個獨一無二的血鳳凰為什麼會在你身上?」
漠凝鳶無話說,對于那個莫名其妙出現的印記她也真心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越成玦看著沉默的她,頹然而笑,踉蹌著後退幾步。
「一見面你當著眾人給我難堪駁我心意,心心念念只有躺在病床上的沐清濯。我告訴自己,畢竟那麼多年沒見了,你需要時間緩和。現在你冷言冷語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又是什麼?」
「好吧,我千里迢迢風餐露宿趕過來,是我的錯;我派風一路上跟蹤保護你,是我的錯;我在岩城內鞍前馬後為你造勢鋪路,是我的錯;我讓你今夜回歸之路順暢無礙,也是我的錯。我越成玦千錯萬錯,最最錯在,到了現在還死死的說服自己,你還是原來的鳳宸星,你什麼都沒有變!」
「是你真的變了,你忘了我是你的夫……」一滴清淚終于滾落下來,順著他臉頰緩緩滑落。
越成玦忽然轉過身背對著她,身體在晨風中瑟瑟抖,墨輕輕揮舞揚起一抹悲傷的弧度,那抹修長飄逸的身姿卻依舊清傲的立于天地間,顯得那樣堅韌而頑強。
漠凝鳶太過震驚,呆愣在原地。
她只是以為所有的這一切都是一場陰謀而已,誰能料到會是這樣?誰又能想到世間居然有一個人會如此深愛著「她」?
五年深情不倦的漫長等待,不知終點不知結果,那是一種怎樣的感情?
她想到呆在林中小屋的飄兒,忽然有些明白了。
「那個……對不起……」漠凝鳶朝前走了兩步,有些後悔剛才說話太過強勢,伸手想要寬慰他幾下,卻有些猶豫。
手伸縮了半天,又澀澀收了回去。
然後眼前白影一閃,香軟溫潤的身子鑽入她懷中,緊緊抱住了她,越成玦把頭深深埋入她衣襟,香肩微顫。
漠凝鳶僵硬著身體,一動也不敢動,雙手像抽風的雞爪掛在半空中,任風凜冽,不動絲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