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三月十四陰雨。
在江南現在已經是草長茸飛的三月暮春了這里卻依;日潮濕陰冷甚至可以像針尖一樣刺入人的血液和骨髓里。
尤其是雨雨更愁人。縱有天下第一把快刀也休想將那千千萬萬愁煞人的雨絲斬斷一根。
在這種天氣火爐、暖鍋、熱炕、火辣辣的燒刀子、熱呼呼的打鹵面每一樣東西都可以把人的腳鉤住鉤在屋里鉤在妻子的身邊。
天剛黑路上已少行人;
西城外一片混飩就好像一幅拙劣的水墨。
就在這一天有一個從外地來的陌生人死在城腳下是被人攔腰一刀斬斷的。
最奇怪的是這個人的上半身倒在城恨下的一個石碑前下半身卻遠在一丈外。
雨水沖去了血跡泥濘掩飾了腳印現在沒留下一點線索死者身上也沒有一樣可以讓人查出他身份來歷的東西。
殺人者無疑是此中能手殺得真干淨俐落。
就算有人能猜出他是誰也絕對不會說出一個字來。
這種凶案當然是永遠破不了的直到很久之後才有個人透露了一點線索。
這個人是混混無賴有時候包娼詐賭有時候偷雞模狗。凶案生時他正好在附近。
根據他的說法是︰
——「那天晚上我的運氣真背極了于什麼都不順家里還有個胖騷娘兒們等我帶酒回去祭她的五髒廟。」
——「那一陣听說西城外有一票盜墳賊在做買賣我就打上他們的主意了想去給他們來個黑吃黑。」
——「就在我壯著膽子往那邊趟的時候忽然看見一個人飛也似的跑過來跑著跑著這個人忽然從中間斷成了兩截上半身忽然倒了下去下面的兩條腿還在往前跑。」
——「這種事你們見過沒有你說邪門不邪門?」
後來他又補充了一點。
——「當時我雖然已經嚇呆了卻還是好像看見七八丈外有一個人影子撐著一把油紙傘像個鬼一樣站在那里就算是閻王老爺派出來的要命鬼樣子都沒有那麼怕人。」
後來呢?
——「沒有後來了差點連下面都沒有了我嚇得尿了一褲襠連滾帶爬的跑回去才知道一褲襠的尿都結成了冰連下面那玩意都差點凍成冰棍。」
所以這件凶案還是疑案凶手是誰?始終都沒有人知道。
如果有人知道他們是誰這件凶案就是件絕對可以轟動武林的大事了。
二
在刑部當了那麼多年差使紅差也不知已經接過多少次可是每到行刑日前夕姜斷弦還是會覺得特別焦躁。一定要等他試過刀之後心情才會穩定下來。
三月十四這一天也不例外。
冷雨季罪天色沉郁姜斷弦穿著雙有唐時古風的高齒木履撐著把油紙傘沿著城腳往前面走積雪已化為泥濘寒雨撲面就像是刀鋒。
在如此陰寒的暗夜中他還有什麼地方可去去于什麼?
其實他根本就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要去他只不過在找一個人而已。
這個人是誰?直到現在為止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如此嚴寒如此冷夜他從干燥溫暖的房子里冒雨出來竟然只不過是為了要找一個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是誰的人。
這種怪事大概也只有姜斷弦做得出而且每到行刑的前日都要同樣做一次數十年如一日從來都沒有改變過。
泥濘滿地木履又重姜斷弦行走時卻連一點聲音都沒有只有細雨打在油紙傘上沙沙的響听起來就好像江南的春雨打在荷葉上一樣。
可是這兩種情懷就差得多了。
姜斷弦的意興更蕭索仿佛也曾有一段殘夢斷落在江南。
就在這時候他看見前面的城垣上有一條人影用一種非常奇怪的姿勢飛躍了下來。
姜斷弦眼中立刻出了光。
他看得出這個人施展的是一種江湖中極少有人能練成的獨門輕功身法同時也想到這個人是準了。
這個人無疑就是近十年來最成功的獨行盜做案五十六次從未失手過的「五十六」。
「五十六」當然不是他的真名甚至也不是他的綽號。
江湖中人叫他「五十六」只不過因為他現在正好已經做了五十六件極轟動的案子而已正如他做案三十六次時別人就叫他「三十六」。
因為他每做案一次都會在現場留下一個數字就好像生怕別人忘記他做案的次數一樣。
他的計劃是「九十九」。
如果不是遇到姜斷弦他本來確實很有希望可以做到的。
三
「五十六」每次做案之前都要將自己徹底檢查一次把每一樣有可能追查出他真實身份的物件都完全徹底清除。
所以就算在最壞的情況下別人也沒法子查出他是誰了。
就好像大多數特別謹慎小心的人一樣他時時刻刻都在作最壞的打算。
因為在他不做案的時候他絕對是個非常受尊敬的人交往的都是些有體面的朋友而且家庭美滿幸福子女聰明孝順他的名譽更是毫無疵議的。
所以他絕不願意有任何人把「五十六」和這麼樣一位好人聯想到一起。
這一點他居然做到了。
直到他死後多年他的姓名和身份都依!日是個秘密。
江湖中從未有人能掘出「大盜五十六」的過去他的朋友們從未懷疑過他的品格他的孩子們永遠都保持著敬愛和懷念。
因為無論從哪方面說這位「五十六」先生都不能算是個太壞的人。
他並不怕別人看到他那種非常獨特的輕功身法因為從這一方面絕對無法追查出他的來歷。
更重要的是他對這種輕功總是會有一份無法解釋的偏愛。他無名無姓從不做炫耀自己的事只有這種輕功才能滿足他忍不住要在心底為自己保留一點點的虛榮感。
這種感覺就好像一個小姑娘穿起新衣裳把自己關在房里對鏡獨照一樣又希望別人能看見又希望不要被人看見就算明明知道別人看不見自己心里還是覺得很愉快。
這一次他的心情也一樣。
雨冷夜暗他從未想到他躍下城垣時下面已經有個人在等著他。
四
一個又高又瘦的人撐著把半舊的油紙傘鬼魂般站在風雨中除了風吹衣角外全身上下一動都不動甚至連呼吸都已完全停止。
「五十六」的呼吸也立刻停止盡量使自己下落的度降低在到達地面之前還有一段緩沖的余隙︰
他已經現這次遇到的是個極可怕的對手。
只有真正的高手才會這麼穩這麼靜不到必要時是絕不會動的。
——有時候不動比動更可怕。
這不是廢話。
也不可笑。
地上的泥濘雖深「五十六」如果提起一口氣還是很輕巧的站著。
但是現在他卻把兩只腳都埋入泥濘中他一落下就必須站得很穩。因為他落下來時精氣已將竭既不能攻也不能退。
他只有守站穩了守。
他看不見對方的臉姜斷弦卻在傘下盯著他瞳孔已收縮。
「我知道你不認得我我卻認得你。」姜斷弦說︰「現在你大概還不是五十七還是五十六。」
「大概是的。」五十六說。
他雖然已經感覺到對方的一身殺氣卻沒有一點驚慌恐懼的樣子。
他絕不是那種很容易就會被嚇住的人。
「第五十六件案子我還沒有做所以現在我身上連一個銅扳都沒有」他說︰「所以今天晚上我恐怕要讓你失望了。」
「你錯了。」姜斷弦淡淡的說︰「你從頭就錯了。」
「哦?」
「你既不該到這里來也不該露出你的輕功更不該讓我看見」姜斷弦說︰「尤其不該在今天晚上。」
「為什麼?」
「因為今天晚上我一定要找一個人來試我的刀。」姜斷弦說︰「現在我已經選中了你。」
「我們有仇?」
「沒有。」
「你為什麼會選中我?」
「因為你該死。」
姜斷弦慢慢的移開油紙傘露出了一雙刀鋒般青寒的眼︰「我一向只選該死的人來試我的刀彭先生的刀上只有惡人的血。」
「五十六」的瞳孔突然收縮又擴散「彭十三豆?」
「是的我就是。」
「可是彭十三豆殺人從不試刀。」五十六說︰「浪跡江湖殺人于窄路倉淬間也無法試刀。」
他盯著對方的手︰「殺人前能夠拿第三者來試刀的人通常都不在江湖。」
「不在江湖在哪里?」
「在刑部。」
五十六說︰「據說在刑部的總執事姜斷弦每次行刑的前夕城里都會多•一個暴死的孤魂。」
姜斷弦眼色更青仿佛已經變成了兩塊翡翠幾乎已接近透明。
五十六並沒有逃避他的目光心里反而覺得有一種殘酷的快意一種自我解月兌-
現在他已經知道姜斷弦就是彭十三豆了但是永遠都不會有人知道他的秘密。
就在這時候姜斷弦的刀已出鞘刀鋒上的寒光就好像他的眼楮一樣。
這時候他的刀仿佛已完全溶入他的身體血液魂魄中。
五
姜斷弦的刀精鋼百煉而且是用一種至今還沒有人能探測到其中秘訣的方法煉成的。
這把刀銳利堅硬的程度也許可以算是天下無雙可是當它的刀鋒橫斷人腰時那種感覺卻是異常溫柔的溫柔得就像是一只粗糙的手握住了一個幼女細女敕的**。
刀鋒入腰姜斷弦的瞳孔就擴散了他全身上下每一個部位也部在這一瞬間軟化松懈。
他的目的已達到。
六
木桶中的熱水是早就已經準備好的了水的溫度經常都保持在比人體高一點的溫度上。
在這種溫度的熱水中泡一刻鐘之後總會讓人黨得身心交泰容光煥。
這種木桶在扶桑叫作「風呂」是一種浴具也是那里大多數男人最大的享受甚至比清酒和藝妓更容易讓人上廂。
姜斷弦到東流去和江戶男兒作伴還不到三個月就已經上了痛了。
所以他才會特地把這麼樣一個木桶運回中原。
五十六的腰斷、腿奔、身倒、血濺、腿僕、人死妻斷弦都已不復記憶。
現在他已把人世間的萬事萬物全都忘懷了。
因為現在他已經把他自己完全侵入了風呂中水的溫度也能讓他非常滿意這種感覺就好像一個男人把自己置入他最心愛的女人體中一樣。
現在距離天亮還有一段時刻他希望自己還能睡一下那麼等到明天行刑後他還有精神去喝一盅茶吃一點酒從回回兒的羊肉床上弄一點帶著三分肥的羊肉來夾著火燒吃再來四兩燒刀子作早酒擋擋寒。
只可惜他沒有睡著。
「試刀」之後姜斷弦總是很快就會睡著的能睡的時間雖然不多可是能睡一個時辰總比不睡的好。
一一試刀之際生死一試刀之後就完全把自己放松了。
在這種情況下通常他只要一閉起眼楮立刻就會睡著的可是這一次他的眼楮剛閉起就張開因為他心里忽然有了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這種感覺就好像野獸的第六感一樣每當他的安全受到威脅**被入侵犯時他心里就會有這種感覺這一次也不例外。
等到他張開眼楮時她已經站在他面前了。穿一身雪白的衣裳無比的美麗中又帶著種令人毛骨驚然的神秘使得她看來又像是仙子又像是幽魂。
七
為了要讓自己能有一種與人世完全隔絕了的感覺姜斷弦把風呂裝在後院一個完全獨立的小屋里每次洗澡的時候他都會把門從里面拴上。
今天應該也不會例外。
可是現在屋子里明明有一個女人出現了就站在他用來放置衣物的小幾旁正在用一種又溫柔又冷酷的眼神打量著他。
水的溫度雖然和剛才全無差別姜斷弦身上本來已完全放松的肌肉卻繃緊了。
他是完全**著的。
她雖然看不見可是他自己知道。
完全**著面對一個美麗而高做的陌生女人姜斷弦心里忽然有一種說不出的屈辱和自卑這個女人那雙貓一般的銳眼仿佛已穿透本誦看到了他身上最丑陋的部份甚至連他的傷疤和胎記都看得清清楚楚。
這種感覺令他憤怒無比只不過他畢竟還是沉得住氣的。所以他只是冷冷的回望著她既沒有動也沒有開口。
他一定先要把她的來意弄清楚然後才能決定自己應該怎麼做。
這個女人當然不會是特地來看他洗澡的他當然不能就這樣赤條條的從浴桶里跳出來殺人。
——好像很少有人能在自己完全**時揮刀殺人。
幽靈般的女人眼中忽然露出了一種夢一般的笑意然後才用一種非常優雅的聲音對姜斷弦說︰「姜先生在風雨中試刀之後能回來洗個熱水澡實在是件享受。」她說︰「我實在不該來打擾你的。」
姜斷弦冷憐的看著她等著她說下去。
「可是我要來找你再也沒有比現在這種時候更好的了。」她說︰「因為現在一定是你心最軟的時候。」
姜斷弦不能不承認這個女人的觀察敏銳想法正確無論準在殺人後**luo的坐在澡盆里時心腸都會變得比較軟弱的。
「我在你心最軟的時候來當然是因為我有事要求你。」
姜斷弦終于開口︰「什麼事?」
「今天已經是十五我知道你今天午時要去殺一個人。」她說︰「我求你不要去殺他。」
「你也知道我要殺的是誰?」
「我知道。」
「他是你的親人?」
「不是親人是仇人。」
「既然是仇人勸什麼反而要救他?」
穿白衣的女人那雙有時看來如夢有時看來如貓的眼楮里忽然充滿了一根根可怕的血絲每一根都是用無數量的怨毒和仇恨煉出來的每一很都深深的埋入了她的骨髓和靈魂。
「我要救他只不過因為我不想讓他死得這麼早。」
姜斷弦從未想到一個人心中的怨毒竟會有如此之深直到他看到她的眼楮。
看到了這雙眼楮之後有很多事姜斷弦在忽然間就全部明白了。
「你就是因夢夫人?」
「是的我就是。」
「你知道我要殺的是丁寧?」
「是的」因夢冷笑︰「韋好客和慕容秋水只不過是兩條豬而已憑他們也想騙過我?」她的聲音里也充滿怨毒︰「我會要他們後悔的我會要他們把他們自己說出來的話跟他們的舌頭和那樣東西一起吞回他們的肚子里去。」
一個如此美麗高雅的女人居然會說出這種話來無論誰听見都會大吃一驚。
姜斷弦盯著她看了很久才能恢復平靜。
「你要知道我只不過是個劊子手面已只不過是一件殺人的工具別人要我殺人我非殺不可。」
「我知道。」
「你既然知道就應該明白我根本就不能替你做什麼事。」
「我求你為我做的當然是你一定可以做得到的事。」
「我能力你做什麼?」
因夢的眼波和聲音都已恢復柔美。
「姜先生我听人說起過你的刀法刀在你手里就好像變成了活的而且有眼楮有感覺所以如果你要用它去削斷別人兩恨睫毛它絕不會削斷三很也不會只斷一恨。」
她又說︰「如果你要用它殺人那個人當然必死無疑換句話說如果你還要留下他的一條命那個人當然是死不了的。」
姜斷弦的回答如刀截鐵釘︰「人到法場哪里還有命。」
「我也知道一個人到了法場之後就無命可留了。」因夢說︰「我只要你留下他的一口氣別的事都不用你管。」
「一口氣?」
「只要他還有一口氣在我就能讓他活下去。」因夢的聲音更溫柔︰「我當然也知道這口氣的代價一定是非常高的。」
她柔柔的看著姜斷弦︰「可是我一定能夠付得出來而且一定會付給你。」
姜斷弦忽然笑了。
「我相信你你隨時都可以拿得出一筆很可觀的錢財來你自己也可以隨時月兌光衣服跳進我的澡盆。」他說︰「像你這樣的女人有誰能拒絕?」
他自己回答了這個不能算是問題的問題。
「我能。」姜斷弦說︰「就算天下的男人都不能拒絕你我也是例外。」
因夢也笑了笑得極媚。
「你真的能拒絕我我不信。」她說︰「以你的刀法以你身手也許你真的會把錢財看作糞土可是我呢?」
她實在是個非常美的女人不但美得讓人心動而且美得離奇。
因為她的美就像是鑽石一樣是可以分割成很多面的。
在某一方面來說她是個非常脆弱的女人美得那麼縴細就好像是一件精美的瓷器一樣連踫都不能踫一踫就碎了。
她的手她的腳她的足踝她的柔頸都會讓人有這種感覺。
在另一方面她又是個非常理智的雖然美但卻有智慧有原則而且堅強果斷一下決心就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改變。
從她那雙清澈明亮的眼楮從她嘴的輪廓都可以看得出來。
可是她的眼楮的變化又那麼多那麼快!讓人根本就無從捉模。
等到她完全**時她就又變成了另外一個完全不同的女人。
一個充滿了野性和**的女人全身上下每∼分、每一寸都仿佛在燃燒著地獄中的火焰隨時隨刻都可以把男人活活燒死。
她的腿她的腰她身體的彈性她堅挺飽滿的胸膛都可以證明這一點。
現在她已經把這一點證明給姜斷弦看了。
看到她**的嗣體連姜斷弦都已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在加快。
一年四季從不同斷的冷水浴山野間的新鮮空氣快馬奔馳時的跳躍靜坐時的內視調息使得她全身上下每一寸皮膚和肌肉都充滿了彈性和活力。
在她那縴柔而苗條的外貌下藏著的是一座隨時可以讓人毀滅的火山。
姜斷弦嘆息。
「看到你之後我才明白尤物是什麼意思了。」他忍不住要告訴她︰「你就是個天生的尤物跟你比起來別的女人都像是育不良的小孩。」
因夢嫣然。「那麼現在你是不是已經想要我跳進你的澡盆里?」
「不想。」
「你還是不想?」
「我沒法子。」姜斷弦說︰「我是個天閹」
這是男人的丑事大多數男人死也不會說出來的姜斷弦卻說得很輕松愉快。
他甚至解釋︰「天閹的意思就是說這個男人一生下來就是個太監。」
因夢的眼又變了嘆息的聲音卻很溫柔。
「姜先生你真可憐現在我才知道你是多麼可憐的人。」她嘆息著說︰「像你這麼可憐的人真不如死了算了」
姜斷弦也嘆了口氣︰「只可惜我總是死不掉。」
八
無論是姜斷弦也好是彭十二豆也好都是個隨時都會死掉的人這個世界上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他的腦袋。
可是直到現在他的腦袋居然還在。
一個隨時都可能會死掉的人居然還沒死總不會沒有理由的。
姜斷弦躺在浴桶里的姿勢好像比剛才還要舒服了桶里的水也好像比剛才更熱。
「每天早上我一醒過來就會想今天會不會有人來殺我?如果有人來殺我會是什麼人?會用什麼法子?他殺人的手法是不是用種特別的方式?」
「今天早上你也想過?」因夢問。
「每天我都一定要去想而且要把每個細節都想得根詳細透徹。」姜斷弦說︰「我時常都在想如果有人想趁我在洗澡的時候來殺我會用什麼法子?」
他說︰「在水里下毒就是種很好的法子趁我不在的時候先在水里下毒等我一進木桶毒性就由我的毛孔中滲入不知不覺間就要了我的命。」他間因夢︰「稱說這法子好不好?」
「不好。」
「不好?哪一點不好?」
「你是姜斷弦不是笨蛋如果你在每次洗澡之前沒有先檢查一下水里是否有毒現在你恐怕早已爛死在澡盆里。」
因夢嘆了口氣︰「其實我也早就想過像這一類的法子對你根本就沒有用。」
姜斷弦立刻間她︰「你認為要什麼樣的法子才有用?」
因夢笑了笑就算是回答。
姜斷弦也沒有希望她會回答很快就接著說︰「如果有一個非常有魅力的女人站在我面前月兌光衣服吸引住我的注意又在我身後埋伏了兩、三位一流的殺手用最犀利的武器刺殺。」他說︰「這時候我赤身露體手無寸鐵眼楮里看著的又是個活色生香連太監都忍不住要多看兩眼的美人。」
姜斷弦盯著因夢的眼。
「在這種情況下我怎麼能擋住他們致命的一擊。」他又間因夢︰「你說這法子對我有沒有用?」
「有用當然有用。」因夢淡淡的說︰「只不過我也不會用。」
「為什麼?」
「因為這里的地方不對。」
這個窄小木屋只有一扇小門四面都沒有窗子除了這個很大風呂之外剩下的空間很有限既不可能被人襲入也不可能有人埋伏。
因夢說︰「我不用這種法子因為它根本就行不通。」
姜斷弦嘆了口氣︰「那麼我也想不通了你用的究竟是什麼法子?」
因夢沒有回答也不必回答了。
回答姜斷弦這個問題的是「卜」的一聲響已經有六柄長矛穿牆而入。
從左面的牆外刺入三柄從右面的牆外刺入三柄六柄長矛刺穿木壁只出「卜」的一聲響可見他們是在同一剎那間刺進來的。
幾乎也就在這同一剎那間又是緊接著的「卜、卜」兩聲響。
這種情況就不難想象得到了。中把身于凌空從左向右一轉右手的刀已從上到下切入了左邊的木壁切入了長矛刺穿木壁處。
刀鋒劃過木壁木屋外立刻響起三聲慘呼三聲宛如一聲。
姜斷弦側身懸劍以右腳蹬左壁橫飛向右長刀切入右壁長矛刺入處。
刀鋒劃過屋外的慘呼聲立刻就和剛才的慘呼聲混合成一聲了。
他的刀快慘呼聲長所以六聲才會混為一聲慘呼未絕水簾己落他的人也已坐回本桶。
木桶中仍有水。
長矛雖然將這個木桶刺穿六個洞可是長矛的桿仍然嵌在洞里就好像六個塞子一樣塞住了木桶上的六個洞不許水往外流。
因夢也好像被塞子塞住了呼吸和血液都已經被塞子塞住了人也動不得。
姜斷弦的樣子看起來又好像很舒服了。
這個仿造「風呂」的格式做成的木桶體積非常大容量也極大。雖然濺出了一些水也露出了一些水桶中的水還是夠滿的也夠熱。
姜斷弦眯著眼仿佛又將睡著。
他知道他這次再睜開眼楮來的時候絕不會再看見有人站在他面前了。
池只听見因夢說︰「我知道江湖中以前有個非常有名的名女人連洗澡的時候都帶著武器。」
——從左牆刺入的長矛由木桶的左邊刺進去從右牆刺入的長矛從木桶的右邊刺進去第一聲「卜六柄長矛已分別從左右兩邊將木桶對穿坐在木桶里洗澡的人哪里還有命?
第二聲「卜」當然就是長矛刺入這個人身體時所出來的了。
情況本來應該是這樣子的姜斷弦本來應該已經在這一剎那間被刺殺在木桶里。
可是情況卻又偏偏不是這樣子的。
長矛從牆外刺入將要刺穿木桶時姜斷弦的刀已在乎。
他反手抽刀。
刀鋒向外在木桶中以一種非常奇怪的姿態旋身一轉。
水花飛濺矛頭俱斷斷落在水中。
第二聲「卜」就是他揮刀斬斷矛頭時出來的聲音一刀削斷六柄長矛居然也只有「卜」的一聲響。
好快的一刀。
水花飛濺姜斷弦的人也從木桶中躍起在珠簾般的水花
姜斷弦又听見自己說︰「我知道她她的名字叫作風四娘……」
「听說她是蕭十一郎的情婦。」因夢故意用一種酸酸的聲音問︰「你呢?你跟她有什麼關系?」
「我怎麼會跟她有關系?」
「因為你也跟她一樣連洗澡的時候都帶著你的刀。」
姜斷弦並沒有要殺因夢的意思事實上他已經開始有點喜歡這個女人了。
痴心的女人不但通常都能讓男人尊敬所以這次事件就此結束只不過留下了六柄被砍斷的長矛和十二只斷落在木屋外緊握著長矛的柄被姜斷弦一刀砍斷的手。
九
這時候其實已經是三月十五的凌晨了。距離丁寧的死已經非常接近。
這時候伴伴也仍在與鬼為伴。
所有的事看起來都不會有任何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