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許,他鎮靜下來。
他怕讓伙計們听見看到這場面,就從床洞里鑽出來,撿起被子悄悄蓋到這女人身上。
並哀求說︰
「求求你,別鬧了,叫伙計們听見多丟人,我又沒打著你,別豬鼻子上插蔥——裝相。」
嬌嬌听了像火上澆油,立馬鬧的更凶了,大聲說︰
「你怕丟人我不怕,我就是叫別人知道你愛打老婆,拿著老婆不當人看。」
「你仗著家里富,找媳婦容易,想把我也打跑,再找個大閨女。」
嬌嬌邊哭邊嚷,接著又罵︰
「你狗眼看人低。」
「告訴你姓趙的,我肖嬌嬌不怕你。」
「你想干什麼?想治服我,沒門!」
「向對待你前妻那樣,讓我怕你、根本辦不到。」
「你查過我們肖家的家譜嗎?」
「了解姓肖的性格嗎?」
「快把你那一套收起來,不然你會惹火燒身的。」
嬌嬌鼻涕一把淚一把,像受了多大冤屈。
她抓起被子擦下臉,又說︰
「你認為我是拿家勢來嚇唬你,這算我沒本事。」
「告訴你、姓趙的,我沒本事也不敢進你這個門。」
「誰不知你打老婆有名。」
「我敢站著走進來,就不怕躺著抬出去。」
「你愛打老婆,今天你就打打試試。」
「我肖嬌嬌如果怕了你就不是肖家生的閨女。」
「今天我和你豁上這條命,看那個小子說熊話。」
「我給你張揚的十里八里都知道,你趙有福是個下作人,促狹鬼,是個死熊。」
「你休了我看誰還敢嫁給你,看誰還上當受騙來你家挨打受罵。」
「我讓你打一輩子光棍,讓你家斷子絕孫。」
說完了又大哭起來。
她哭哭說說,說說哭哭,絮絮叨叨,沒完沒了。
趙有福被嬌嬌搞的焦頭爛額,哀聲嘆氣,只是坐在椅子上抽悶煙。
听到那些不中听的話,氣的咬牙切齒直跺腳。
這個女人不善,不是個省油的燈。
她秉性好強,聰明潑辣,長相又好,還識文解字,從小就受爹媽的寵愛。
她上有一哥,在縣衙當差,與縣太爺混的不錯。
下有一弟,在家務農。
父親是位私塾先生,能寫會說。
母親漂亮能干包攬全部家務。
嬌嬌東不管西不問,青吃坐穿當著大家閨秀。
自從娶了嫂子和弟媳,她媽更寵她慣她,生怕兒媳們給她白眼看。
她在家中為所欲為,老人寵,哥弟們慣,養成了好吃懶作唯我獨尊的壞習慣。
已給她提過三次媒,她都不同意。
不是嫌人家窮,就是說人長的丑,橫豎不想離開這個舒服的家。
嫂嫂、弟媳都勸她,但她執意不听。
還說她們是想攆她走,她讓她媽罵大街。
從此誰也不敢說提媒的事,一直拖到二十六歲了,成了老姑娘。
這一次,趙有福的媒人來到她家中,對她細說了有福的家庭情況,婚姻經過。
當然是媒人只說好不說孬,該隱瞞的都沒說。
她經過再三捉模,才勉強點頭同意了這門婚事。
她一圖有福家中富有,財大氣粗、進門不愁吃穿。
二圖公婆都已死了,進門可當家作主、不受長輩們的氣。
三圖有福是個讀書人,在嫂嫂、弟媳面前體面,不會瞧不起她。
盡管比她大十歲她也不在乎,她想︰
自己年齡大了,總比給人家當小做妾好看,當填房不是丟人事。
她也听到些風言風語,說趙有福愛打老婆,但誰也沒見過。
仗著個人的天資和娘家的勢力,她也不怕。
真打,我就請娘家人去爭氣,我們家勢力大,還怕他趙有福不成。
況且媒人把這些臭名都推到他媽身上,既然他娘已死,日後就會好起來。
常言道,一個巴掌拍不響,小兩口吵鬧、常有的事。
只要有一個人忍一忍就鬧不起來。
她經過全面分析、權衡後才嫁給了趙有福。
嬌嬌自從進ru趙家這個門里,起初倒也平安無事。
兩人你敬我愛,雖然有時也吵上幾句,都是為些皮毛小事。
有福也知趣,每次都讓著她。
時間長了,趙有福就煩了,心想︰
這是個啥女人,凡事只興她,叫我這個大男人活的多窩囊,不高興時也就罵她幾句。
這時嬌嬌就感覺受了很大委屈,就蓋上被子睡大覺,不吃不喝不理睬趙有福,開始慪他。
世上哪有兩口子不吵鬧的,整天生活在一塊難免筷子踫著碗,要相互理解、相互包容才行。
俗話說的好,夫妻沒有隔夜仇。
兩口子打仗不用勸,夜里插上‘金剛鑽’明天就會自然好了。
自從肖嬌嬌進了趙家門,趙有福從來還沒有像今夜這樣動過手,這種場面還是第一次。
嬌嬌一看有福舊病想復發——要打老婆,馬上想︰
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
習慣成自然,我不能給他慣壞了脾氣,必須先治住他。
于是就使出了女人的高招。
一哭二鬧三上吊,歇斯底里大發作。
三招才用了兩招,就把有福治服了。
她在被子里暗喜︰
這小子也不過如此,你凶我比你更凶,鬼怕惡人就是這個理。
她怕有福識破,今後再使不頂用,于是橫下一條心。
一不作二不休,扳倒葫蘆灑了油。
我和他鬧個天翻地覆,讓他永遠記住我不好惹,這次一定要治服他。
主意拿定,蒙上被子又大哭大罵起來。
「趙有福你這個王八羔子,今天你不打死我你就不算人揍的,……」
「趙有福你這個小舅子、私孩子,……」
嬌嬌一邊罵一邊踹被子、撕被子。
不大一會工夫,好端端的一床被子被撕的變成布條,棉絮。
他還嫌鬧的不夠,又扯起床單子,撕成兩塊,然後用破被子一蓋,嗚嗚咽咽哭起來。
咚、咚、咚,床上又發出一陣砸床聲。
趙有福看看床上這塊料,恨的咬緊了牙關狠不得一下把她砸死。
他確實氣壞了,他不是嫌她罵他、也不是嫌她用枕頭砸。
這些他不在乎,他認為傷不著他的元氣。
他只恨她說的那些讓他丟人的話,什麼死熊了、下作了、促狹了,這是多難听的話。
特別是愛打老婆這一句,他听了比用刀子戮他的心窩還難受。
因為他還想再娶一個小媳婦。
如果這話傳出去,誰家的大閨女還敢再嫁給他。
他是個愛面子的人,虛榮心強,他怕日後在人面前身子站不直。
趙有福越想越憤怒,他想休了她。
他朝床上看看這個刺兒頭,站起身找個笤帚疙瘩,就想狠打她一頓解解恨,出口惡氣。
他悄悄走到床前,掄起胳膊就要打。
「我那親爹娘呀,」嬌嬌突然在被窩里說。
「讓哥哥快來看看我吧,他妹妹快叫人打死了。」
「再不快來就見不著活人了,準備給你閨女發喪吧。」
說著又用腳後跟砸起床面來。
趙有福听了又生氣又好笑,趕忙又把胳膊落下。
他想︰
這真是個無賴、真是個難纏,這樣的人誰還敢惹。
無中生有,栽髒陷害啥事都敢做。
我好鞋不踏臭狗屎,還是躲的遠點好。
真要打了她,她叫了娘家人來爭氣,我可怎麼辦?
那些舅子還不把我揍扁了。
罷了罷了,我惹不起躲得起。
他被嬌嬌嚇住了,忍氣吞聲的又回到椅子上。
趙有福坐在椅子上,一鍋接一鍋的抽煙。
煙雲飄滿了屋內,嗆的他流眼淚。
對這個臭娘們我可怎麼辦?
他一時拿不定主意。
他抽完一袋又裝滿一鍋,抽著煙他考慮,︰
前妻家庭沒勢力,她不敢和我大鬧,休她容易。
只要買通了縣老爺,不用費多大事就辦成了。
想休這塊料不容易,丈人是先生,會寫壯子。
大舅子在縣衙當差,和縣太爺有交情,想整她休她很困難。
弄不好她反咬一口還要吃官司。
弄巧成拙的事咱不辦,他又犯愁了。
「哎——,」他嘆了聲氣。
「我這是娶了個啥玩藝,打又打不得、休又休不得。」
他自言自語地小聲說。
趙有福又愁又生氣,當、當、當、氣的用力把煙灰磕到灰盆里。
然後又把煙鍋插進荷包里,剜鑽剜鑽裝滿一鍋,用火鐮打著火紙摁到煙鍋里,巴達巴達又抽起來。
「媽呀、爹呀,還不來看看你閨女啥樣了,再不來就見不著了,……」
嬌嬌又開腔了。
有福抬頭看看床上,氣的雙眉深鎖。
他想︰
這塊臭肉真會搗,真是個滾刀肉、惹不起。
打也打不得、罵也罵不得,真難對付。
看來她是吃軟不吃硬的那種人。
對付這種人只能用軟辦法,——那就是哄了。
想好後,他把煙灰磕到灰盆里,躊躇著慢慢走到床前。
輕聲說︰
「天快亮了,求求你別再哭鬧了,一切都是俺不對,都賴俺行唄。」
極力向她賠不是,努力哄她、勸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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