蠟燭燃燒了一大半,火苗忽高忽低的躥著。
嬌嬌看看火苗,又看看富貴,突然想起了剛才說的話,沖著富貴說︰
「別裝沒事人,該說的你還沒說呢。」
「說啥?」富貴裝糊涂。
「說啥!這一剎你就忘了?說說你爹、你娘的事呀。」
富貴搖搖頭還是不想說。
「快說吧,再不說伙計要送飯來了,」嬌嬌又催他。
送飯來了正好,富貴暗想。
他不由得扭頭朝外看看,果然遠處有一個黑影走過來。
富貴像見了大救星,拍著手高興地說︰
「飯來了!吃飯吧。」
他話音剛落、伙計果然端著飯走進來。
……,兩人說笑著開始吃飯。
吃過晚飯,富貴有了精神。
嬌嬌看看蠟燭快燒完了,對他說︰
「快去告訴伙計拿支蠟來,再弄壺好茶來,咱們喝喝。」
富貴听後應聲而去。
過了一會兒,富貴端著茶,手里拿著蠟,回到客房里。
他把蠟燭換好後,兩人開始喝茶。
喝了一杯後,嬌嬌又催富貴︰
「快說,再不說我就悶死了。」
富貴听後無可奈何地說︰
「看來我是不說不行了,我爹小的時候,」富貴開始說︰
「俺家里很窮,一年的收成只夠吃半年的。」
「為了活命我爺爺把俺爹送到一個大財主家干活,因為他年齡小,只管飯不給工錢。」
「俺爹長到十八歲時,身子骨就很結實了,人也出落得好看了。」
「家務活、莊稼活,樣樣拿得起放得下。」
「他常年和喂牲口的住在一塊,自然也學會了攆車和喂牲口。」
「東家和伙計們都說他人長的俊,還聰明能干,很討人喜歡。」
「這家財主不次于你家,也種著百十畝地,雇著兩三個長年干活的。」
「東家快五十的人了,他有兩房媳婦,原配大老婆比他大三歲。」
「是個富人家的閨女,好吃懶做,事還挺多,說話不讓人,是個潑婦性子。」
「小老婆剛二十出頭,是一個窮人家的閨女。」
「她是因為家中借了東家一筆債,無力償還,為了抵債,她爹把她送給東家當了小老婆。」
「從此兩個女人生活在一塊。」
「小老婆因為家里窮,都看不起她,場里、地里、家里的活都讓她干。」
「其實她成了雇的一個長工,一不听話大老婆就打罵她。」
「東家也混蛋、只向著大老婆。」
「哎——,」富貴同情地嘆口氣,繼續說︰
「人窮到哪里都受欺負。」
「同樣的事只興人家做,同樣的話只興人家說。」
「窮人富人就有天地之別。」
「哎——,」富貴又長嘆一聲。
「這是命、生來定,」嬌嬌笑笑說。
「東家很少和她**,」富貴接著說。
「只有在大老婆和他吵鬧時、為了躲事才到她屋里住一宿。」
「平時根本不理睬她。」
「你想想、一個女人有苦沒處說,有冤無處訴,她心里能好受嗎?」
「不好受也得受,誰讓她這麼听話、不反抗,」嬌嬌听後說。
「別打岔,你听我說。」
富貴制止她。
他看看嬌嬌那漂亮的臉,故意又說︰
「還有,一個少婦她嘗過了那玩意,長期得不著她能不想那種事嗎?」
「那種事?我不懂、你快說你爹吧,」嬌嬌把話岔開。
「那時俺爹年齡和他小老婆年齡相仿,都是二十多歲,」富貴接著說。
「兩人經常在一塊干活,干活必然有機會說話,她倆你一言我一語,說說笑笑,說話很投緣。」
「她干啥活都願意和俺爹在一塊,兩人己經有了感情。」
「日久生情嗎,」嬌嬌突然說。
「你說的很對,」富貴接著說。
「她有時單獨干活也故意叫上俺爹當幫手,日子長了她就喜歡上俺爹了。」
「俺爹也看著她哪里都順眼,一有空閑倆人就湊到一塊說話解悶。」
「她有好吃的東西,雞呀、魚呀、肉呀、瓜、果、梨、棗都偷著省下一份留給俺爹吃。」
「倆人的心越來越近了,一天不見,不是他想她,就是她想他。」
「在過麥的一個晚上,俺爹正在場里看麥子,這個女人悄悄來到場里找到俺爹。」
「她羞答答地說,‘你喜歡我嗎?’」
「俺爹听後先是一怔,他沒馬上回答。」
「這女人看看俺爹嘆著氣說,‘我真瞎眼了、看錯了人’,說完轉身就想走開。」
「俺爹情不自禁地扯住她說,‘你難道還沒有看透我的心嗎?」
「你是東家的二太太,我哪敢說出口。’」
「女人听了生氣地說,‘什麼太太不太太的?」
「我在那老東西眼里還不如他家的一條狗,他根本不把我當人看。」
「大事小事都依著他大老婆,向著她。」
「我一看到他就生氣,就惡心他。」
「在他眼里、我只是一個扛活的,我在他家里過夠了。」
「你若是真喜歡我咱就逃走,那里黃土不埋人,那里干活都能掙飯吃。’」
「話說到這份上了,俺爹全明白了,他壯壯膽說。」
「‘我早就喜歡你了,只是不敢高攀。」
「今天你把話挑明了,我也實話告訴你,咱現在不能逃啊,這事要慢慢來。」
「我一定想法把你帶走,你先在這里受些委曲,等我攢夠盤纏錢我們就逃走。’」
「女人听了受了感動,心里一酸,一下撲到俺爹懷里。」
「打這一後,兩人一見面就嘀咕逃走的事,沒過幾個月這個女人就懷孕了。」
「你爹辦了人家!給人家弄大了肚子,」嬌嬌大笑著說。
「你別打岔,」富貴制止她,然後接著說︰
「東家和他老婆都沒發現、都沒懷疑,這老東西還認為是他的種呢。」
「等生了孩子東家一掐算懷孕的時間就起了疑心。」
「孩子長到十來個月時,模樣一點不像他,東家就把這心事告訴了他大老婆。」
「女人心細,對這種事也有經驗,她開始處處察言觀色,對照長像,最後斷定孩子不是他男人的。」
「這究竟是誰的種呢?」
「最終大老婆斷定是俺爹的。」
「大老婆抓住了這個女人的把柄,就挑唆他男人說。」
「‘你那個小娘們給你戴了綠帽子,還給你生了個私孩子,你還不趕快休了她,還想養在家里諞亮有兒嗎?’」
「‘你這是放屁!’東家听後生氣的罵她。」
「‘休她還不容易嗎?這樣做會使家丑張揚得更讓人知道了,日後我怎麼立于人前?」
「你真是頭發長長見短,遇事就莽撞。」
「東家這一說,大老婆不吭聲了。」
「稍停東家說,我要神不知鬼不覺地把這樁家丑處理好。」
「你有啥高招?快說說,」大老婆好奇地又問他。」
「我要用信石暗暗地把他們毒死,」他咬牙切齒地說。
「只有這樣做才不會聲張出去,才不會丟人。」
「信石就是砒霜,大老婆明白,听了很佩服地說「你真狠毒,真行啊。」
「你女人懂啥,這叫無毒不丈夫,我不能讓這個臭娘們敗壞了俺家的門風,給祖宗丟臉。」
兒、 兒、 兒,正說著棗紅馬叫起來,富貴停住話,說︰
「馬吃沒了草、在要草料,我要到牲口棚去、回來再說給你听。」
說著、站起來走出屋子。
富貴走後,嬌嬌呆呆地望著燭光,不知在想什麼。
門口刮進小風,燭火被吹得一晃一擺的,她站起身走到門口把門關好。
她覺有點喝,就提壺倒杯茶,又用手一模不太燙,端起杯子喝下去。
然後坐到椅子上,盤起右腿,又用左手捋捋頭發。
閑著沒事開始心算今天花了幾個錢。
過河、中午飯、晚上,他一樣樣地回憶著,把大數加起來還不到三兩銀子。
花得不多、她滿意地笑笑。
正估算著,門吱一聲開了,富貴走進來。
「再說你爹吧,」富貴剛坐下嬌嬌就風趣地說。
「我口渴,喝杯茶再說。」
嬌嬌馬上提起壺給他斟滿一杯。
富貴受寵若驚,馬上作揖感謝。
「別客氣,」嬌嬌微笑著說。
「喝杯茶水接著說。」
富貴喝完茶水,然後開始說︰
「這老家伙太毒了,他想用砒霜毒死他們。」
「哎喲!」嬌嬌听了嚇得驚叫一聲。
「你別害怕,听我說,」富貴安慰她。
「這個女人生了孩子,俺爹知道是他的,心里很高興,經常去看望孩子逗他玩。」
「孩子在三四個月時,俺爹對這個女人說。」
「我手里有點錢了,咱們找個機會逃走吧,別夜長夢多叫人家看出來。」
「女人想想說,‘自從生了這孩子,大老婆對我好起來,她說,你給這個家立功了,生了個大胖小子。」
「我只生了三個閨女,今後這個家有指望了。」
「咱姊妹二人要和好,我再也不找你的茬了。」
「咱們齊心把這個兒子拉扯大,為這個家頂門立戶。」
「月子里她跑前跑後,端屎端尿,照顧我很好。’」
「‘東家對你咋樣?’俺爹問她。」
「這老東西沒變樣、還是個老陰天,沒點笑模樣。’」
「她想想又說,‘只要大老婆不再欺負我就行,我不在乎那老家伙啥賊樣。」
「反正我也不願意和他在一塊睡,他不理我正好,咱倆更自由。’」
「‘咱還逃不逃?’俺爹又問她。」
「‘先不逃了,在這里吃得好,女乃水多對孩子生長有好處。」
「如果現在逃,咱手里錢不多,又沒家沒灶的,逃出去肯定生活不如在這里好。」
「大人能在外面堅持,孩子怎麼辦?」
「還是等孩子大些再逃吧。’」
「他們一等就是三四個月。」
「大老婆整日圍著孩子轉,左瞅瞅、右看看,對孩子挺親的。」
「這個女人一點沒往壞處想,只當是孩子他大媽喜歡他。」
「這娘們真笨,人家開始懷疑她了,」嬌嬌插上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