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噠,他們正說著,北面傳來一陣馬蹄響。
過了一會兒,響聲越來越大。
富貴回到桌子前、站在木凳上往北一看。
路上塵土飛揚,有一匹白色快馬、背上馱著一個人,正向這里急奔。
富貴看明白了、從凳子上跳下來。
「一個干啥的?」他剛站穩嬌嬌就問。
「像是個軍爺,看不出是個干啥的,」富貴說著、提起茶壺把茶杯倒滿。
他剛端起杯子、那人那馬就飛奔到店前了。
這人在馬背上大喊一聲「吁」,同時又一提韁繩。
這馬立時前蹄高抬,身子站了起來,來了個急剎步。
霎時又「撲」一聲、前蹄落下,馬就停住了。
這人翻身下馬、隨後大喊︰
「店家、快快準備酒菜。」
他氣喘吁吁、聲音如吼。
吼完又把馬拴到楊樹上,抬頭又說︰
「再把馬喂好!」
店家見是位軍爺,腰里挎著彎刀,脾氣又這樣暴躁,嚇得沒敢回聲、急忙回到店里去準備酒菜。
這位軍爺好面熟,是不是前日十里鄉遇見的那位大個子軍爺?
嬌嬌正辯認著,來人首先和她打了招呼。
「大妹子、你們趕到這里了?」
說著走到桌前。
「原來是大哥,失敬、失敬,」嬌嬌連聲道歉。
「軍爺請用茶,」富貴也急忙把茶水遞給他。
他也不客氣,舉起杯子一飲而盡,然後轉身坐到凳子上。
富貴馬上又給他斟滿。
嘟、嘟、嘟,他又一飲而盡,喘著粗氣笑笑說︰
「太渴了、別見笑。」
他風塵僕僕、滿臉汗水、氣喘吁吁、嘴角上像老牛嚼沫,看樣子他確實又累又渴。
這位軍爺就是在十里鄉緝拿富貴的那位大個役差,姓孫名德旺。
這真是不打不相識,通過那天在十里鄉的相遇,他們今天一見面就認得了。
孫德旺是到泰山出差路過此地。
因為乾隆皇帝要到南方巡察路過山東,宮里太監傳出消息說,‘乾隆爺要游玩泰山。’
府台大人得知後,一邊派人整修泰山,一邊速速從各州縣抽調一批人員、加強對泰安城和泰山的布防。
確保皇帝及一行官員的安全。
孫德旺就是被抽調的其中一員。
這不是個美差,是個苦差,要站在野外受風刮日曬。
德旺平時驕橫奢侈,與嬌嬌她大哥——捕頭不和,這苦差就當然的活該落到他的頭上。
明是增援護駕,實際是給他小鞋穿。
德旺心里明白,但他是當兵的、只能敢怒不敢言。
常言道︰
官大一級壓死人、這是起碼的道理。
不听上司的擺布,今後的日子更難過。
他只能忍氣吞聲,日後伺機報復。
這時見了嬌嬌不露半點聲色,一如既往、照常熱情相待。
嬌嬌不知他與大哥的矛盾,以誠對待。
她大聲招呼店家快上好酒好菜,準備招待孫德旺。
店家听後馬上用條盤端出滿滿一盤酒肉菜。
「今天我請二位,」孫德旺說。
「哪能讓大哥破費,我全包了,」嬌嬌搶著說。
店家听了心里明白了,他們是一伙人。
不管誰請誰,只要少不了我的銀錢就行,他把酒菜擺好放心地轉身走了。
「來!大哥、干一杯,」嬌嬌端著酒杯熱情地說。
「當」一聲,兩人一踫杯啁啁下了肚。
富貴提起酒壺馬上給二人斟滿。
「吃菜、吃菜,嬌嬌用筷子指著盤子說。
「再來一個,」嬌嬌又勸孫德旺喝酒。
又「當」一聲,兩人一揚脖喝下去。
「來,仨人來個同心灑,」孫德旺嚼著菜也提議。
「干個透的,」富貴說。
「好!干就干,」孫德旺應口。
滋、滋、滋,仨人一揚脖同時灌下去。
「吃菜、吃菜,」嬌嬌熱情地勸孫德旺。
說著還夾塊炸刀魚放到他面前。
謝謝大妹子,」孫德旺說著溜湫著眼看一下嬌嬌。
嬌嬌心里一怔,馬上把頭低下。
孫德旺吃著魚說︰
「人生在世就是圖個吃喝玩樂,算命先生說我命好,有口福、一輩子不愁吃喝,是富貴命。」
「可見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
「有福的人低頭就拾金子,窮命鬼被金子絆個跟頭也不拾起來,這就是命,天意定。」
「對、對、對,大哥說的我贊成,人生由命、富貴在天,」嬌嬌抬起頭附合著他說。
「看相的說我面相,」孫德旺又說。
「天庭飽滿、地廓方圓、耳大面方,是貴人之相。」
「年青不得志,中年必亨通,山東有我一席之地,將來我是國家棟梁。」
「日後我後生可畏,大有作為,很可能要干個縣老爺、州府大人什麼的。」
「常言道,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不能只看我現在。」
「人要看貌相,海水不能斗量,今後我必發達。」
「大哥發達了可別不認識小妹了。」
嬌嬌急忙插話高攀。
「我決不會忘記你,妹妹長得這麼俊,我一定想著你。」
說完還夾塊刀魚遞給嬌嬌。
孫德旺幾杯酒下了肚,臉上紅紅的,他興致勃勃、借著灑勁開始胡吹海侃,賣弄宣耀自已。
說起話來舌頭不在嘴里,雲山霧罩、沒根沒底。
眼珠子歪歪斜斜,盯著嬌嬌那細女敕發紅的臉蛋,左一下、右一下、上一下看不夠。
還不時地獻個殷勤,把好菜夾給嬌嬌吃。
一舉一動表現的忒那個了,極力討得嬌嬌的歡心。
富貴在一旁看著心里不是個滋味,他吃醋了。
但又不敢制止他,心里只是暗恨暗罵︰
這個**、這個色鬼,還不趕快滾蛋。
孫德旺不但不快滾,還越說越高興。
他站起來、一只腳踩在凳子上。
提起酒壺給嬌嬌滿酒,又給富貴斟滿,自己的也滿好。
然後又說︰
「今天和二位幸會,咱們有緣分,這叫大年初一吃餃子——沒外人。」
「來!想要感情深,咱就一口燜,」說完仨人同端,一飲而盡。
剛喝完他馬上又給二人滿上,又夾塊炸松肉塞到嬌嬌的口里,用欲wang的眼色看著嬌嬌問︰
「大妹子、這菜口頭如何?」
「不錯、火候正好,又松又女敕,一點不塞牙,」嬌嬌羞紅著臉說。
「這就好,妹子高興我就高興,」孫德旺厚著臉皮說。
「如果菜做得不好,我給他摔到地上,他敢吭一聲我就宰了他。」
「老子在濟南府吃館子都不花錢,別說在這窮山溝里。」
「他不好好伺候咱們就甭想再干了。」
孫德旺張牙舞爪地說著,唾沫星子滿桌飛,嘴角上掛著白沫。」
「說完端起酒杯一仰頭,又把酒灌下去。
然後夾一塊豬耳朵填到口里,咯 、咯 嚼著又說︰
「你們到了泰安城找我去,我給你們按排住處。」
「咱們再好好聚一聚,我帶你們逛泰安城,逛泰山,也看看皇帝啥模樣。」
「有人敢對你們不敬,提提我的大名,他們就會高看你們一眼。」
「如果踫到那些亡命徒,敢打你們,我找他們算賬去。」
孫德旺牛皮吹破天,一時真把嬌嬌、富貴唬住了。
嬌嬌等候他停住話,忙說︰
「俺正愁著沒個熟人呢,到了泰安城一模黑。」
「謝謝大哥了,到時候準給你加麻煩。」
「不用愁、小事一樁,全包在我身上,」孫德旺說。
「泰安城比濟南府小多了,咱在濟南府都橫著走,到了這小地方還怕啥。」
「我只要跺跺腳,就讓它泰安城晃三晃,有你大哥在,保證不讓妹子作難。」
說完用渴望的眼神看著嬌嬌。
「離泰山還有多遠?」富貴問。
「還有五十里。」
稍停他又說︰
「也可能還多點。」
「不多了、只有三十五里。」
剃頭師傅糾正說。
「前面那座大山就是泰山。」
「你知道個屁!」
孫德旺感覺失了面子,馬上大聲怒斥他。
富貴听了站起來,用右手打個眼罩,遮住陽光往西南一看。
遠遠的一座高山和天連接在一起,看不清山頂有多高。
只是雲里霧里鑽入天空,分不清是天還是山。
「別看了,快喝灑、到了那里再細看,」孫德旺說。
「對,快喝灑、到了那里再細看,」嬌嬌隨聲附和。
富貴听後立即端起灑杯陪同他倆倒下去。
孫德旺立馬拿塊豬蹄塞到口里。
他啃著豬蹄說︰
「泰山是個好玩的地方,真山真水、風景很好。」
「泰山是天下第一大山,五岳之首,聖人孔夫子逛過,很多皇帝也爬過。」
「眼下乾隆爺又要來逛,他逛過好幾次了,確實是個好玩的地方。」
「歷史上很多帝王將相、墨客文人、都為泰山做過詩,賦過詞。」
「噗」,他說到這里把一塊蹄骨吐到地上,用指甲剔剔牙縫又說︰
「山上有泰山女乃女乃廟,王母池、岱宗坊、岱廟,有孔夫子登臨處、玉女洗頭盆。」
「還有經石峪里的‘金剛經’,虯在灣、七真祠、都是歷史名勝,天下奇聞。」
「難得一見的稀罕古跡。」
「天階、一天門、長門洞,還有,」說到這里他停住了。
想了想又說︰
「還有緊十八盤,慢十八盤,壺天閣,黃峴嶺,柏洞,二天門,雲步橋,升仙坊,南天門,天街。」
他再也想不起來了,不得不停下口。
他大喘了幾口氣,停了一剎又說︰
「如果想看日出或累了,天街上還有小店住處。」
他邊說邊啃著豬蹄,還不時地用指甲剔著牙逢,興致勃勃,越說越帶勁。
「泰山爺爺是誰?有泰山女乃女乃就有泰山爺爺,」富貴突然問。
他故意刁難他。
孫德旺听後一怔,富貴這一問一下把他噎住了。」
「一時無言對答,只低著頭啃蹄子。
富貴看看他,心里暗笑了。
「沒有泰山爺爺,泰山女乃女乃是位仙姑。」
剃頭師傅憋不住了,插話說。
「對、對、對,沒有泰山爺爺,泰山女乃女乃是位仙姑。」
孫德旺被解圍了,馬上隨聲附和。
「喝酒、喝酒,」嬌嬌也轉移話題。
仨人又都端起酒杯把酒喝下去。
富貴馬上又給二位斟滿。
「客官,吃什麼飯?」
店家走過來問。
「吃火燒,」孫德旺說。
「再加三碗開膛面,」嬌嬌又說。
「什麼叫開膛面?」
店家沒听到過這種面名,急忙問。
「開膛面就是手 面,」嬌嬌向他解釋。
「噢」,店家明白了,原來就是莊稼人吃的普通手 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