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站在窗前看著外面的雨。雨並不大,「噗噗」地跳著。10歲起我就有了看雨的習慣,但今天我有些心不在焉。
不時側過頭去看桌上的信紙和一張素色賀卡。信紙上布滿了小字,像一顆顆細雨點。周峰的字還是那樣子,小得讓人費眼。我們認識也在雨天。那天,上學時似乎常會遇到的那個大男孩跑到我面前,他吐出一句話︰「走吧,我送你回家。」然後他對著長發披肩的我伸出了手。出于羞澀的本能,我只紅著臉說了聲「謝謝」,然後一直站在那里像今天這樣心不在焉地看著雨。于是,周峰也一聲不吭地陪著我站了一個半小時,那就是開始……
「那也許是個陰謀吧」五年前那天第一次與他一起走在傘內的感覺又撞上心頭。索性扭過了身,定定注視那張素色賀卡,那是我喜歡的顏色,「分別三年中第一次對你的邀請,4月2日——你的生日,下午五點,還是以前我們常去的地方,賞光想你,等你。」
今天是我的生日,周峰每年都記得,以前是沉默的祝福,今天卻是直接的邀請。那張卡很像自己結婚時發出的請柬,只是末尾本很熟悉的四個字讓我一時很不習慣。
雨忽大忽小,樓下街景模糊。我最喜歡看這個了︰男人們護花使者般驕傲地為女人撐著傘;小孩們一路調皮踢濺積水……我一直認為上蒼造雨就是為戀人制造浪漫為小孩制造開心為大人制造回憶的。可丈夫從不這麼認為。他對雨雪無動于衷,只對數據傳送什麼感興趣。
「不過,他對自己真的很好。」我又自足地微笑起來,盡管丈夫會粗心地忘記結婚紀念日和我的生日,就像今天,可這並不影響他為我提供避風躲雨且悠閑站在一旁觀雨的小小港灣。「周峰呢」我又傷感起來,「或許他不光能提供港灣,還能和自己一起看雨吧,怪誰呢」我開始懷疑起「緣分」來,「但那也不過是或許而已,戀愛和結婚或許就是兩回事。」
我拿不定主意,去還是不去,從中午起問了自己40多遍了。雨漸漸小了。打開窗,聞到了梔子花的清香,下意識看了看牆上的電子鐘,4點半了,「去吧反正丈夫說晚上開會。誰叫他記不住我生日,就去一會兒,他不會知道的。」
雨停了。我拎起了早準備一旁的薄毛衫,涂上淡淡的口紅,再抹了點粉,鏡里看看,一張仍很清純的臉使我非常滿意。理好了散發,又瞅見一瓶丈夫去年出國時給我帶來的香水,便擰開蓋。一聞到那熟悉的味道,我心里隨即一呆,似乎听見了和丈夫纏綿時他的呢喃聲「你真香」,于是默默將香水放回原處,走到窗邊,大腦一片空白。雨竟然又開始下了。
「老公今天出去時沒帶傘,這麼大的雨,他去開會怎麼辦」但這個念頭轉到最後卻變成了「……周峰會不會等我」三年前的四月,仍是這般雨,我和周峰分手了,直到現在仍不明白那小小一件事會改變我的一生。「誰錯了呢」鐘的指針已經到了五點差十分。「哎怎麼辦呢」一陣巨大的空虛。
「叮鈴……」電話鈴急促地響起。「是周峰。」我帶著凌亂的心情抓起話筒,「喂」。
「嗨,我,快拿傘出來接我,我就在斜對面的面包房,買了個大蛋糕,我可不想帶著有雨水的蛋糕來祝賀你的生日。」
「啊……」我愣了,那是丈夫深厚略帶興奮的聲音。「你不是說要去開會的嗎」「騙你的,想給你個驚喜來彌補兩次忘記你生日的遺憾,哈怎麼樣,開不開心,快親我一下!」丈夫笑得那麼爽朗。
「我馬上來……」我頓了頓,突然發現自己在流淚,「我……」「什麼,你說什麼喂……」丈夫听不明白,「快點……」「來了……」我嬌嗔,輕輕吻了吻話筒,轉身拿起傘,奔向門口,剛到門邊,想想又回頭,快速拿起那瓶早已擰開了蓋的香水……