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個細雨霏霏的日子,林筱霜出院了。
出院這一天,一路上都是父親抱著她。如果忘了自己的腿,這是多麼幸福的時光?自從她來到市里和爸爸住在一起,卻從來沒有被爸爸這樣抱過。開始是爸爸每天的忙,接著又有了弟弟。當然,楊柳阿姨一直對她還算不錯。可是,在這個家里,她就沒感覺到愛。
小的時候,每逢寒暑假,她都會回鄉下姥姥家里。自從舅舅結婚,接著舅媽又生了一個小弟弟,那個家,就再也沒有她的容身之地。
回家的一路上,她把頭靠在爸爸的肩頭,如果現在老師讓她寫一篇作文,我的爸爸,也許,她才能真的寫出爸爸的味道。只是,短暫,卻不美麗。
進了臥室,爸爸把她放在床上。驀然,她看見了地上擺這一把輪椅。這就是她以後的生活?
「出去!你們都出去!」林筱霜聲嘶力竭的喊著,順手抓起一個布女圭女圭砸向地上的那把輪椅。
「大家都出去,也把輪椅推出去。誰讓你們把輪椅推到臥室的?」楊柳很生氣地說。
大家都出去了,屋子里一下子靜了下來。在醫院的時候,林筱霜的感覺只是自己失去了雙腿,可是回到家以後,她卻感覺失去的是生活。
這樣的活著,對于林筱霜實在是沒有意義,可是,她卻再也沒有勇氣在從窗戶上跳下去了。
她要喝水,她還要上衛生間,她要站在鏡子旁照一照自己,究竟是什麼樣子了?可是,她只能坐在床上。
林建設和楊柳、林筱磊坐在外屋,听著林筱霜屋子里乒乒乓乓的響動。林建設要進屋去看看,被楊柳拉住了。林建設臉色蒼白站在床前,隱隱的看見地面上還有血跡。
「我想進去看看!」林建設說。
「你隨意,我不是攔著你,筱霜需要一個適應期!」楊柳看著林建設說。
「那得需要多長時間?讓她怎麼適應?」林建設有些氣急敗壞,他恨不得坐在床上的是他自己,而不是他的女兒。
「不論多長時間,都得適應不是?目前最主要的是找一個高護,幫她慢慢適應!」楊柳說著就撥響了手機……
「醫院那邊有高護,每月三千元的工資。街上的家政服務中心也有高護,每月兩千五六的工資,你去找吧。」放下電話楊柳對林建設說。
「有羅姐在家里還不行嗎?還要找單獨的高護?」林建設疑惑地問道。
「羅姐能伺候了筱霜的拉屎撒尿嗎?能給她做局部按摩嗎?能教她怎麼保護傷處嗎?你快去吧,趕緊找來一個高護,這是首要問題!」楊柳說著進了筱霜的屋子里。
「你需要什麼,就和阿姨說!」楊柳溫和地說。這個孩子,一直是她的心病,自從進了她家的門,就和她一直敵對者。
「不需要,你們誰也不要進來,笑話還沒看夠嗎?」林筱霜冷冷地說道。
楊柳沒再說話,只是倒了一杯水放在林筱霜的床頭櫃上。然後悄悄地走了出去。
「啪!」的一聲又傳了出來,楊柳听得出來,她剛倒的那杯水被摔在地上。她無奈的搖了搖頭,看了看林建設,「你還不去找高護?」
「哦我也不懂,咱倆一起去吧!」林建設無奈的說道。
「筱磊,時不時的去你姐屋里看看,給她找幾本書,她可以生氣,你不可以對他生氣,听到沒!」楊柳和林建設出去的時候交代兒子說。
「我知道了!」林筱磊說著就走進了自己的屋子,找幾本網絡小說給姐姐送過去。
「我已經是個廢人了,你還給我這些干什麼?你咋不去幫我把大四的課本也領回來?」看著筱磊放在床上的幾本書,林筱霜面無血色地喊著。
「是媽媽讓我給你送來的!」林筱磊說完轉身出去了。
書?上課?學校?這些在她耳邊回響了十多年的詞語,如今都離她越來越遠了。她還有什麼呢?覃衛東竟然是個g,可是,卻帶走了自己的全部感情。如今的她,是一無所有了,以後的日子,難道就是坐在輪椅上不能自理,看別人臉色過日子嗎?
中午時分,林建設和楊柳回來了,帶回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婦女。
那個女人一進林家,就喜歡上了這里的大屋子。「我每周六日還得把我的兒子帶來住下,所以需要一個大一點的屋子。白天忙一天,晚上我還要好好休息,這樣才能更好的完成第二天的工作,所以,我需要一個比較安靜的屋子。」
「行,還有好幾個空屋子,你自己選擇,是不是先看看病人?」楊柳說。
「看病人不著急,我得先把自己打點好,才能全心全意對待病人。以後每天都陪病人在一起,還怕沒時間看?」那個婦女說。
終于安排好了,那個女人進了林筱霜的臥室。剛才她們在外面的說話,林筱霜都听見了,她看著走進來的這個女人,高高的顴骨,厚厚的眼皮,滿滿一臉肉,嘴角還有唾液。
「以後你就得听我的了,這樣才能把病養好!」那個女人說。
「出去!」林筱霜拿起一本書向那個女人扔了過去,「我誰也不听,誰也不需要,滾!」
「我是你家請來的護理,你怎麼這樣不客氣呢?」那個女人也不示弱。
「滾!我又沒請你來,快點滾,滾得遠遠地!」林筱霜說著把弟弟給她拿來的幾本書斗沖那個女人扔了過去。
「滾就滾,我還不伺候你呢!」那個女人說完下了樓,氣呼呼的走了。
「筱霜,你怎麼這樣呢?」林建設有些生氣。
「我怎麼樣了?我讓你們送我上醫院了?我死了不就一了百了了?不許把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帶進我的屋子里!」林筱霜哭喊著。
「那你以後的生活怎麼辦?你能自理嗎?」站在旁邊的筱磊喊道。
「就是,霜霜,我們請高護也是為了你!」楊柳不怒自威地說。
「我不知道!你們別理我!」林筱霜說著用被子蒙住了頭,「媽,你為什麼不帶我走呀?」哭喊聲那麼淒厲,那麼無奈。
「以後不許和你姐姐喊!」楊柳和筱磊說。
「是我姐姐不講理,要知道需要面對現實!」林筱磊說完氣呼呼的走了出去。
林筱霜已經對生活沒有了任何信心,何必要面對這些勢力的陌生人?她想過死,不止一次地想,可是,她卻是在沒有勇氣去死了。她恨,恨自己,恨覃衛東,恨父親,恨所有的人,所有的恨就遷怒在那些高護身上。
接下來的日子里,楊柳又為林筱霜找回四五個高護,最多的干了一個星期,都是因為伺候不了這個大小姐,一個接一個的走了。
林建設有些精疲力竭了,怎麼辦?白天他要上班,晚上還得看著女兒。楊柳也是,每天上班期間都會抽時間回來一兩次,幫著羅小娟來打理林筱霜。
一家人在緊張的氣氛中生活著,每個人都沒有了好看的臉色。濁氣上升,清氣漸漸消失殆盡,過多的疲憊讓家里人已經對林筱磊失去了信心。
終于,在寒冬的一個周末,一場可怕的家庭戰爭爆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