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承歡姐姐睡了您別擔心」步出房門的第一句話我便是寬慰爹爹看他依然失魂落魄的模樣我就知道承歡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並不低。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爹還在喃喃低語著我並不清楚爹和承歡姐姐之間究竟有過怎樣的故事但是如今她的身邊有了晴嵐的相伴甚至願意和她同生共死而爹他至今還是孑然一身。
爹又同晴嵐交待了幾句才和我一起離開了張家。
「等等沈大人」說話的是匆忙走來的一直站在國字臉男子身後的兩人中的一個。
「如今這個稱呼似乎不合時宜了」爹淡淡一笑「還請把大人兩個字去了吧。」
「沈……」那人尷尬的張了張嘴「四爺有事想和您單獨說。」
爹稍稍點了點頭「雅兒你在這兒等我我去去就回。」
此時已近晌午無風無雨艷陽高照倒是個好天氣。
我看著爹一步步的走到四爺的身邊不卑不亢的站定兩人輕聲的交談著什麼爹時而皺眉時而點頭四爺神色始終未變。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爹走了回來「雅兒去見見四爺。」
「我?」我驚訝的瞪大了眼楮。
我猶豫著不肯抬腳爹給了我一個鼓勵的微笑「去吧。」
我緩慢移步心中還是忐忑不安我和他僅有數面之緣更是談不上有任何的交情爹為何要我去見他。
「雅兒見過四爺」我勉強擠出了一個笑臉。
「這些年沒見你都長這麼大了」四爺朝我靠近我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
「你見過我?」我對上他敏銳深沉的雙目輕聲問道。
「雅兒告訴我沈豫鯤對你好嗎?」他並沒有正面回答我反而是拋出了一個問題。
「他是我爹啊」我撇了他一眼搶白道。心里已是不悅我爹怎麼說也是他的長輩他怎可如此無禮。
四爺微怔「你爹告訴我你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我心頭跳動爹怎麼會把這麼重要的事告訴了他「沒錯」我昂起頭回道「他確實不是我的親生父親可是在我眼里也沒什麼兩樣。」
他不怒反笑道︰「雅兒你不想念自己的親人嗎?你爹對你再好畢竟只是你的養父。」
我凝神看向他想從他的眼中看出他說這番話的意圖只是他僅僅挑了下眉一絲微笑掠過他的唇邊。
「我的爹娘早已過世」我咬了咬嘴唇「我沒有親人了。」明知道不該向他過分坦白可是不知為何我對他就是有一種說不上來的親切感。
「傻丫頭」他模了模我的頭我被他的舉動驚住可還沒等我做出反應他的下一句話更是讓我呆立當場「我就是你的兄長。」
兄長我傻傻的重復著這兩個字他眼底的笑意彌漫開來「雅兒我不會騙你。」
我朝爹站立的方向望去遠遠的看到他沖我點了點頭可是我還是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嚇到了兄長這玩笑開的也未免太大了。
「你真是我哥哥?」我艱難的問道若他真是我的兄長那意味著什麼。
果然下一刻他的話立刻給了我明確的答案「對我是你的皇兄而你是我大清國的格格。」
難怪我第一眼見到他就有熟悉的親切感他本就是我的兄長這也是為何他渾身散著不怒自威的逼人氣勢因為他本就是九五之尊。
我忽然想到了什麼連忙彎腰屈膝行禮道︰「雅兒給皇上請安」他托住我的雙肩稍稍用力拉我起身「勿需多禮。」
「雅兒適才出口無狀請皇上見諒」我誠惶誠恐的說道雖然他是我的兄長但先他是個皇帝而我言語不敬確實沖撞了他。
「親兄妹何須說兩家話」他和顏悅色的說道︰「雅兒叫我皇兄或者」他頓了頓又繼續說道︰「或者皇帝哥哥就和承歡一樣好嗎?」
我反反復復在嘴里嚅喏著支吾著叫不出口他好脾氣的說道︰「雅兒不急慢慢來。」
我菀爾我的皇帝哥哥也自有其平易近人的一面除去了皇帝的光環他和如風哥哥也並沒有什麼不同。
「雅兒你願意隨我回宮嗎?」他帶著親昵的口吻問道。
回宮?這是我從來都沒有想過的問題。我茫然的看向他。
「在宮里你可以得到更好的照顧」他見我低頭不語悠然不迫的在我耳邊說道「你本就是我大清國的格格。」他重復道。
他真摯的看著我略帶著點期盼的目光我心里一動要不是回憶起娘親信中的話我險些答應了下來。
「皇上……」他皺了下眉頭我趕緊改口道︰「皇帝哥哥雅兒習慣了現在的生活怕是適應不了宮里的那些規矩」他打斷了我「規矩可以慢慢學。」
「爹對我很好雅兒舍不得他」我咬咬牙如是說道。
他一下子就沉默了我揣測著他的心理有些後悔方才直白的回絕良久的沉寂後他緩緩說道︰「你不願意我自不會勉強。」
我使勁絞著雙手偷偷抬眼瞧他見他神色並無異樣我才說道︰「謝謝皇帝哥哥其實雅兒也舍不得你只是你還有兄弟妻子兒女但爹他只有我。」
他朗朗的笑了將我鬢邊的散捋到耳後「辮子散了」我也不好意思的扯出一個大大的笑臉他伸手捏了捏我的臉蛋眼里滿是寵溺。
「傅大人您來了皇上在那邊呢。」
「嗯。」
不多遠處傳來了這樣的對話聲是六哥哥嗎?我驚喜的回頭他正朝這兒走來幾步的距離走的極其的緩慢。
我們的目光踫在了一起他避開雖是面帶笑容但笑容的背後有深沉的偽裝和勉強「傅恆你來得正好朕正準備回宮了。」皇帝慢條斯理的說了句。
六哥哥恭敬的回道︰「回皇上的話馬車已在村口備下。」
「好那這便走吧」皇帝轉向我語氣親切的說道︰「雅兒過些日子我再來瞧你。」
「恭送皇上」我微微福了福身眼角卻直往六哥哥看去他躲過了我的目光再沒有看我一眼就好像我們從來都不曾認識過而今晨我們漫步荒山共賞日出的情景只是我的一場虛無飄渺的夢境。
我郁郁寡歡的跟著爹回了家他像有滿月復的心事故也沒有察覺到我的異狀。一進門我便躲進了自己的屋子。
我一手托腮看著攤在桌上的書卷一手漫無目的的在紙上劃著圈腦子里還在想著剛才六哥哥近乎絕情的冰冷眼神。「小姐小姐」書被輕輕的抽走我才回過伸來。
「小姐您想什麼呢這麼入神?我都喚了你好幾遍了。」听蓮把書又塞到了我手中。
「我這不嘛你嚷什麼?」我掩飾道。
听蓮笑道︰「小姐有您這麼的嗎?」
「誰不是這樣的?」我沒好氣的說道。
听蓮听了差點沒笑岔氣「小姐您自個兒看看您手中的書。」
我這才現書是倒拿著的我楞是一個字都沒看進去。
「小姐您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生什麼事了?」听蓮托著下巴坐到我身邊好奇的問道。
「我沒事對了你方才叫我干嗎?」我用胳膊撞了撞好整以暇等著我解惑的听蓮。
「哦哦差點給忘了」她從袖中掏出了一封像是書信的東西「老高拿來的說是有個小男孩送來非要親自交到小姐手上等了很久沒見小姐回來才留下了書信先行離去。」
我接過了信見听蓮感興趣的直盯著信瞧便說道︰「沒你事了你先出去吧。」
她依依不舍的問道︰「小姐真沒我事了?」說完還伸了伸脖子。
我把她往門外推去「有事我再喚你。」
她這才失望的離開小丫頭我暗暗好笑什麼時候學的這般好管閑事了。
信封上沒有署名我想了想撕開了封口。信紙上散著陣陣清香好像還是蘭花的香味我先翻到信紙的最後依然沒有落款。信上僅寥寥數語像是一詩。
明珠可貫須為佩
日西春盡到來遲。
午夜鶼鶼夢早醒
時當只道是尋常。
宮中朝四夷坐法
濁水清波何異源。
淨業觀蓮碧煙寺
直為凝情恐人見。
短短的八句話看的我一頭霧水從詩中找不到任何的蛛絲馬跡也看不出送信人有什麼意圖。
我把信紙塞回了信封扔到了一邊也不知道是哪個無聊之徒開的玩笑。
見听蓮探了半個腦袋進來我好笑的說道︰「來幫我磨墨。」
「小姐是要臨帖嗎?」她興沖沖的翻出了上好的端硯才磨了一半就被匆忙尋來的老高打斷「听蓮外頭有人找你。」
她為難的看了看我「去吧我自己磨。」她感激的看了我一眼一陣風卷似的走出門去。
我輕舐墨汁落筆卻不知該寫些什麼恍惚間傅恆兩個字已經躍然紙上慌忙之下我用力的用手去擦可是平白的沾了滿手的墨汁那白紙黑字還存留在那里向我示威。
我狠狠的將寫有他名字的紙張撕了個粉碎眼不見為淨沒想到眼角又瞥到了那封之前听蓮拿進來的信心念一動再次打開細細讀來這詩沒有押韻對仗亦不工整顯然寫信之人想要表達的並不是字面上的意思。
我翻來覆去的將信看了好幾遍終于被我看出了點名堂這是一藏頭詩前四句取第一個字而後面四句取最後一字拼湊出來正是「明日午時法源寺見」我頓時心中小鹿兒亂撞我也不知該如何形容我現在的心情緊張驚喜激動興奮什麼都有。
我幾乎毫無疑問的就認定了這是六哥哥派人送來的書信他不是個善于表達的人所以選擇了這樣的方式原來在這條路上並不是我一廂情願。
陰霾的心境瞬時開朗起來如同雨後的彩虹絢麗倚霓。我重新攤開了潔白的畫紙一筆一劃的勾勒出六哥哥的輪廓剛毅的稜角劍眉星目嘴角微咧笑意盎然。
「雅兒你在里面嗎?」是如風哥哥的聲音我手忙腳亂的收起了桌上的畫紙才整理干淨他已經闖了進來。
「雅兒你在呢怎麼不出聲?」他雙手藏在身後挺直了身板眉開眼笑。
「哥你進人家的屋子都不敲門」我白了他一眼「身後藏了什麼?還不快拿出來。」
他笑嘻嘻的把手伸到我跟前呀竟然是只粉妝玉琢的白兔它兩只又尖又長的耳朵倒貼在頭上灰色的眼珠骨碌碌的轉著可愛極了。
如風一手倒提著小兔兒的耳朵一手拎著一只籠子我連忙伸手去搶「還不放手它快被你折磨死了……」
「哪能啊我可是救它于水深火熱中哦」如風得意的說道︰「要不是我及時買了它回來說不定已經成了哪個酒樓的野味了。」
「我不听我不听」我拼命捂住了耳朵太殘忍了。
「好了好了我不說就是」如風小心翼翼的把小兔子裝進了籠子里小白兔蹭的一下鑽了進去就著籠子里的青草三瓣嘴唇急促的嚅動著。
「它是餓壞了」我輕聲說道「以後就由我來照顧你了」我拉了拉垂在胸前的辮子「哥你說叫它什麼名字好呢?」
如風抓耳撓腮「就是一只小白兔還叫什麼名字?」
「對了你提醒我了」我鼓掌道「就叫它小白。」
如風順手刮了下我的鼻子「我看你啊就和它一樣傻傻的可愛。」
我瞪他他反而笑的更開心。
他眼中寫滿了柔情似水只是我心已許今生難以為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