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方國渙備了香燭去拜祭先師方蘭之墓。到了山後師父的墓地見墳上長滿了雜草一派荒涼心中淒楚先自平整了墳場添了新土然後擺設了香燭自是跪哭了一回。想起幼時從家中走失被師父由路邊救起從此相依為命飄泊江湖是師父教習自己棋藝而引入棋道不曾想師父因年老體邁凍死雪中。方國渙越想越悲切哭得肝腸寸斷幾欲昏死過去。後來尋了一個經常在這附近放羊的牧童方國渙與了他五十兩銀子但讓那牧童平日里來師父的墳上修整些雜草年節添些新土。那牧童忽意外得了這許多銀子歡喜萬分滿口應了方國渙隨後自有些失落地回到了村里。午後又重新備了香燭由劉氏兄弟陪著方國渙來到了劉氏的墓地拜祭劉義山又自大哭了一回劉財、劉祿二人在旁陪著干掉了幾滴眼淚。
待回到劉宅時已近傍晚。先前劉家的一些僕人听說劉氏兄弟了跡重新贖回了祖業振起了家道又紛紛地回來投靠劉氏兄弟自是高興都收留了。僕人們接著便知道了是當年老主人劉義山在雪中救起的那少年方國渙做的好事各自贊嘆不已。不時又有村人來賀劉氏兄弟歡喜得應接不暇如過年般地熱鬧。
劉家先前的老管家劉福也聞聲趕了來劉氏兄弟見了劉福又互相難過了一回仍舊讓劉福做了管家。當得知這一切都是當年的那落難少年方國渙的大義之舉時劉福驚訝之余感慨不已。劉福私下里告訴方國渙自劉義山病故後劉財、劉祿兄弟二人便沒了管教從此放蕩起來吃喝嫖賭無所不為不到一年把個殷實的家業都敗光了並且欠了許多外債。債主上門催討劉氏兄弟受逼不過便把宅院田產等祖業都變賣了抵債後覺得無顏見鄉親也是無安身之處了兄弟二人便流落他鄉去了。方國渙听了劉福所述知劉氏兄弟對自己說了慌感嘆之余卻也不去點破。但卻猜到劉氏兄弟日後有可能靠不住便私下贈了劉福五百兩銀子以防養老之用把劉福感動得老淚縱橫拜謝不已。
那劉財、劉祿兄弟見方國渙的那輛馬車上箱籠內裝的都是大封的銀子自是驚異萬分不知方國渙哪里了如此橫財來。見方國渙替他們贖回了祖業兄弟二人感激涕零誓要重振劉氏家道方國渙也自有所寬慰。在以後的幾天里方國渙由劉福陪著拜會了同村及鄰莊的幾位員外、財主以高價從他們手里買下了幾十頃田地隨後把地契交給了劉氏兄弟讓他兄弟二人每年自可收租受用以此來穩定劉氏家業。方國渙又把剩下的幾千兩銀子也盡數贈于了劉氏兄弟作為日常用度自把劉財、劉祿兄弟感激得更是不知如何答謝才好當著方國渙和村中幾位長者的面兄弟二人下重誓從此做一個守家持業的本分人。對方國渙的大義之舉鄉里一時傳為佳話那劉氏兄弟後來倒也相安過了一生富足日子。
方國渙在劉家村安頓好了劉氏兄弟自感心慰負了剩下的那包金銀珠寶等細軟辭了劉氏兄弟去尋卜元。劉氏兄弟自是苦苦勸留方國渙便又叮囑了一番一笑而別。
方國渙循著依稀辨得的舊路找到了山中朱七的獵屋朱七不在家屋中與三年前一般樣子並無多大的改觀。方國渙候了一會兒不見朱七回來便留了一半珠寶細軟于桌上在爐旁尋了一截木炭在桌面上寫道︰朱七哥方國渙來訪候你不著見字後通知卜元大哥去楓林草堂尋我。留下些珠寶財物送于朱七哥及昔日的各位獵戶大哥報以當年贈盤纏之恩不成敬意小兄弟方國渙書。寫完後方國渙又端詳了一遍自語道︰「不知那朱七哥識不識得字?也罷就是這個意思了。」
出了朱七的獵屋方國渙忽搖頭笑道︰「**堂的洪金山堂主說得果是有道理不怕有錢就怕沒錢看來有多少銀子也是有得地方用的連姐姐叫人與了我這許多銀子果然派上了大用場也許是天意成全我吧。」方國渙把六谷堂贈送的這些銀子珠寶兩下幾乎抖落了個干淨心中也自欣然。
方國渙一路行來到了當年連奇瑛施餅的那座小鎮上睹景思人方國渙模了模懷中的那塊**金牌令感慨一聲道︰「世事真是難以預料當年偶然在此有過一面之緣的連姐姐現今竟然也結識了更沒想到她是**堂的總堂主真不可思議。」方國渙隨後進了一家當年卜元曾來討毛皮賬的店鋪問起卜元的行蹤掌櫃的告之卜元數日前還來過店中還有他幾十兩銀子的賬不過卜元行蹤不定現在不知他去了哪里。方國渙謝過了掌櫃的出了店鋪在鎮上吃了些東西然後一聲感嘆向楓林草堂尋智善和尚而去。
方國渙想起當年智善和尚指引自己尋訪連雲山天元寺拜師習棋以至有了今日的成就心中尤為感激腳下也自加快了步伐。將近楓林草堂時本來一路興奮的方國渙不知怎麼心中忽閃過一絲不安離楓林草堂越近這種忐忑不安的心情越是明顯似有一種不祥之兆。方國渙此時不禁一驚停下步來穩了穩神詫異道︰「這是怎麼了?何以心慌得很?」連做了幾次深呼吸心中這才稍緩和了些惑然地搖了搖頭又前行而來。
當越過一片楓林時林中空地上呈現數間精致的草舍正是昔日的楓林草堂。方國渙此時心中一喜忘卻了適才的那種莫名其妙的不安急走幾步到了草堂前見柴門虛掩便推開門走進來道︰「智善大師可在?方國渙來訪……」此時方國渙忽地怔住了但見那智善和尚正坐在桌旁凝視著桌上的一盤棋子似已入了神並無理會他人的意思。方國渙輕喚了兩聲︰「智善大師智善大師。」那智善和尚果似迷住了一般並不回應身形一動不動。方國渙一驚頓感不妙急忙上前撫視見那智善和尚臉上凝固著一種怪異之色兩眼直呆呆地盯著桌上的棋盤已然身僵氣絕早已坐逝多時了。方國渙心中大駭一時間驚得呆了。
待方國渙仔細查看時在智善和尚身上沒有現什麼異處卻似被桌上的這盤棋困住了一般雖然已逝但眼中還殘留著一種奇怪的茫然之色好像那智善和尚在與什麼人對弈時不知何種原因突然坐逝棋旁。室中的地板上又有著許多雜亂的腳印顯是草堂內曾來過很多人。方國渙因循突見智善和尚坐逝的驚異觀察他雖死猶存的神態似乎與眼前的這盤棋大有關系。而此時的棋枰上僅剩百余枚白色棋子排列著一種怪異的棋形黑子不知被什麼人提去了。方國渙此時心中一凜道︰「難道事情出在棋上?」然而桌上的這盤殘棋因黑子被提去竟無法看出當時雙方走出了何等怪異的棋勢。坐看了半天。方國渙自是搖頭不解道︰「棋勢走到絕妙難解時雖有一些棋家因思棋過度而有傷人之說但也不至于因此死了人難道另有其他原因?然而智善大師坐在棋旁而逝的神態又似與這盤棋有關的。」方國渙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這時忽听身後有一人大喝道︰「你這賊人和尚已被你們害死還回來做甚?」方國渙聞聲一驚回頭看時但見一人手持鋼叉從門外直沖進來舉叉朝自己背心猛刺。方國渙大駭之下往旁邊急閃。那叉尖就在離方國渙前胸還有半尺時忽然硬生生地停住了隨聞那持叉人驚喜道︰「方老弟!何時到的這里?」
方國渙驚魂未定抬頭看時也自一喜道︰「鐵五大哥!」原來那人正是當年的獵戶鐵五。鐵五此時忙收了鋼叉上前扶起方國渙歉意道︰「方老弟受驚了我還以為你是害死和尚的賊人回來偷尸滅跡的。」方國渙聞之果知事出有因忙問道︰「鐵五大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智善大師如何這般古怪地就死去了?」「唉!」鐵五嘆息一聲道「今天晌午我應卜元兄弟之托來給和尚送些柴米到這里時現門外拴了兩匹馬草堂內和尚正在與一個怪里怪氣的人走棋此人身後還站著一個佩帶長劍的青衣人。」「怪里怪氣?」方國渙聞之一怔忙問道「鐵五大哥可知那是什麼人?」鐵五搖頭道︰「誰知道呢!據說此人姓李是個太監總之那人陰陽怪氣的讓人看了惡心。」
方國渙眉頭皺了皺隨即問道︰「後來又怎樣了?」鐵五道︰「我當時在門口沒有進來然而見和尚一反常態又是搖頭又是在嘟囔著什麼像著了魔睜大眼楮死盯著棋盤好像棋盤上有什麼東西嚇著和尚似的。我見情形有些不對頭便把柴米放在一邊連忙回去找卜元他們了。」鐵五接著又懊悔道︰「當時我要是守著和尚就不會生這種事了。」
方國渙此時愕然道︰「難道智善大師之死果真是與棋有關的?」忙又問道︰「後來又怎樣?」鐵五道︰「待我會著卜元、朱七等五六個兄弟趕到這里時已過去好些時候了進入草堂內只見和尚一個人呆坐著先前的那兩個人已知什麼時候走掉了。卜元見和尚神情有異就如現在這般去喚他時和尚不應到近前一看和尚坐在這里已無了氣息大家這才知道和尚被先前的那兩個人害了。奇怪的是和尚身上一絲傷痕也沒有不知被那兩個人施的什麼妖法害死的。卜元與和尚是有些交情的見此情景大怒帶著弟兄們就追了下去。追到半路卜元怕和尚尸再有什麼閃失叫我回來看護了不曾想遇見了方老弟還險些傷著了你。」
方國渙听罷驚異之余忙問道︰「卜大哥他們朝哪個方向追去了?」鐵五道︰「卜元現有馬蹄印往西南方向去了說這一帶都是山路他們騎馬走不遠的所以帶著朱七他們一路追了下去。」方國渙忙道︰「鐵五大哥且看護了智善大師的法體千萬不要動桌上的棋盤我去找卜大哥他們看看是兩個什麼人怎麼一回事。」說完轉身跑出。鐵五後面喊道︰「方老弟小心了。」
方國渙一路追去奔跑了多時仍不見卜元等人的蹤影已是累得氣喘吁吁然見事突然古怪離奇決心要搞個水落石出咬牙苦撐著又向前追趕了一程。這時忽听前方傳來數人怒喝之聲接著又傳來數聲慘叫隨即便沒了聲息。方國渙聞之大驚緊跑幾步待拐過一片樹林見前方路旁卜元平舉著霸王弓正與一位左手持劍的青衣人對峙著旁邊地上倒臥著朱七等四五位獵戶顯然都受了傷各自捂著傷口用憤怒而驚懼的目光望著那青衣人地上胡亂扔了幾支刀槍棍叉。
此時見那青衣人搖了搖寶劍道︰「各位壯士在下並不想傷害你們適才是各位逼我出手我已說過我與李公公並沒有傷害過那和尚是他自家棋力不濟或許一時想不開自閉氣脈而亡與我家公公無關的何苦來追殺我們?」卜元怒道︰「智善大師的棋藝很少有人能勝他定是你們贏他不過起了小人之心用妖法將他害死。」
那青衣人搖了搖頭道︰「這位壯士言之差矣!我家李公公的棋力當今天下已無人能敵棋法上雖然有些古怪于某有時也不甚清楚但與人臨枰對弈時卻是沒有任何陰謀詭計的要知道棋盤上是最公平的。」
方國渙這邊听了心中大異道︰「這青衣人說的李公公好像是皇宮內的一位太監當是鐵五說的那位怪里怪氣的人。奇怪?這個人怎麼不在場?連這姓于的青衣人都說那李公公的棋法有些古怪看來問題果然是出在棋上。」卜元這時道︰「你剛才為什麼不讓我向那個太監問個清楚把他放走攔住我等?」那青衣人道︰「李公公手無縛雞之力又曾對于某有過大恩自不會讓李公公有任何閃失並且那和尚的死確實與我家公公無關。」卜元大怒道︰「你還說與那太監無關智善大師若不與他走棋也不會遭你們的妖法暗算無故不明地死去你又傷了我這幾位兄弟著實可惡今日且讓你嘗嘗霸王弓的厲害然後再去尋那太監算賬不遲。」說著扣丸開弓喊聲「著」一枚渾鐵丸如流星般向那青衣人疾射而去。
那青衣人初見卜元所持的彈弓與常弓有異自有了戒備然見那彈丸隨著弓弦一響便已到了面前不由叫了聲「好」但此人並不躲閃一伸手便把彈丸在胸前抓了個正著。然而霸王弓射出的這枚渾鐵丸的威猛之力大大出了那青衣人的意料之外彈丸的沖擊之力竟把那青衣人的身形帶起向其身後不遠處的一棵樹干撞去。那青衣人一抓著彈丸之際臉色立時突變大是駭然身形雖在半空中將右手一揮硬生生地將這股巨大的沖擊力引向一旁彈丸隨勢月兌手而出將十余米外的一棵小樹攔腰擊斷那青衣人的右手手掌已被彈丸沾月兌去了一層皮肉。那青衣人的身形側翻落地踉蹌穩住數道鮮血已從右手指間流下。那青衣人立時驚駭萬分不曾想遇上這般大力神器左手長劍一揮護了前身一個起落躍上了旁邊的一匹馬背上打馬飛馳而去。卜元、方國渙、朱七等人見那青衣人竟能接住霸王弓射出去的渾鐵丸並且給引轉了方向都被這般神奇的力道驚得呆了。
方國渙見卜元一彈驚走了青衣劍客驚異之余忙走上前來道︰「卜大哥此人武功非凡就由他去吧。」卜元與朱七等人忽見方國渙出現在面前各感驚訝卜元隨即驚喜道︰「國渙賢弟!如何到了這里?」方國渙道︰「是鐵五大哥指引來的。」卜元一怔道︰「怎麼?賢弟已去過了楓林草堂?」方國渙嘆息了一聲道︰「不錯我已知道智善大師的事了。」卜元搖頭嘆道︰「可惜了一位好和尚。」
隨後卜元、方國渙去攙扶了朱七等人見朱七等人皆在肩部與腿部各中了一劍僅深寸許。朱七這時滿臉駭然道︰「那人劍法好快我們不等近他身前他左手長劍一揮竟然把我們幾個一齊都刺倒了真是厲害!」卜元嘆道︰「此人是劍下留情否則你們幾個早就沒命了。」朱七等人听了尤感悚然好在他們的劍傷都不在要害處刺入得也不甚深倒也無大礙互相攙扶著回到了楓林草堂。
鐵五出來迎時見朱七等人負了傷不由吃了一驚忙把眾人接進了草堂內找來東西包扎朱七等人的傷口。隨後眾人坐在一旁望著智善和尚的尸體皆黯然無語。
過了好久卜元一聲長嘆道︰「說來真是慚愧!我卜元今日竟替和尚報不得仇空負和尚贈霸王弓之恩。」鐵五一旁道︰「說來也真怪和尚無傷無痕的怎麼坐著坐著就死了不知被他們怎麼害的?」方國渙道︰「看來智善大師當是死在這盤棋上是棋殺了他。」卜元、朱七、鐵五等人聞之愕然。卜元詫異道︰「和尚死在棋上?莫非與青衣劍客同來的那個太監有以棋殺人的本事?這如何可能?」
方國渙道︰「至于智善大師如何因棋致死我也是不明白不過必是與棋有關的。」卜元搖頭道︰「那太監的棋上可是有什麼邪術不成竟連賢弟這般的高手也不明白怪極!真是怪極!」方國渙問道︰「卜元大哥所見的那個太監長得何等模樣?」卜元道︰「男不男女不女人模鬼樣的說話都是啞嗓像個五六十歲的老太婆若不是被那青衣劍客攔住我早就一彈丸將這個怪物打死了。」「棋界竟有這般高得出奇的太監?」方國渙這時猛然想起昔日在天元寺不了和尚述說天下棋事時曾講起皇宮中出了個李公公人稱國手太監與當今的國手狀元曲良儀是兩個一等一的棋逢對手之人心中訝道︰「難道會是此人?」
卜元這時道︰「你我兄弟今日相遇本是高興的事不想出了這等意外。對了賢弟可按和尚的指引找到什麼連雲山天元寺了嗎?」方國渙道︰「小弟不才承智善大師指引歷盡千辛萬苦終于尋到了連雲山天元寺有幸拜以高人為師修悟三年成就了棋道。此番回來想拜訪幾位恩人誰知劉義山先生早已仙逝智善大師也奇怪地去了沒想到重返之際竟遭遇這麼大的變故。」說罷感嘆不已。
卜元道︰「劉家村的劉義山一死留下那兩個敗家子听說把家業敗個精光也不知去了哪里八成是死了。」方國渙嘆道︰「說來也巧回來的路上小弟遇上了那兩位淪為乞丐的兄弟為報昔日劉義山先生的大恩我已助他們兄弟恢復了家業。」卜元聞之驚訝忙問原委方國渙便把巧遇**堂群英收了一馬車銀子的禮後助劉氏兄弟贖回祖業的事略說了一遍。卜元听罷驚奇道︰「賢弟真是造化!竟然結識了響譽江湖的**堂中的英雄豪杰。」朱七、鐵五等人也自暗暗稱奇。
隨後眾人便把智善和尚的尸體抬到草堂外的空地上架起木柴火化了方國渙跪拜而祭心中默念道︰「智善大師多謝當年指引之功令方國渙成就了真正棋道。大師不幸故去我一定要查出真正的原因追討元凶以慰大師在天之靈。」卜元、朱七等人也自悲傷嘆惜不已。回到草堂內方國渙把剩下的那些珠寶細軟分與了卜元、鐵五等人卜元不受盡與眾獵戶分了。方國渙又告知朱七在他的山中獵屋內也留了一些珠寶讓眾人回去分掉。朱七、鐵五等獵戶對方國渙的慷慨之舉十分感激各自拜謝一番然後互相攙扶著辭別去了。方國渙因要研究致死智善和尚的這盤不全的殘棋便與卜元留在了楓林草堂。
送走了朱七、鐵五等人方國渙、卜元二人又回到草堂內坐了說起當年來尋智善和尚斗棋的情景如在昨日而今竟成隔世二人又感傷一回。方國渙又把自己這幾年的經歷對卜元詳說了一遍听得卜元暗暗稱奇。卜元也告訴方國渙自他去後不到一年老母便過逝了本想隨後找他去眾獵戶攔著死活不讓走盛情難卻便又打了幾年的獵倒也逍遙自在。
再談起智善和尚時卜元嘆道︰「自賢弟去後我便與和尚時常往來交情日深和尚是世外高人雖獨居于此也經常出門遠游少則一兩個月多則四五個月不歸。半年前和尚遠游歸來特叫人尋了我來與他敘話。和尚當時很高興地對我說他前些日子去了京城正趕上本朝的棋壇盛會天子招棋天下間幾乎所有的棋道高手都匯集于京城參加或觀望這百年不遇的國手選拔大賽說是皇上在天下眾棋家高手中點出了一個叫曲良儀的國手狀元來。和尚說可惜賢弟你不知何故沒有去京城會棋試否則經過這幾年的高手指教加上你獨有的靈性和天分那國手狀元也許會落在賢弟身上的。」方國渙聞之感嘆道︰「智善大師竟對我期望如此之高如今也算有所成就沒有辜負了大師的一片苦心。」
卜元又道︰「和尚還說在京城棋會其間結識了棋上的許多高手。有一件事和尚說得好是奇怪。」方國渙聞之一怔道︰「什麼事?」卜元道︰「和尚說他曾結識的幾位棋上高手不知是何緣故在一次與人走完棋回來後精神都恍恍惚惚的像是受了什麼驚嚇刺激問他們他們也不說或者說不清楚。有人認為在高手雲集的京城天子腳下難免不會遇到棋藝比自家高出許多的人平常自以為是一敗之後或許自家心里有些自卑精神不快以致對棋道有了心灰意冷之感。其他人倒沒在意但是和尚說這件事有些古怪曾經暗中查尋過。」
方國渙听到這里心中不由一動忙問道︰「智善大師可曾查出了什麼結果?」卜元搖頭道︰「和尚當時倒沒說只是說了一句‘此人好怪’像是指什麼人。」方國渙似有所悟道︰「這件事看來與智善大師的死有重大關系。」卜元道︰「能有什麼干系?自古沒有說是圍棋這玩藝會走死人的除了心眼小些本事不濟一時輸于人家自己想不開跳河上吊自殺來個一了百了免得自己跟自己過意不去和尚可不是這等氣量窄的人。」方國渙惑然道︰「這件事古怪離奇不那麼簡單既關系到智善大師的死我倒要查個明白不可。」卜元道︰「可惜沒有拿住那個太監否則會問個清楚的。」
卜元這時望見了桌上的那盤殘棋忙道︰「和尚與那太監走的棋局還在這里賢弟何不看個明白?」方國渙搖頭道︰「可惜黑棋子盡被那太監先提掉了枰上僅剩百余枚單色白棋子倒一時看不出什麼端倪來。」卜元聞之訝道︰「竟有這等怪事!我倒不曾注意。」說著上前看了看這盤不全的棋惑然道︰「那老太監為何把黑棋提了去?莫非是想防止別人看出些什麼門道不成?」
方國渙道︰「估計有這個意思從白棋現存的棋勢上看自是大異棋上的正常走法雖然每位高手的棋風不盡相同走出的棋路也自成一家但從此局白方的棋勢走向來看似曾被對手的黑子引著走的白方不得不這樣走。」卜元道︰「棋上的事被你們棋家談起來總有些玄妙這個我自然不懂但是能與和尚的死有什麼關系呢?」方國渙沉思片刻道︰「這個我也不知。」
方國渙、卜元二人研討了半天也沒有弄明白智善和尚的死因。此時天色已黑了下來卜元燃了火燭又出去尋了些吃的來與方國渙胡亂用了。二人又談論了一會也沒個結果卜元搖頭一嘆自躺于一邊歇息去了。方國渙獨在燈下研究桌上的這盤殘棋循白棋的走勢用黑子對應擺了十幾種黑棋棋勢似都不成此局真正的棋譜。但是方國渙現黑方無論怎樣布勢對應似都無意爭取這盤棋的最終勝負而是引著白方僅在歧途上粘沾拼殺白方不能獨顧大局只能與黑方纏著應對無形中走出了一些詭異的棋勢方國渙似有所悟接著又茫然不解。
卜元一覺醒來見方國渙仍然獨坐燈下對著那盤怪棋呆看不由一驚忙拉了拉方國渙的衣角道︰「賢弟勿在耗神研究這盤怪棋了時間久了不免走火入魔如和尚那般不明不白地去了。」「走火入魔?」方國渙聞之一怔道「難道在棋上也能引得人走火入魔?」卜元見方國渙神態倒還正常這才放下心來搖搖頭道︰「事情都會走極端的賢弟還是歇了吧明日再琢磨這盤怪棋不遲免得自家耗傷了身子。」
方國渙道︰「我自有分寸不礙事的。」接著茫然不解道︰「聞煉丹家與習武之人功夫到了一定的火候是要萬般小心的須心存正念謹慎修持才能渡過此難關自家功力自然大進。若是不小心生了邪念出了差錯便會走火入魔前功盡棄的有時還會傷及性命。但這棋家高雅之道除了棋藝的高低、棋風的不同而分勝負外如何能分得出邪正來?就是有心地不善之人由于品格所限他的棋力也高不出哪去更不要說能以棋殺人了。」
卜元道︰「賢弟莫要總在棋盤上繞圈子我看那太監陰得很說不定施了什麼妖法邪術害了和尚或者趁和尚不備在棋上涂了毒藥而他自家先服了解藥走棋的時候和尚便觸了毒是中毒身亡的否則身上為什麼無傷無痕的?」說到這里卜元忽地一驚道︰「賢弟擺弄了這許久的棋子可不要中了毒!」方國渙搖頭道︰「卜大哥分析得不無道理但那太監若想害死智善大師何故費這般曲折?他那個護衛青衣劍客的武功極高取智善大師的性命可謂易如反掌。並且日間那青衣劍客也承認那太監的棋上是有些怪異的可能此人不懂棋故不是很明白我看問題還是出在棋上出在雙方的走勢上。」
方國渙接著又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來尋智善大師斗棋的那位太監必是傳聞中的那位國手太監。」在卜元的苦勸之下方國渙這才悶悶不樂地躺下歇了卜元熄了火燭自家睡去了。
方國渙雖已躺下自是睡不著尋思道︰「可惜晚來一步讓那太監走月兌了否則與其對上一局一切自然明了。就算那太監果有一種詭異神秘的殺人棋術我自家也會以天元化境化解之。棋上雖千變萬化但萬變不離其宗天元化境是棋道的最高境界可隨心所欲地調自家的棋勢合應對方的棋勢……正如師父所言這是一種在棋上無不為的境界是真正的棋境是化境是佛境是仙境更是一種極高的心境當不會怕那種殺人棋術的。棋為雅藝真的會另生出一種外道的邪術不成?不會的不會的即使對弈的雙方棋力相差懸殊高手走出一些極難的棋勢而令俗手百思不得其解也是俗手自家棋力不濟無形中落入高手設置的陷阱、圈套、伏棋之中也是對弈雙方的水平問題。雖然一局難解的妙棋更讓一些棋家神定枰中思考上三天兩日或者一年半載甚至永遠悟解不出使得一些棋力淺的、心態弱的人煩躁氣惱或在正常理智下如醉如痴這也是棋上的一種妙趣所在。就是兩位絕頂高手走出一局難分難解的極復雜之局耗神勞形久弈傷人而已也不至走到以棋殺人的地步。如果真有這種能殺人的棋道那麼真是太可怕了!」想到這里方國渙不由打了個冷顫。
第二天天色見亮一夜未能成眠的方國渙便起身又坐在了棋桌旁對著那盤殘棋試著打譜希望能在棋上找出那種殺人的魔力所在。卜元一覺醒來見方國渙又坐在那里擺弄棋子忙過去道︰「好賢弟莫要再琢磨這要命的玩意兒了真怕你生出事來讓人擔心得很。」說著一伸手拂亂了枰上棋勢。方國渙見了長嘆一聲道︰「也罷在這盤棋上反正也找不出什麼你我另尋他徑再查智善大師的死因吧。」卜元聞之這才放心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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