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欲向望仙樓處幸忽逢沖輦二宮娃。張惶戰遺羅包袖里乾坤得繡鞋。
話說梁丞相一命大敞重門早已一遞一報地傳入內堂。梁夫人正與長婿裘翰林在那里坐談。
一聞傳報好驚慌立起身來就出堂。一面令開放重門迎寶輦;一面令報知小姐在蘭房。容失色意匆忙提步如飛繞畫廊。梁氏夫人驚且悸嚇壞了多才翰苑小裘郎。
啊唷怎麼說?保和大人酒醉昏迷了!
平時暢飲極風流詩酒娛情一醉侯。敢是病來精力減當不得玉紅春酒這三甌。裘郎隨著夫人走早看見翠輦扛抬進里頭。
話說梁夫人與裘翰林迎著寶車一齊叫︰抬到弄簫庭去!抬到弄簫庭去!
夫人隨著寶車行裘翰林飛步當先駭更驚。前後燭光如白晝亂哄哄一群擁入弄簫庭。人擠擁寶車停燈燭分開似火城。僕婦丫鬟先報進嚇壞了素華小姐酈夫人。
啊唷不好了!老爺怎麼了?
一壁驚來一壁趨香魂飄渺汗沾衣。只嚇得芙蓉臉上紅霞淡;只嚇得柳葉眉梢翠黛低。慌促促素手親抬挑翠;淚盈盈眼梢先自映玻璃。容慘淡意迷離微轉柳鶯叫老爺。
阿唷老爺呀!蘇醒!
好好趨朝拜聖顏為甚麼這般光景醉抬還?玉紅酒是如何物?莫不有鶴頂相和在里邊?景氏夫人忙走進蹙著眉叫聲小姐莫亂言。休著急免愁煩且向沉香榻上安。待等鑾車抬出去我們好相呼相喚大家觀。裘郎站在大門外指揮著抬到沉香榻臥間。平日納涼多適意擺著的現成枕罩不須安。齊擁著共圍觀扶者扶來攙者攙。扛著明堂安了枕抬出那寶輪車子給宮官。將軍內監都回去這壁廂梁相親身進里邊。
話說內監們與李將軍回宮復旨梁丞相就進弄簫庭來。于是康老封君孫氏太君並王柳姨娘都得知了消息。
大家驚得好慌張亂紛紛都出園廳燕賀堂。擁進弄簫庭一座還隨著書齋放學小元郎。容慘淡意恓徨圍定沉香臥榻床。不暇堂前全見禮一個個相呼相喚酈明堂。梁丞相默默無言愁滿面沉沉低看東床。景夫人手扶繡枕呼賢婿淚下胸襟動苦腸。康太翁跌腳連聲稱不好驚魂無定色淒惶。孫太君愁眉苦臉妝未整相國親兒叫得忙。王德姐嬌女敕臉兒憂郁郁多情俏眼淚汪汪。柳柔娘汗沾薄袂香肌冷眉蹙春山翠黛長。裘仲儀心感恩師真慘切情關僚婿還相望。小元郎推開嫂嫂挨身進口叫哥哥靠枕旁。惟有素華梁小姐急得個一雙縴手抱明堂。
啊唷老爺呀!
你莫昏沉快醒來看看你素華妻子在床頭。身強體健才銷假為甚麼一霎昏迷閉兩眸?大事般般都來了你休將一條性命醉中休。
啊唷爹爹母親呀!
公婆均在好商量畢竟調停有個方。袖手看他難濟事必須要救他一命就還陽。素華小姐言完泣哭得個榻畔諸人盡慘傷。梁相說傳請醫官當看視料來醉酒尚無妨。夫人說雖然昏睡多因酒中暑須當也要防。康公說醉死之人還可救不須用藥用偏方。孫氏說井泉涼水洗頭熱豆腐遍貼心中就轉陽。德姐說妾也嘗聞鍋蓋水灌他一盞即安康。柔娘說快將井底泥涂目叫著他病者名兒便起將。仲儀說井水井泥休要用倒是那曬干百草一良方。元郎說哥哥辛苦勤勞甚由著他睡片時兒也不妨。正在榻前慌亂處早看見親隨榮入回廊。
啟太師爺︰小的回來了!
相爺此刻可安寧?一醉昏迷醒未曾?聞得朝廷傳下旨就差那御醫院里各官臨。此時武憲王爺至更又嘉齡侍講們。都不乘車和坐轎騎著馬親隨只帶二三人。進廳已獻茶三道卻說是恭請金安特地臨。榮稟完廊下站梁丞相回呼裘婿你陪賓。
啊惠林賢婿你去陪坐陪坐。
老人還要等醫官救醒明堂合眷安。你去相陪廳上坐謝一謝嘉齡侍講與亭山。惠林答應回身出想了想頭上烏紗軟翅冠。迎出廳來忙見禮老皇親上前扯住急開言︰
啊小裘公貴連襟酈大人怎麼樣了?
小兒曾遣听差官稟請明堂相國安。方才保和傷了酒不知道此時蘇醒未曾安?芝田病好身體軟這件事孤尚相瞞未與言。他事老師如事父听了此信必憂煩。因而不向他明講親造府衙一問安。這位孟公同此意也問候保和酈相可安痊?嘉齡侍講躬身立他拉著年少惠林問再三。
啊裘兄酈大人蘇醒了麼?
因聞相國已趨朝恭請全安走一遭。不意大人醉了酒這時候未知沉醉可全消?皇爺侍講齊相入裘翰林細把明堂醉態描。此時在床猶未醒又多蒙君侯侍講這番勞。嘉齡聞听容顏變武憲驚疑魂魄銷。又不好坐在相廳同候信;又不好直趨內室去觀瞧。裘郎雖則相陪奉看他那面帶憂愁心甚焦。伺候堂官人不少也都在交間接耳語滔滔。相辭只得回歸去裘仲儀送出重門呵著腰。侍講皇親俱一拱大家跳上錦鞍 。這邊翰苑裘郎進又看見報事司閽向里跑。
啟姑爺得知︰有四位御醫奉朝廷密旨看視酈相爺。本書轉載bsp;俱各如飛跑馬來請爺陪入莫遲挨。裘郎答應忙迎接抬動朝靴急下階。陪著御醫同走進一聲傳報響雲牌。堂中合眷多回避惟剩下康老封翁梁相台。御院醫官齊見禮然後到沉香臥榻這邊來。觀面色動疑猜診脈無聲口不開。看過明堂齊立起都向著文華梁相笑盈腮。
啊文華老大人放心放心。
脈氣和平中暑非這不過難勝酒力故昏迷。況兼其鶴觴遠來東西域自然那迷術奇方制造邪。相國明堂身體弱怎禁得三杯異酒毒如砒。燻骨髓昏迷是以沉沉醉似泥。不必開方和下藥醫官有生干半夏用些微。任他急癥多能治吹進伊鼻孔之中即醒起。丞相梁公心大喜慌忙舉手謝諸醫。
啊唷好極了!好極了!
諸公就此展高才救得明堂醒轉來。半夏細研吹鼻孔諒然無疑可寬懷。醫官應諾連稱是就在那佩帶青囊取出來。指甲輕輕挑少許吹進了鼻孔之中果奇哉。只見那風流相國側烏紗吹進了半夏些微法果佳。漸漸地媚眼微開含遠水;漸漸地朱唇半啟露銀牙。漸漸地雙眉柳葉舒春黛;漸漸地兩頰桃花退曉霞。呼吸處氣馥幽蘭桃口艷;欠身時展舒玉藕紫羅遮。微動展將蘇復睡眸仍合;半昏沉似醒還眠體半斜。御院醫官齊告退喜壞了少年翰院一文華。
啊唷妙呀!果然有些意思了。
諸位先生伏聖君侍酈公明晨叩閽謝皇恩。黃金幾兩酈相謝保和君體若安痊再補情。四位御醫多喜悅謝辭梁相就回身。裘郎送了醫官去這一邊內眷紛紛閃出屏。個個都夸真秘法人人盡說好醫生。圍榻畔列床橫喚婿呼兒一片聲。康老太爺驚變喜說一聲謝天謝地謝神明。
啊唷好了明堂有些蘇醒了!
老伴安人你過來替他把雙靴月兌下放塵埃。腰間玉帶皆寬去身上朝袍也解開。涼爽些兒煩自退好待伊欠伸輕便轉身材。太君答應忙忙進梁素華飛步金蓮搶過來。
啊唷婆婆月兌不得的!
生來情性甚稀奇他總是自己穿靴與月兌襪。素嫌別人寬褪下一日地煩煩厭厭不歡喜。雖然是婆婆不怕他嗔怒;定埋怨媳婦明知怎月兌撫。才得好些休動他身上的朝袍未退也由渠。待奴退下腰間帶明堂就動展輕松睡亦宜。梁氏素華真惠黠她便去挨身遮住保和軀。自家坐在床沿上撫摩著酈相酥胸與玉肌。孫氏太君難以強康公微笑捋髭須。科頭赤足誠何礙又不是羅襪弓鞋女子軀。既說明堂生性執且由他少停醒後月兌雙鞋。康公言訖先辭出只因為親母夫人在坐隅。梁相文華同出外又向著素華小姐語低低︰
啊女兒明堂已蘇醒之狀你也不須愁慮。
好生看著你兒夫他已是欠欠伸伸醉漸蘇。細細鳳團茶一盞好待伊解醒消喝潤干枯。北窗習習新涼入我看來蚊帳須懸薄薄羅。酒醉之人風易受少停感冒卻如何?夫人你可陪親母同在堂中伴保和。不必團團圍臥榻就是這贊煌***豈宜多?別炬紛紜都撤去只點著紗燈十二亮如何。夫人小姐齊聲說梁丞相步出華堂下玉坡。孫氏太君同坐下兩姨娘放心也覺展雙蛾。丫鬟僕婦排班站獻上了一道春茶浸碧波。景氏夫人呼擺膳方才是大家驚得已糊涂。堂中于是排家宴頃刻間美肴佳珍列綺羅。親母大人雙對面下坐著柔娘德姐兩姣娥。元郎請往書房去梁小姐不肯加餐伴保和。看著他微吸微呼通七竅;看著他半開半合動秋波。忽然榻上翻身轉欠伸吟口內含糊向里呼︰太後娘娘呀微臣領宴已沉醉就此相辭聖駕還。明日趨朝當叩謝望娘娘天恩恩準出宮間。保和榻上糊涂語倒驚得在坐諸人駭更歡。
啊唷好了好了明堂我兒保和賢婿蘇醒了麼?
梁相夫人笑滿腮太君孫氏大開懷。柔娘德姐都歡喜一個個撲近沉香臥榻來。梁氏素華心始放笑融融春尖捧住酈三台。換粉面貼香腮燕語鶯聲喚醒來。酈相床中神氣定慢慢地一雙俏眼已睜開。心大駭意渾呆如醉如痴坐起來。左顧右瞻驚欲絕思前想後好疑猜。看了看姣妻岳母圍床畔僕婦丫鬟繞榻排。按了按金襆烏紗前面叩貂嬋翠翅半邊歪。理了理朝袍紫袖都皆皺玉帶金魚褪下來。登了登綾襪寬松如解帶朝靴落地似無鞋。魂魄散胸兒呆按定前胸問起來。
啊唷岳母、母親大人、兩姨娘︰
我憶趨朝把假銷皇太後要將大士畫圖描。遂于內地清風閣寫了幅送子觀音石素綃。畫就已經呈御覽太後又要題詩句並酬勞。三杯酒賜珠簾外我竟是地轉天旋宇宙搖。
啊夫人你知道的︰
下官天**杯中平素之間量最弘。一飲百杯毫不醉賦詩射覆極從容。豈知病後精神減竟弄得甜酒三杯力已窮。頭暈眼花迷肺腑神昏體倦失儀容。寫不完七古絕句新詩律;出不得萬戶千門太後宮。龍意朝廷欲放我老娘娘留眠暫在水閣中。畫圖一章如何了?以後我怎樣回歸自院中?
啊岳母、母親這時甚麼時候了?
沉醉糊涂那樣腔不知道怎生得出內宮牆?母親岳母大家等因甚的盡皆著急與恓徨?酈相且驚還且問倒惹得大家歡笑滿華堂。
呀!你看他被人這般著忙還不知真個是醉里夢里也。
七言八語亂喧嘩一一從頭告說他。怎麼樣宿衛將軍來護送;怎麼樣寶輪車子送還家。怎麼樣大家震駭聞傳報;怎麼樣欽命醫官到相衙。直說到立效奇方吹半夏;直說道黃金為酬謝醫家。明堂听罷其中故只嚇得膽顫心驚恨轉加。
啊唷不好了!我怎麼醉得這般光景?
由著他們擺布來橫拖豎拽與扛抬。若非聖旨天恩重這時候醉死深宮未出來。
啊唷怪哉!我敢是吃了蒙*汗*藥也?
一邊驚 一邊言立起身來下榻前。兩腳方才登著地只覺得朝靴襪褪已俱寬。更面色變容顏進退伶仃步不前。心內驚疑仍坐下梁素華舉舉素手捧茶盞。
啊老爺請用一盞解渴清茶。
沉醉初醒口必干飲一盞鳳團細茗解余醒。光窗修竹新涼好就在這小榻沉重且一眠。年少三公微點接了茶擎杯不飲不開言。心忙亂意憂煎月復內孤疑有萬端。景氏夫人康太太看著他這般光景問連連︰
啊明堂你心里覺得怎麼?
敢是身中不甚宜因而默默少歡愉。茶解渴應已餓稀粥拿來可用些。傳諭廚司呈小菜緩緩地進些飲食最相宜。明堂相國聞听說勉強躬身案畔移。
岳母、母親都請用膳我也沒甚不安。
宮中醉倒致抬歸請自加餐恕不陪。今日受驚都為我用了膳放心安寢在慈幃。兩姨也請園廳去代我說晚省難來醉已頹。老父寬懷休記念倒不須親臨看我又回來。明堂言訖諸人應康太太手拍兒肩笑且推。
啊明堂我兒險些把你母親嚇死!本書轉載文學網bsp;我也真真受了驚這時候三魂七魄始安寧。多承親母殷勤意我實是晚膳難餐要歇身。就此告辭回內去明堂你自家保重在房門。
啊媳婦你也驚壞了。
方才哭得好傷心我也汪汪兩淚垂。今已平安無甚事可同著明堂寢息入房幃。太君言訖辭親母王柳姨娘後面隨。景氏夫人相送出梁素華口稱安置繞廊回。
啊母親也請回房罷。
方才驚嚇可康寧?婿已平安母放心。景氏夫人言正是我也要回房完歇片時辰。女兒與婿早眠罷有甚需時來叩門。小姐低聲稱曉得侍女們紗燈送去老夫人。這邊正欲回房內只看見康老封君促步臨。攜著元郎回進去問了聲明堂安否喜還驚。
啊唷好呀你已坐起來了?
方才醉得甚昏迷此刻公然坐起身。蘇醒轉來還好否?應該要進些飲食以充饑。老夫驚得神魂喪只道是醉死天生中了砒。豈亦此時身大健倒不料病來如箭去似飛。康公喜得哈哈笑小元郎跑近前來扯住衣。
啊唷唷哥哥你起來麼?
剛才是醉又貪眠睡得沉沉這等酣。我說哥哥辛苦了因而竟抬來抬去睡安然。兒郎言訖明堂笑緩緩地立起身來請父安。
爹爹受驚了請安置罷。
孩兒酒醉已全消只覺得話說心煩口舌焦。一盞清茶如甘露兒漸覺精神爽郎快心苗。爹爹請轉園廳去今日是又受驚惶又受勞。梁氏素華含著笑說了聲公公安枕勿心焦。太翁答應連稱好就扯著幼子元郎去路遙。梁氏夫人親送出早看見紅燭前邊影迢迢。素華回入華堂去就吩咐僕婦丫鬟撤了肴。
啊婦女們你等休要伺候都往兩廂用飯去罷。
我自親身攙老爺就回房內去安居。你等飯後烹茶進那些個酒宴樽壘倒不須。相國夫人吩咐下真個是一呼百喚應聲齊。眾人都出華堂去酈丞相立起身來把手攜。
夫人呀了不得也!
今日真真大禍殃看來是深宮一醉竟疏防。綾帶散襪虛裝靴內何無履一雙?與你快些房內去看一看其中緣故此中詳。明堂言訖先移步梁素華忙款金蓮走進房。玉手輕輕垂了幔扣金環遮遮掩掩閉上窗。避著那皎然明月來相照;更不消閃爍紅燭列滿房。轉入紗窗忙坐下酈丞相頓然背靠象牙床。夫人親動尖尖手月兌下來粉底朝靴襪一雙。但見那錦邊綾襪一拉開腳帶紛紛散下來。拉盡白綾觀仔細只剩下一雙睡鞋實奇哉。明堂相國親觀見只嚇得魄散魂飛駭更呆。好一似冷水滿頭澆脊骨;好一似寒冰千塊抱胸懷。愁脈脈桃花兩頰全消暈;恨重重柳葉雙眉慘不開。痴呆呆一體四肢如土木;渺茫茫三魂七魄赴泉台。真個是不生不死渾無二;真個是如醉如痴亂了懷。疊著腳錦襪烏靴都撇下;低著頭明眸秋水不能抬。恨一聲無言無語情逾急;嘆口氣含怒含愁意轉哀。頃刻間撩亂千端無可理;頃刻問纏縈萬緒力難排。心神一動傷心血櫻口中幾點鮮血噴出來。急叫夫人擎燭照梁小姐又驚又亂又痴呆。只見那白綾腳帶散床前上沾著滴滴鮮紅一口血。既失繡鞋驚已絕又觀紅跡更茫然。上前抱住明堂體小姐你且把心神安一安。
啊唷小姐呀你是怎麼樣了?
嘔吐非痰竟是紅你想必心神傷動血來攻。快些閉目寧心思抱定夫君不放松。收復精神安肺腑再究那紅鞋去跡與來蹤。素華急得芳心亂淚珠兒點滴都沾酈相胸。少年三公魂渺渺要開言一聲咳嗽又吐紅。
呀!夫人我方寸己亂毫無主張你把地下的物件收過一邊。
再把參湯取一卮待我將天君按定好支持。事情敗露休提起最要把心血精神來安息。梁氏夫人愁更急白羅巾子拭紅脂。
啊唷小姐你怎生是好?參湯溫熱在此快咽了下去。
一邊執燭照明堂一面相攬飲了湯。幾口濃參吞下去早覺得精神清爽不心慌。保和盤坐牙床上梁素華就把紛紛腳帶藏。然後過來陪著坐碧紗窗月光照影兩熒煌。風流相國盤雙足合著眼入定禪僧坐在床。心府沖融方才靜暗暗地前思復想細評章。
啊據我想來這件事好不奇怪!
我醉清風閣內眠記得是相陪只有兩宮官。難道他偷將鞋子藏何處?難道他月兌我朝靴有意觀?既已把繡履雙雙都月兌去;怎又將白綾疊疊繞依然?真奇事實怪端袖里機關倒被參。
呀正是!我早晨進朝的時節
九重天子頗相憐龍目頻頻帶笑看。面上帶些憂喜色似乎是幾番欲語又無言。恰逢凌瑞宮官去就道是太後娘娘懿旨宣。
俟到那時我也竭力堅辭原本欲薰沐後再描大士。
倔強宮官不肯依務必要召臨禁御急如飛。朝廷猶有相憐意微微把一語疏防點破余。是我愚痴無主見辜負了聖恩泄露此中機。
咳萬萬不該隨了內家進去。
走進宮中出外難分明投入網羅間。三杯御酒如蒙汗乃令我醉死渾如赴九泉。
呀正是!方才昭容等擎著畫絹出簾
我在簾前正欲辭昭容傳旨下丹墀。分明太後龍床坐反說是寢宮安居免拜辭。只此一端奇絕矣莫非那上宮太後有心思?
啊唷是呀!聞得數日前皇親府尹氏太夫人一早進宮
多應去與女相商為著孩兒忠孝王。一面請寬限暫停迎喜事一面請求恩容驗酈明堂。中宮听了王妃話必定求太後娘娘做主張。天子甚明仁且孝怎麼敢抗違慈命護明堂!故差凌瑞宮官出假說是畫圖觀音像一張。借此酬勞三杯酒就可以月兌靴驗看大排場。故而皇上頻流盼沒奈何放我隨宣入苑牆。憐恤初痊無限意諄諄聖諭誠疏防。恨于一霎昏迷了猜不到太後宮中兩夾幫。狂藥三杯吞下去只落得一朝沉行藏。
啊唷我好恨呀!
女扮男妝出故園三元及第即為宮。轉升兵部為司馬遂入槐廳掌相權。父子同朝難認識胞兄睹面怕相干。公公只當同僚論夫婿是敬奉思師似父嚴。文武門生千百個誰人不垂眉承睫敬相瞻。真個是九重聖旨恩逾格;真個是百群嚴趨禮絕攀。休說那強虜外聞應破膽;就是這平人常見盡開顏。漫言品望無倫比聖天子畏憚風威也想冠。一日誤于三盞酒好叫我開門雌伏不能堪。
啊唷罷了!罷了!業已如此不必講它。但是
中宮既驗將如何?輕輕放我出宮牆。怎麼不追求女扮男妝事?怎麼不究治從前已往詳?由著朝廷抬我出中宮竟絕無阻擋在昭陽?
呀這也奇了!
長華本是女將軍難道竟如此心和與氣平?知我是她親弟婦還肯教朝廷抬輦出宮門?無此理有深情大抵昭陽尚未聞。
啊是了!是了!
決定先得報翠華朝廷是天恩特放我回家。故差那權昌近侍隨飛馬。又著他宿衛將軍護寶車。如此小心和謹慎敢是怕芝田打劫我回家?
咳!這也辜負天恩了!
這般鄭重卻緣何?處處留情幫襯我。今日婦人形容露微臣也此身難報聖恩多。
啊唷!
女子閨裝惟獨見怎經得朝廷御覽大荒唐?風流天子情偏重又不知袖里玄機怎主張?
咳!所以命我明晨不必上朝靜候九重諭下。
可知聖意有深機禍福交關未可期。據我想來真不妙朝廷的私心定欲納為妃。
咳!陛下啊這事如何使得?
舊定姻緣不得諧怎麼肯貪生畏死入宮來?九重聖澤徒憐憫酈明堂一點孤貞豈敢衰?
啊唷如何是好?
今朝敗壞已甚然就有那天大神通展手難。易服欺君雖有罪毋庸議憐才天子必恩寬。持貞殉節違王命倒只怕一息余生保不全。事且這般無用說我惟有靜听聖旨若何言。
啊唷好生可恨!這總是芝田不好!
你是英雄大丈夫況且又封王拜相貴如何。怕甚麼姣妻賢妾房中少;怕甚麼舞女歌姬座上無。想甚麼孟氏丞相原聘婦;現放著劉家郡主美姣娥。及時行樂誠無礙學那些腐氣儒生卻為何?
咳!芝田呀!芝田呀!
雖然守義算多情轉覺得迂腐愚痴太可憎……終日逼生和逼死逼得我今朝務欲現原身。
啊唷真真可恨!我是你一個老師怎麼嫁得你來?
清如冰玉重如山怎與汝倚翠偎紅一枕歡?大約前緣無此分何可的幾番抵死與吾纏?
咳!況且我又非躲在閨中未嘗睹面的。
不時相晤與相知這一副眉目容顏也見之。有甚麼看不厭來觀不足?似這等千般欽慕萬般思。無非是虛懷受業為門下;無非是大禮巍然重老師。除此亦無拘謹處我也曾相攜笑語在當時。何須必欲成花燭望甚麼燕婉私情我不知。若然他日偕伉儷也教你玉紅春酒飲三卮。今朝如此椰揄我日後亦依樣葫蘆一報之!
咳!說是這等說還不知朝來是生是死。
明堂相國好憂傷悶坐無聲轉眼張。真個是蓋世聰明無計較;真個是通盤打算非周詳。就呼梁氏夫人睡吩咐那侍婢安眠免進房。是死是生明日定今日是不能向汝訴端詳。素華小姐心驚慮就伴著酈相明堂親東床。按下梁家丞相府且說那情痴守義小親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