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安陽洹上村袁宅
在袁家花園一條長長的游廊上,兩個穿著一模一樣佣人打扮的小丫頭一前一後的走著,
「翠兒,听說七姨太家的那個丫頭還沒醒?」問話的丫頭走在前面,後面叫翠兒的丫頭手上托著剛熱好的粥,眼眶紅了,搖了搖頭,
「啊?心鑫小姐沒醒那你還送吃的?」前面的丫頭有些不解,
「唉……是沒醒,可萬一小姐醒了餓了這麼多天也好有口熱粥喝。」拿粥的丫頭嘆氣到,
「你呀……都知道你打小跟著七姨太跟她感情好,可七姨太這次得罪了老爺死得不明不白的,你這麼仔細照顧這丫頭不怕惹禍上身啊?」走前面的小丫頭很關心地說道,似乎怕被人听見壓低了聲音,
「又不是老爺親生的,七姨太在還好說,這次沒了,說不定到時候把心鑫小姐給一起……」她吐了吐舌頭、做了個砍頭的動作,拿粥的翠兒沒吭聲,心情沉重地加快了腳步,出了游廊左拐,拐進了一座寫著「靜心閣」的四方形小院落。
跨進大門,兩旁有兩棵碩大的楓葉樹,樹葉吹落在地上把院落染成了一片紅色,顯得小院更加的落寞,負責打掃庭院的婆子們小心輕聲地動作著,雖然知道這個院落的女主人已經不在了,但誰都不敢絲毫懈怠,畢竟老爺還沒發話,誰都不知道今後會怎麼樣,做好自己本分的事情總錯不了。
頭上的疼痛把姚心鑫的意識拉了回來,睜開眼,四周都是復古的裝飾,雕花木刻的紅木圍式床,周圍用紗帳輕輕勾起,整個房間被一座碩大的仕女屏風一分為二,外面的情況看不太清,自己睡的里間里一旁擺著兩張紅木椅,椅子上鋪著兩張單薄的氈子,一邊放著個類似紫藤式的大衣櫃,椅子中間配了張黃梨花小方桌,桌上擺著套粉彩色的茶具,還放著座精美的小西洋鐘,陳設非常簡單,有點中西混搭的味道。
還沒等姚心鑫回過神來,就听見一陣腳步聲,進來一個年齡大概十幾歲的小姑娘,她梳著辮子手里托著個東西,上身穿著白色中式對襟寬中袖,穿著條寬松黑色長褲,腳上一雙黑色布鞋。
「快叫老爺和五姨太,小姐醒了,還有吳大夫,快……」進來的是翠兒,她一看姚心鑫醒了急忙地對旁人吩咐道,接著把手里的東西放一邊,快步走到姚心鑫身邊,
「我怎麼了?」姚心鑫月兌口而出,翠兒忙幫她墊高枕頭,「小姐您昏迷了好幾天了,先喝口熱粥吧,一會吳大夫來了準會開藥的,喝了粥就好喝藥了。」非常關心的語氣,也不管姚心鑫的反應就直接托著碗拿了湯勺子一口一口的喂著。
姚心鑫邊喝粥邊用手模了模自己的心髒,居然沒事?在安靜的跳動著,居然沒有了那種心悸絞痛的感覺了,以前醫生說自己有心髒病,不能激動,生氣,高興……可即使這樣每次發病時那種疼痛還是那麼的清晰,幾十年如一日,而現在感覺不到那種心悸了,自己好了?
「小姐您不小心磕著頭傷了好幾天,翠兒擔心死了。好了,現在終于醒了,現在醒了就好了……」喂她的丫頭激動地絮絮叨叨著。
過了會進來一大群人,為首的是中年裝扮的一男一女,「老爺、五姨太來了。」服侍姚心鑫的翠兒忙放下手中的碗,恭敬地垂立在一旁,
「哦呦,可醒啦!好了,老爺,心鑫這丫頭也是個有福的。」開口說話的是位中年女子,長的十分白皙,狹長的丹鳳眼讓人感覺非常精明,雖然不是特別的漂亮,但一身的裝扮十分地貴氣,穿著件中式紫色長袖的褂裙,裙子上繡著大朵金線的牡丹花樣,盤著只有在電視上才看得到的貴婦髻,發後插著三根銀簪很是惹眼,耳朵上點綴著和旗袍同色紫色水滴型耳墜,隨著她說話時的動作一蕩一蕩的,十分優雅地坐到了姚心鑫的床沿邊,邊說邊回頭看向她口中的「老爺」,
「嗯,鑫丫頭,告訴我是誰把你弄傷的,你嬸娘雖然沒了你也沒過繼的成,但畢竟也算是入了袁家了,在袁家誰要敢在這里欺負你,我替你做主!」語氣低沉很是威嚴,說完便眼楮一眨不眨地看著姚心鑫。
眼前的中年男人眼中透露著精光,前額光溜溜的,眼楮大而炯炯有神眉毛很粗,最有個性的是兩撇粗黑的八字胡,應該是靜心修剪過的,穿著中式黑色的長馬褂顯得精神十足,此時他這樣一瞬不眨地看著姚心鑫是不是想知道點什麼?
雖然看的有點發毛,姚心鑫還是鎮定地看著他,搖了搖頭︰「我不記得了。」
「哎呀,鑫丫頭是不是傷著頭啦,吳大夫快,快給鑫丫頭看看……」坐邊上的貴婦忙打斷說道,一旁立刻出現個滿頭白發的老頭,搭起姚心鑫的脈來,那老大夫前額也是光光的,後面居然留著條?長辮子?……再抬頭看看剛說話的老爺,也是一樣的發型,什麼情況?
「那個……我怎麼了?」姚心鑫開口問道,引來滿屋低低地抽氣驚訝聲,
「啊?你忘了自己撞傷頭了?」,被稱作五姨太的女人問道,姚心鑫點點頭。
「那你……你撞頭前的事都不記得了?」五姨太又問,
「不是撞頭前,是全部。」姚心鑫索性否認到底,外屋又傳來下人們壓抑著的議論聲,
「什麼?你不記得全部??」五姨太拔高了音量,
「你們是誰?」,姚心鑫這句話一出口,五姨太訝異地看著老爺,老爺皺了皺眉頭,
「嗚嗚嗚……」,站在一邊的翠兒听了她的話捂住了嘴,偷偷哭了起來,
「那吳大夫,您可要好好幫鑫丫頭診診啊,她居然什麼人都不認得了。」五姨太馬上對吳大夫說,
「知道,知道,五姨太放心,老夫剛才診下來,小姐可能因為頭部受到撞擊,現在顱內還有瘀血沒散,所以暫時記不得以前的事,不過只要好好休養,老夫再開點方子調理調理,會慢慢康復的」,吳大夫起身對五姨太和中年男人恭敬地說道,
「那好,翠兒先跟去抓藥」,五姨太吩咐,
「好吧,既然這樣,大家也全都听好了,雖然心鑫這丫頭不是我親生的,但我們袁家不能不仁不義!七姨太剛過身,看在心鑫小姐還年幼的分上,以後就算是我們袁家的嫡親小姐了,除了不能寫進族譜,其他的都按我們袁家小姐規格來置辦,大家都听到了!」威嚴的聲音在屋里響起,
「是」里屋外屋侯著的眾人都附聲道,
「恩」中年男人點點頭,一手背在後背,大拇指戴著玉扳指的另一手氣派十足的撫上自己稍顯肥胖的月復部,
「王總管?」他隔著屏風對外面侯著的人吩咐道,
「是,老爺,奴才馬上去置辦小姐屋里缺的東西,老爺請放心。」王總管隔著屏風在外面馬上呼應道,匆匆離開時帶走了一群人,對于現在的情況姚心鑫覺得實在是很詭異。
「恩」老爺對下人們的規矩和反應很滿意,他走到五姨太身邊,「老五你看看還有什麼要添置的,我還有事,先走了,鑫丫頭好好養病。」老爺又看了看姚心鑫一眼,挑了挑眉對五姨太說道,他似乎心情很好,邊走邊用食指輕撫自己的胡子,滿意地離開了。
「……」
姚心鑫不知道此時自己該說點什麼?或是該表現出什麼樣表情,開心?高興?感激?流淚?……
還是算了,她保持著沉默。
過了會外面似乎又來了很多人,突然一聲︰「啊呀,心鑫你可醒啦!睡了那麼久,現在好點沒?」隨著聲音跳出來個大約十四五歲左右的女孩,長的粉粉女敕女敕,一口好听的女圭女圭音,梳著兩條用銀絲帶綁著的細細的小辮子,穿著粉紅色的小褂裙,戴著對小丁香耳釘,她正睜大著圓圓的眼楮看著姚心鑫,看樣子很熟悉,她來到姚心鑫床邊偷偷地伏在她耳邊說︰「快點好起來吧,這次二哥又從外面帶了好多好玩好吃的,我都給你留著呢。」
「好了,好了讓你十六妹好好休息,以後天天都可以在一起了,急什麼。」五姨太有點不耐煩的對小女孩說,
額?我怎麼又成十六妹?姚心鑫心中疑問萬千,
「鑫丫頭,你……撞傷頭前的事情真的都不記得了?」五姨太又試探地問,
是怕有什麼被她知道吧,姚心鑫堅定地搖了搖頭,「哦,那你好好休息,五娘過兩天再來看你。」五姨太松了口氣,便拖著那個女孩子帶著另一大群人下去了,屋里只留下獨自發呆的姚心鑫……
過了好一會翠兒捧著碗煎好的藥走了進來,「小姐快趁熱喝。」
喝完了藥靠在枕墊上姚心鑫開始和翠兒聊天,但基本上都是翠兒在說,姚心鑫在听,
「小姐太好了,雖然七姨太不在了,可老爺剛才發話把小姐當作嫡親小姐看待,您總算是有著落了,七姨太也走的安心了。」小翠擦了擦眼角,幫姚心鑫攏了隴床上的被子。
「那個……小翠,我是七姨太的女兒?」
「小姐您,您真的什麼都忘啦?」小翠吃驚的問道︰「您只是七姨娘的遠房佷女,本來說好要過繼給七姨太的,誰知道七姨太沒了,小姐不小心在淬滴亭里撞傷了頭,本來我是要伺候七姨太的,誰知道五姨太讓我服侍小姐,所以連我都沒見到七姨太最後一面,嗚嗚嗚……小姐,我會替七姨太好好照顧小姐的,翠兒沒家人,以後就專心伺候小姐一個人,嗚嗚嗚……」
翠兒越說越傷心,到最後竟然抱著姚心鑫痛哭起來︰「小姐您真不知道,那幾天,七姨太也不在了,小姐也昏迷著,翠兒真不知道怎麼辦,要是小姐走了,翠兒也不要獨活了……」
不知道該怎麼安慰翠兒,姚心鑫只能任尤她抱著,
「你真有勇氣!」
姚心鑫忽然對翠兒沒頭沒腦的來了句,頓時把流淚的翠兒給咯住了,小姐這是怎麼了?以前一遇到事總是陪著自己和七姨太默默流淚,怎麼現在醒了反而不一樣了?從醒到現在沒流過一滴眼淚,知道最疼自己的嬸娘過世了不應該和自己一樣哭得死去活來的嗎?
其實翠兒不知道,在前世身為有著心髒病的姚心鑫,因為身體的折磨,也曾考慮過用「自殺」來解月兌自己,雖然自己很孤獨、很寂寞,沒有家人。雖然只擁有那用不完的遺產,和在醫院的日日夜夜,可每次從死亡線上回來、睜眼看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又很貪心的想看看第二天的日出,所以她承受著一次又一次的痛苦,因為光明總是會給人帶來希望的。
「那個,翠兒,我想問一下,現在是幾幾年?」差點把這茬給忘了,
「清宣統元年。」
「那我叫心鑫?姚心鑫?」應該會和自己同名同姓吧,
「不,小姐原姓張,現在老爺認了小姐就要改姓袁了。」
恩,袁心鑫,也挺好听的,姚心鑫倒是無所謂稱呼,只要能健健康康的活著已經很幸運了,「那……那個老爺叫什麼?」
「小姐您不能直呼老爺的名諱,不過小姐您現在什麼都不記得了,翠兒要好好跟小姐說說袁家的事,希望小姐能早日記起來,老爺姓袁,名世凱。」
什麼?叫什麼???希望自己听錯了,
「老爺姓袁名世凱。」
「……」真是天雷滾滾!!!
中國歷史上第一個大軍閥——袁!世!凱??那個只做了83天的短命皇帝袁世凱???
姚心鑫,不此刻的袁心鑫眼前一黑,徹底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